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愚弄死亡的狂徒2

纏着繃帶的怪物始終走在自己的身前,邵鈞跟着它,走過工作室中間的通道,又穿過數排木架後,彎腰掀開地毯打開了通下地下室的那扇木板。

他沒有點燈,于黑暗中順着臺階而下,進入了那間被藏在地下的房間。

在進入的那刻,那個怪物毫無預兆地消失得無影無蹤。

邵鈞驚訝了片刻,關上了房門。

站在這間熒光閃耀的房間裏,強烈的熟悉感向他襲來,紛亂的記憶,混亂的知識如洪水般沖擊着他的大腦。邵鈞眼前一黑,險些摔倒在地,好在扶住了房間重要的一張小圓桌,才保持住了平衡。

他雙手抓着桌沿,低垂着頭大口大口地喘息,試圖令亂成一團漿糊的頭腦回複一點點思考的可能。

不知過了多久,他聽到身側突然傳來幾聲輕笑,才發現自己無意識下,竟然拖着桌子移動了幾步,險些令桌上擺着的那個奇怪形狀的金屬盒子傾倒,但此刻它也說不上有多平衡,不斷輕微搖晃着似乎每一刻都有傾倒的可能。

邵鈞伸手扶住了那個金屬盒子。

那是一個有着奇怪的不對稱形狀的銀色金屬盒子。它的翻蓋被翻到了後面,盒中則是一個雞蛋大小的黑色不規則球狀物體。這個物體并沒有接觸到盒子的底部,而是被繞它中部的金屬帶子懸空架着,靠近頂部還有七根設計詭異的支撐水平地延伸到盒子**的夾角。

“閃耀的偏方三八面體。”邵鈞嘲諷般地叫出了一個名字。

盒子中有個年輕的男性聲音也随之響起:“閃耀的偏方三八面體,凝視它從而與邪神建立聯系,如果見到它切記不要蓋上盒蓋,也不要出賣朋友,快跑,有多遠跑多遠……因為如果蓋上盒蓋可以見到……我。”

一聲輕微的撞擊聲在房間裏響起,盒蓋被一雙顫抖手蓋上了。

邵鈞感覺自己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扶起。他靠在那人的胸膛上,低垂着眼,并不直視對方,舉手投足間都保持着極其謙卑的态度。

但對方,那個突然出現的穿着白大褂的年輕人态度則親熱的多。他半摟着邵鈞四下打量房間,“好久不見,邵鈞。這都沒把椅子嗎?”

話音未落,只見他的影子中似有觸手般不可名狀的東西湧動,也就一個眨眼的工夫,邵鈞就看到那張小圓桌邊,出現了兩張紅色的木制扶手椅。而他則被年輕人穩妥地放在其中一張上。

“說起來,自從10月21日的那場火災後我們就沒再面對面見過。現在怎麽樣?記憶都恢複了?”年輕人熱情得上來抓住了邵鈞的手,關切地問道。

“是的。”邵鈞低垂眼睛,盯着那人握住自己手掌的雙手,語氣毫無起伏地答道。

“邵鈞,你對老師好冷淡。”年輕人撲上來一把就抱住了邵鈞,貼在邵鈞的耳側,小聲說道:“對老師撒謊可不好習慣。你要是都恢複了,就該直接去死,而不是來見我了。”

“呀,是我踩到你了嗎?”年輕人突然松開懷抱,看着邵鈞腳面上清晰的半只腳印,用如同戲劇中的誇張語調叫道。

“老師給你擦擦。”說着,猛地拔下邵鈞的左腳。

邵鈞悶哼了一聲,随後就一聲不發,乖順地看着年輕人将那只帶着球形關節的人偶肢體放在手中,又從口袋中掏出一方手帕,小心翼翼地擦幹淨後,才再次将它複位。

“于是,你找老師來想做什麽?”年輕人一邊折好手帕塞回,一邊問道。

邵鈞看着熒光下在他看來再次如普通人類般的左腳,問道:“我死了?”

“哎呀,一上來就是這麽可怕的問題。你吓到老師了。”年輕人捂着自己的心口,面帶驚訝,嘴角露出的笑意卻将他真實的想法暴露無遺:“是啊,雖然姚英彥下刀的地方出了點偏差,不過還是一刀斃命,老師在旁邊看着你咽氣的。這可做不了假。”

“那我怎麽活了?”邵鈞攥緊拳頭,語氣平靜地問道。

“這事你心裏沒數嗎?”年輕人挑了挑眉。

“是老師告訴姚英彥的?”邵鈞又問。

“不然呢?你還指望一個一無所知的平凡人,可以知道利用人偶軀體複活人的方法?”年輕人聳着肩,攤開手,無語地說道。

“為什麽?”邵鈞心緒翻湧,但面上依舊一副平靜的模樣。

“這可不像你會問的問題,邵鈞。”年輕人突然逼近邵鈞,單手掐住他的下巴,嗤笑着盯着他的雙眼說,“你是問為什麽告訴他這個方法,還是為什麽要強行令你活下去?”

“對不起。”邵鈞擡手握住了年輕人的手臂,“是我沒有表述好,這場鬧劇愉悅您了嗎?”

“這可不好說,畢竟它還沒結束不是嗎?”年輕人退回了自己的位置,歪過頭撇了撇嘴。

“确實。”

邵鈞想自己在孤兒院被老師收養,将近十年的生活,他教給自己常人無法接觸的知識,将自己帶到那條充滿血腥和邪惡的不歸路上,自己早就明白這個人,或者說這個怪物究竟是何種存在的。

可雖然他早有覺悟常在河邊站哪有不濕鞋,但是沒想到這一天真的到來的時候,自己卻有些難以接受。

果然自己還是人類嗎?

邵鈞發出了一聲無奈的喟嘆。

“不過就目前來說,我對劇情都還算很滿意。老師下午還有個會呢?沒事的話,我先走了?”年輕人擡起手腕看了看表,作勢就要站起。

“等等!”邵鈞伸手攔住了年輕人,“我還有一個問題,獻祭血緣者後,再用混着骨灰的燒制而成的人偶作為軀體,可以令死者從幽冥複生。若是複生者接受自己的新身軀,便可真正的複活。但是我記得回來的人是不會失憶的。”

“這倒是個好問題。”年輕人鼓掌道,“原因很簡單,因為沒有骨灰。”

“啊?”邵鈞想起了那具被埋在懸崖下凹陷中的骸骨,正是接觸過它之後,這次邵鈞醒來記憶突然快速回複了七七八八。

而這一具死于肺部動脈大出血窒息後留下的骸骨的擁有者,不是別人,正是邵鈞。

可這具骸骨,缺了一樣東西,他的頭呢?

“你二哥不是個做事的人。人都殺了,還會猶猶豫豫,結果到手的死屍都被搶走。後來雖然找到了,但是頭不知道去了哪,那這還有個鬼用。”年輕滿臉嫌棄,快速抱怨道,“說起來,邵鈞,就是你對那個食屍鬼下了命令呀。”

“你說,”邵鈞愣了愣,“殺掉我吃了我?”

“對啊。”年輕人點點頭,接着像是想到了什麽,又補充道,“哦,對了,你要是想明白不想死了,倒是可以研究一下。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屍體也能變成食屍鬼。”

邵鈞明白這句話裏有些隐晦的暗示。這個複生的辦法是有缺陷的。活下來的人将會一生受制于複活他的人。

年輕人見邵鈞不再開口,又看了眼手表,說:“我晚上18點半的會,這會都快16點了,老師很忙的,我先走了。臨走前,老師多說一句啊。邵鈞,你看反正他們長得一模一樣,對你也都挺好的。和誰處不是處呢?你突然走了,老師也會很傷心的,這不才選擇這麽個辦法。”

“您只是覺得有趣而已。”邵鈞禁不住嘲諷地笑道,“而且那個方法……”

“哎呀,被發現了。”年輕人好似害羞一般捂着自己的臉。可手指間卻留有空隙,雙眼藏在指縫間似笑非笑地看着邵鈞。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邵鈞迎上年輕人的目光問道。

“你要是想問那還是不是你大哥,我勸你還是不用開口。你應該最清楚,死了就是死了,沒有辯駁的。”年輕人提起椅子随手向自己的影子裏砸去,又催邵鈞站起,對他所坐的椅子也如法炮制。

恍惚間邵鈞看到椅子腳在接觸陰影的剎那化作了一團扭曲在一起的觸手,可下一秒他再想看一眼時,椅子已消失無影無蹤。

“我要走啦,不然真的來不及了。”年輕人指着邵鈞來時的房間大門,又指了指房間中的巨幅油畫,說:“順便一問,一會你從哪道門走,邵鈞。”

邵鈞知道那幅油畫背後是一條自己曾經為了方便從山頂別墅到工作室修建的地下通道。現在別墅被燒毀,可通道仍然可以通向山頂,也可以通向姚英逸的墓碑,當然還有那道高度足以令人偶軀體墜落、徹底破碎死亡的斷崖。

“他給我留了晚飯的。” 邵鈞看着油畫上那棟可愛的二層小樓,回答道。

“這樣啊,那再見,邵鈞。”年輕人語帶遺憾地說道,随後又從白大褂中掏出了一柄短小的精致的匕首,“對了,這個給你,也許你明天可以用得到。”

年輕人見邵鈞并不擡手接去,熱情地塞進紹劇手中:“絕對好用,一刀斃命。你親身體驗過的。”

邵鈞抓着這把匕首,勉強笑了笑:“謝謝。”

“邵鈞,再見。”年輕人揮揮手,瞬間消失地無影無蹤。而那只剛剛還合上的銀色金屬盒子,再次被打開了。

“再也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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