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三個人6
這個聲音雖然酷似哥哥,但邵鈞知道這不僅不屬于哥哥,還是那個怪物的聲音。
理智在他的頭腦裏嘶吼讓他立刻轉身離開,鎖上門回到安全的陽光下,但是感性卻在勸說他循着聲音而去。它勸說着:既然那個怪物第一次并沒有傷害你還主動給了你鑰匙,它顯然并不會傷害你。如果因為恐懼而錯過眼前的這個機會,也許你終生都會活在自我懷疑之中。
邵鈞向外走了兩步,然而就在跨出大門的剎那,最終還是轉身向房內走去。
聲音是從房間深處傳來的,他穿過書架與黑色垂簾的中間通道一路向裏,很快就走到了房間的盡頭。然而那裏只有一套看起來年代久遠的木質桌椅,并沒有那個怪物的存在。
它已經不在了嗎?
邵鈞左右觀望,依然沒有發現那個怪物的身影,他甚至還在考慮要不要鼓起勇氣再次拉開垂簾查看,但最終還是放棄了,改而猶豫是否開口呼喚那個怪物。
不過并不等到他開口,一卷繃帶就從木架那側快速地滾來,一直撞到邵鈞的腳才停止。
是那個怪物給自己的?
邵鈞彎腰撿起了繃帶。
手中的繃帶卷雖然一眼就可以看出并沒有被使用過的痕跡,但是似乎是保存不當的緣故,繃帶的截面以及外側的綁帶已經微微泛黃。
可就這麽一卷繃帶到底是什麽意思?
邵鈞反複查看,還拉出了一段繃帶,并沒有發現有什麽特別之處。而就當邵鈞打算開口詢問時,規律的滴滴聲從那一排排的木架後傳入他的耳內,這就像是一個信息——邀請他去往那處。
他握緊手中的繃帶,循着聲音走去。
奇怪的是那滴滴聲并沒有因為邵鈞穿過越來越多的木架而變得更加清晰,相反當邵鈞真正置身于木架之中時,他有種錯覺,那滴滴聲根本不是從那一排排的木架之後傳來,而從他自己的身體裏。
于是,在穿過不知是第幾排書架後,邵鈞停下了腳步,他站在原地閉上了眼,仔細聆聽那個規律的滴滴聲響。
當他再次睜開眼時,他發現自己已不在木架之間,而是在不知不覺中出現在了一個病房之中,而剛才發出邀請的那個怪物正站在房間的最裏處、病床的另一側。
邵鈞邊猜想這種奇異的場景切換也許是自己又陷入了回憶或者幻象之中,邊打量起這個房間向病床走去。
病床上躺着一個渾身被繃帶纏繞的人。
考慮到這個人幾乎沒有胸,邵鈞覺得這也許是個男人。
那個人口鼻處扣着氧氣罩,身上貼着許多邵鈞看不懂的儀器。此前邵鈞聽到的規律滴滴聲,有些像是這個人的心電監視儀中傳來的。
邵鈞走到病床邊,剛想和那個怪物對話時,病床上的人突然掙紮着彎曲了一下自己的左手小指。那彎曲的幅度極其微小,若不是邵鈞恰好掃過他的手指,不然根本無法察覺。
可就算如此,原本站着的怪物卻好像理解到了什麽。它絲毫沒有理會站在病床另一側的邵鈞,雙眼凝視着床上的男人,緩緩俯下高大的身體,動作輕柔地趴在床沿,小心地側耳靠近那個男人的口鼻處。
病床上被繃帶緊緊纏繞的男人,雙眼只失神地望向虛空,半晌沒有任何動靜。
邵鈞看着床上的這個人,雖然他此時依然活着,但不知為何邵鈞卻覺得這個人何時突然斷氣都絲毫不能令人驚訝。
“殺……了……殺了我……然……後……吃掉……我。”男人閉上眼偏頭艱難地用氣音對着伏在他病床邊的怪物說道。
邵鈞被這斷斷續續的話語所驚愕。他既不明白病床上的人為什麽要對那個怪物做出這種指令,也不明白自己離得這麽遠,為什麽卻能如此清晰地聽到這宛如瀕死前傾吐遺言般的輕微話語。
雖然邵鈞不清楚那個怪物是否同人類一樣擁有完整的感情,而它恐怖醜陋的臉上也确實看不出任何表情,然而邵鈞卻分明可以看到它的眼角有鮮紅的液體順着臉頰流下。
他忽然覺得有些難受,就像第一次他在那個卧室中醒來時從姚英逸身上感受到的那種痛苦一樣,他不明白原因,更者也許和他根本毫無關系,但他心中卻覺得很難過,很難過,像是突然被巨大的悲傷所挾持,無法逃離。
可眼前這個人并不是自己的哥哥姚英逸,這只是個陌生的怪物而已啊……
為什麽會與姚英逸一樣給自己帶來這樣強烈的觸動?
還是說現在的幻象是自己的回憶?
如果是,自己既然不是那個怪物,那就只可能是床上躺着的那個了。
但是自己現在好好,一點也沒有受過這麽嚴重傷勢的痕跡,又該如何解釋?
那麽這就是那個怪物的回憶?
可自己為什麽能看得到那個怪物的回憶?自己與他之間難道是有什麽關系嗎?
邵鈞覺得自己被一個又一個問題攪得無法思考,然而卻有那麽一個瞬間他的腦中閃過了些什麽,但是那個念頭未來得及被把握深思,的注意力就被茶幾上放置的報紙帶走了。
報紙上刊載了一篇關于火災的報道。報道中出現的“邵某”、“姚某逸”這兩個名字,一下子将他從無序的思考與悲傷中拽起,蠻橫地帶走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他伸手想要拿起那份報紙,可手掌卻直直地穿過報紙,明晃晃地申告着自己是幻境的現實。
邵鈞無奈,只得彎下腰讀起了報紙上的一則并不完整的新聞。
南沙訊10月21日上午10點 烏目山中一私人別墅發生火災,目前已确認一人死亡,一人重傷。
據南沙市公安局稱,火災現場死者系姚某逸(男,35歲,南沙市人),傷者邵某(男,31歲,南沙人,與姚某逸系兄弟關系),邵某仍于……。
姚某逸……邵某……兄弟
如果這只是偶然的相似,未免也太巧了……
可如果不是相似呢……
雖然邵鈞不想去思考這則新聞中名字上的巧合,但是他心裏卻已經得出了一個結論。
如果邵某是指自己邵鈞的話,那麽這個姚某逸只能是哥哥姚英逸。
但是如果姚英逸已經死了,而眼前的一切只是回憶的幻象的話,那麽這些日子在自己身邊照顧自己的這個姚英逸又是誰?
難道……
難道是……姚英彥嗎!
可他為什麽要假裝是姚英逸呢!
不對,自己記憶中的姚英逸和現在照顧自己的姚英逸的樣子并沒有任何區別,如果是另一個假冒的,就算他可以借助科學手段整容,也決不可能相似到這種程度。
等等,邵鈞想起了地磚下三個手牽着手的偶人,左右兩側的兩個偶人的樣貌是一模一樣的。
這也許并不是當時雕刻的人偷懶,而是意味了另一個事實?
也許姚英逸和姚英彥,他們不僅僅名字相似的,本身更是相貌相同的雙胞胎兄弟呢?
如果是這樣,就可以說得通了。而自己在失去一部分記憶後,就算記得哥哥相貌,也确實很難發覺雙胞胎兄弟間的些許差別。
邵鈞被自己突然發現的可能驚呆了,他的腦中一片空白,甚至都沒有立刻注意到自己竟然就這麽直視着那個怪物伸手握住了床上那個人的脖子。
他看着那個怪物俯**,近乎緊貼着壓制病床上那個人的時候,邵鈞才終于反應過來謀殺正在發生,側過臉避開了眼前的景象。
不知是否是感知到了他的情緒,眼前的幻覺竟就這麽結束了。
眨眼間,邵鈞就發現自己回到了此前身處的木架之間。
只是與之前有些不同的是,他腳邊的地面上,地毯被掀起,露出下方一道正被向上打開的木門,而門後有一道樓梯一直通向下方看不見盡頭的黑暗之中。
邵鈞起初以為自己陷入了另一場回憶,但當他伸手摸了摸臺階時,手掌并沒有穿過臺階,他又掐了掐自己的虎口,感知到了真實的疼痛。
他意識到眼前的這個通道是真實的,并不是自己陷入記憶或者幻覺中見到的虛假幻象。
可剛被得知姚英逸已死、自己身邊的哥哥另有其人等等信息,邵鈞覺得腦中被攪得一片混亂。此時已經沒有餘力想要再去深究這個樓梯究竟是通向哪裏。
他只想趕快離開這個工作室,然後找到那個自稱是姚英逸的男人驗證自己的猜想。
就是他有些猶豫,這條樓梯通向的地方會不會監禁着誰?
但他又覺得既然哥哥姚英逸已經去世,自己身邊的極有可能就是姚英彥,而此前的那雙眼睛多半是那個怪物的。這間房間裏如果說監禁了誰,那極有可能就是那個怪物了。
然而那個怪物早就逃出,甚至還持有鑰匙,自己還需要在此刻急急忙忙地冒險摸黑下去看看嗎?
如果真如那個男人離開時所說的,自己去去就回的話,邵鈞有些擔心自己這時貿貿然地下去,不知道何時才能上來。這樣的行為實在太冒險了。
只是這個眼前打開的木門和地毯,自己應不應該恢複原位?
畢竟那個怪物此前給了自己鑰匙,現在又提示了自己姚英逸已死的信息,實在是幫助自己甚多,自己也應該盡自己所能保護它才對。
邵鈞想了想,大喊了一聲“你在這裏嗎?如果在的話,可以出個聲嗎?”
這時,他感覺到有什麽靠近自己的背部。不等他回頭,就感到了一股冰冷的氣息打在自己的後頸上。
他緩緩轉過頭,本想向那個怪物道謝。但只來得及看到那個怪物的側臉,就被對方伸出的左手捂住了眼睛。
他聽見那個怪物熟悉又怪異,且略帶哭腔聲音說道:“鈞鈞,再見。”
随後他感到手中的繃帶被奪走,脖子只覺得被繞上什麽柔軟的織物,呼吸漸漸變得困難,但他都沒掙紮了幾下,就被那個怪物重重地摔在地面上,瞬間失去了意識。
第四卷 此非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