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無欄之籠7

姚英逸一動也不動地盯着那片黑暗。

他早就明白垂簾後沒有任何可以發聲的東西。

這本就是他的幻覺。

他已經瘋了太久了,久到他已經記不清自己究竟是從何時開始的?

是在知道邵鈞接近他的真正目的那時開始的嗎?

不,也許更早,也許早在他離開孤兒院與邵鈞分開後,自己就已經瘋了。

只是之前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可以瘋到現在這個地步。

垂簾被重新拉上。

厚重的黑色簾子劃過同色的地毯,再一次将房間的另一半藏起,一如此前,毫無改變。

姚英逸順着垂簾與書架形成的通路,一邊撿起地上的鐵盒,一邊向裏慢慢移動着。終于在太陽西斜之時走到了整個房間的盡頭。

那裏只有一套木質的桌椅靠牆擺放着。桌子僅憑視覺就足以判斷它的年歲已長,甚至桌沿處還有一道極深的、仿若被火灼燒後的黑色傷痕。

手指摸上那道傷痕,姚英逸的指甲在碳化的傷痕上再一次留下一道淺淺的痕跡。他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與誰對話似的,低聲說道:“你知道嗎?你就算死了,鈞鈞也始終只記得你,大哥。”

空蕩蕩的房間裏,這微弱的說話聲如一道咒語,掠過厚重的垂簾,在木架間徘徊,邀請着一個已經逝去的靈魂。

但對方不會回應,也不能回應。只是伴随着話語落下,一聲若有若無笑聲傳來。

聲音的來源似乎是桌面上擺放着的唯一的一個物件——一只巨大的、足以占據大半張桌面的金屬盒子。

姚英逸聽見聲音,蹙了蹙眉,伸手推開了盒蓋。

西落的陽光雖然依然明亮,但投射入房間深處的光線被重重黑暗所削弱,令盒中的一切看起來都蒙着一層薄薄的黑紗。

可對于姚英逸來說,視覺上的阻礙并沒有多少影響。他對于這裏面裝有什麽早就爛熟于心。

他伸手從盒子中掏出一個全身纏滿繃帶的人偶。

那人偶只有一臂長,從頭到腳都被雪白的繃帶密密麻麻得纏繞的,僅在喉嚨與右腳腳踝處,各留下一個芝麻大的小孔。那小孔洞橫穿穿整個喉嚨與腳踝,像是曾經有什麽插在此處,令人一想就心生一股痛意。

“他可真厲害,不是嗎?這樣都可以掙脫你的伎倆”此前的那個沙啞難聽的聲音再次響起。

然而這次的聲音,不似此前,與其說是從垂簾後傳來,倒有些像是從這個人偶身體裏發出的。

“閉嘴”

“那就快點找到釘子,來釘住我的嘴啊,親愛的哥哥。”那個聲音輕佻地諷刺道。

姚英逸小心翼翼地将人偶放在桌面上後,将盒子的三面盒壁翻下攤平。

盒子中的東西雜亂堆積着的東西在失去支撐後,傾瀉而下鋪滿整個桌面,甚至險些将放在一邊的人偶掩埋。

好在姚英逸發現地快,搶先将人偶抱在了懷裏。

攤在桌面上的全是一些雜亂的、看起來毫無價值的物品,有筆蓋褪色的鋼筆、用剩半瓶的墨水,裝着不知名液體的小玻璃瓶等等,甚至還有幾個玻璃瓶裏還裝着混雜着小塊骨頭的白色粉末。

常人幾乎難以想象,此前它們竟然會被人特意收集起來好好地保存在一只盒子中。

“啧啧,你真是變态啊。你怎麽沒把他穿過的內褲一起存起來,還是說……”

不等那聲音說完,在難以整理的雜物間,姚英逸找到了兩枚造型詭異有如扭曲觸手的金色釘子,毫不猶豫地插進了那兩個孔洞中。

那聲音同時也消失了。

姚英逸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懷抱着那只人偶像是脫力般地倚靠在桌沿上。但不想不小心将桌子上一冊兩個手掌大小的牛皮書籍帶落在地。

他彎下腰正想要撿起,卻在看到翻開的那一頁時呆愣住了,久久沒有任何動作。

粗糙的牛皮紙之上,印着全是不知為何種語言的文字,唯有書頁邊沿不過一節手指寬的地方,有人用中文寫有一行行像是注釋的小字。

前文的字跡似乎是因為浸水暈開,此時已經無法辨別。但最後一段依然清晰可見。那上面寫道:“切記,世界萬物皆有代替之物,但此法不同,非血緣者不可成。

父母雙亡,親緣稀疏。

适配者只有一個人。

12年還是32年,我只能選一個。

二十年後的重逢,真是一個了不起的謀殺。

如果哥哥知道,你會原諒我嗎?會為了我活下去嗎?”

“會的!”姚英逸聲音顫抖着,手指輕輕撫摸着書頁邊緣“哥哥”兩個字,低聲說道,“鈞鈞,只要你也叫我一聲哥哥,我一定會原諒你。哪怕一開始你要我的命,哪怕在你看來我的生死可能還不如他的諒解重要……”

第二卷 上鎖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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