第6章 無欄之籠2
當邵鈞再次睜開眼時,姚英逸已不在他的身邊。此前困擾着他的疲憊也都消散不見,甚至有餘力借着房內僅有的橙黃色燭光打量起自己的所處之地。
這是一間仿古裝修的房間,房內的擺設皆是木制的老式家具。
房間雖然不小,但其實家具卻并沒有幾件。除卻這張緊貼着牆壁、正被邵鈞躺在身下的架子床外,也只有在床腳不遠處的一只紅木衣櫃,以及挨着床頭的一組桌椅。
好像少了什麽?
邵鈞從房間中過于簡潔的擺設中感到了一種異樣,可對于失去所有記憶的他來說,究竟何處不對勁卻怎麽也說不上來。
他再一次仔仔細細觀察這個房間,似乎發現了一些不對勁的地方。
這間房間四面白牆,雖然房內光源只有挨着床頭長桌上的一只燭臺,光線昏暗,邵鈞看得并不真切,但目力所盡所之處,沒有一面牆壁上有窗戶。
能算得上與外界相通之處的,僅有在正對架子床的那面牆壁上開的那道供人進出的房門。
只是這扇房門在整個仿古風格的房間顯得尤為格格不入。
雖然邵鈞對于房屋設計毫不了解,也說不出究竟哪裏不協調,但眼前這扇泛着金屬冷光,樸素至極的厚重鐵門,怎麽看都像是這個房間裏的亂入者。
而且它與門縫緊密貼合,竟是将外界與屋內完全阻隔,邵鈞甚至不知道此時屋外是白晝還是黑夜。
突然,一種奇怪的想法出現在邵鈞腦中
這房間好像……一座監牢……
立刻他被自己心中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只想極力找出這個想法的反論。
可無論是房間不留有窗戶,還有屋內無比安靜,除了邵鈞自己的呼吸聲外,外界一絲一毫的聲音都被阻隔,甚至房內安靜燃燒着的蠟燭,也都不斷為證明那個可怕的猜想而添磚加瓦。
更糟糕的是,邵鈞突然意識到,如果這個想法是真的,僅是他右腿骨折難以移動這一點,就足以讓他徹底陷在這個牢籠之中。
想到這,之前還溫柔舒适的被褥也變得如長尖刺,令人煎熬。
他猛地坐起,一陣疼痛驀然從右腳踝傳來,頓時身體一歪撞在了床頭上眼冒金星。不等他緩過神,一個黑色的物體猝不及防地從天而降,結結實實地擦着他的身體砸在木質的床板上,發出一聲巨大的響聲。
邵鈞心中一震,趕忙側過身查看,一股寒意順着他的背脊爬起。
這是一幅鐵質鐐铐。
兩側厚實的鐐铐緊緊相貼,分別被一把鎖扣相扣。
若是誰被這東西所束,且別說掙脫,單是考慮到它的重量,就足以令人失去自由行動的能力。
這個房間裏為什麽會有這種東西?
邵鈞驚呆了。
是誰放在這裏的嗎?
哥哥嗎?
他到底想要做什麽?等等,姚英逸,真的是他的哥哥嗎?
那又怎麽會兩人姓氏不同?
邵鈞陷入了極大的惶恐之中。
但他很快就警醒過來,比起考慮這些,如果真是自稱他哥哥的姚英逸所為,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東西,就絕對不該被自己發現。
就在此時,一聲沉重的嘎吱聲響起。
只見那扇厚重的房門慢慢打開。姚英逸的身影與外界刺目的陽光一同出現在這昏暗的房間內。
這突如其來的闖入,令邵鈞措手不及。刺眼的陽光更是奪走了他的第一反應,逼得他只能側臉閉眼。
等姚英逸快步走到他身邊時,他都沒來得及掀起被子,哪怕垂死掙紮一下來隐藏那個鐵鐐铐。
“鈞鈞?”姚英逸的呼喊聲響起。
邵鈞揉了揉被陽光逼出濕意的雙眼,擡頭望向姚英逸。
這會看到的姚英逸與之前已經大為不同,
拉碴的胡子已經被用心的打理過,只留下不太顯眼的淡淡青色。眼眶下的黛色也消失不見,雙眼極為有神,炯炯有光,露出幾分銳意來。但剛與邵鈞眼神交彙,此前的銳意全然不見,化作濃濃的暖意似水湧來。
如果說此前的他只是被抛棄的一條老狗,現在的他身板挺直,雖只是普通的襯衣長褲,但舉止間自有一種奪人的利落風采。
邵鈞潛意識地覺得他哥哥有些像是個指揮戰場的将軍。
“怎麽了,盯着哥哥看?哪裏不舒服嗎?”
見邵鈞反應遲鈍,姚英逸關切地問道。
邵鈞搖了搖頭,心裏明白自己已經錯過時機。現在不管這東西怎麽出現的,都來不及再将它藏起來。
他半挪開身體,反而大大方方地露出身側那副鐵鐐铐。
姚英逸見到這東西,也是一臉驚訝,但很快就反應過來。
“讓一讓,鈞鈞。”姚英逸邊說着,邊左手撐在床沿,身體越過邵鈞,拿起了那副看起來令人不安的鐐铐。
那鐐铐本看起來極為沉重,但在姚英逸手中,就像是個孩子的玩具,被他輕巧得上下左右檢查了一番。
随後蹙着眉,他向邵鈞問道:“怎麽來的?”
邵鈞搖了搖頭,頓了頓又舉手指向架子床的床頂。
姚英逸順着邵鈞的手指望去。
乍一看,镂花裝飾的床頂上什麽都沒有,但姚英逸端詳了沒一會,便直起身,伸手徑直一摸床頂邊角處的凹陷處。
那個地方竟然露出一個極為隐蔽的暗格來,對比鐐铐的大小,正是此前它的所藏之處。
姚英逸若有所思地盯着這個暗格,半晌都沒有任何動作。
邵鈞在一旁卻如坐針氈、度日如年,他伸手拍了拍姚英逸的手臂。
“嗯?”姚英逸轉過臉。
邵鈞直直地看着他。
“沒事,沒事。別怕,鈞鈞。可能是這床的上個主人藏在裏面的。一會哥哥再檢查一下,萬一砸到鈞鈞就不好了。”姚英逸語氣輕松地安慰着邵鈞,輕描淡寫得仿佛并沒有将這個東西放在心上。
但邵鈞卻對他的說辭沒有一絲相信。
他絕對知道些什麽。
邵鈞心裏想到。
“對了,鈞鈞,把右手給我。”姚英逸三下五除二拆開鐐铐,眼見就欲将那鐐铐要戴上邵鈞的手腕。
邵鈞一愣,心如擂鼓,面上卻絲毫不顯,雙眼茫然地露出不解的神情,盯着姚英逸沒有動作。
“讓哥哥試試。”姚英逸并不多解釋,上來就一把緊緊攥住鈞鈞的右手,見勢就要往鐐铐裏套。
邵鈞并沒有反抗。手腕上的力度讓他清楚地知道,制服自己對于眼前這個男人來說輕而易舉。正面對上他,自己毫無勝算。
咔嚓一聲,邵鈞的右手被束縛在鐐铐之中,而不知何時,姚英逸的左手也被扣在另一側的鐐铐內。
這時邵鈞才發現,這鐐铐并不是為自己所作。它對于自己來說,有些過大,甚至即使鎖上自己的手腕稍加掙紮,便能輕易從鐐環中脫出。
反而對于姚英逸來說,這副鐐铐很是貼合。鐵環牢牢被扣在他的手腕上,足以減少他不少行動力。
這是怎麽回事?真是只是一個巧合嗎?還是背後有太多他不知道的東西?
邵鈞再一次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之中,連他哥哥對他說話都沒有注意到。
“不高興了?鈞鈞?哥哥喊你呢?生氣啦?” 姚英逸的左手正隔着鐐铐将他的右手牽在手中,手指細細摩挲他的指尖。
若是略去這副鐐铐,這場景兩人真是親密極了。
這樣是兄弟間的親密嗎?
一個困惑的念頭快速地閃過邵鈞的腦海。
但這也只是一閃而過,并沒有被他多放在心上。
而姚英逸見邵鈞依然毫無反應,以為他因為自己的舉動生氣了,馬上拆下了鐐铐,随手就扔在一旁的長桌上。
“哥哥和你開玩笑的。”姚英逸揉了揉邵鈞手腕上被鐐铐所壓的紅痕,小心翼翼地道着歉。
邵鈞點了點頭,牽動嘴角向他微微露出一個笑容。
姚英逸一見便樂了,俯身捏了捏邵鈞的臉頰,說:“寶貝。你真好看。”
嗯?什麽意思?
邵鈞對于這個奇妙的親密稱呼,不知如何反應,不明所以地看着姚英逸。
似乎是因為剛才邵鈞的笑容,姚英逸的情緒一下子高漲起來,也不在意邵鈞遲鈍的反應,自顧自得地問道。
“餓了嗎?已經是中午了,小懶蟲。”說着他親昵地刮了刮邵鈞的鼻尖。
邵鈞眨眨眼,又搖了搖頭。
“不餓?”姚英逸問道。
邵鈞又搖了搖頭,卻指了指桌子上的燭臺,又指了指透着一絲縫隙的大門口。
這會輪到姚英逸茫然不解了。他攤開手掌,探到邵鈞的面前說道:“寫給哥哥看,好嗎?”
邵鈞伸出食指,在手掌上寫了兩個字——好暗。
“原來是這樣。”姚英逸突然笑出聲來,“我們去外面。”
作者有話說:
淩晨實在太困了,沒寫完,這會總算補上了。ov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