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日

雖然這話是對着老阿姨說的,可是盛崇司說完後,視線便往站在她旁邊的人身上一掃,漫不經心地望着她,顯然後者才是他真正想要提問的對象。

對上他的目光後,秦琴先是一愣,好像沒有預料到他會突然問自己這個問題,也好像沒有聽懂他到底想要問什麽,又或者說是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問得這麽詳細,過了一小會兒才收起錯愕的表情。

等到她再一次開口說話的時候,語氣一如最初那般溫柔,沒有一點棱角,輕輕柔柔地笑道:“不好意思,盛總,我不太懂你的意思,能不能麻煩你說得更詳細一些?手滑不就是一種失誤麽,難道還要分種類?”

見狀,盛崇司的眼底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冰冷,臉上的神情卻不見異樣,跟着她一起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似乎并不指望她能給出令人滿意的回答。

這下他沒有再急着說話了,停下的腳步又重新邁了出去,朝秦琴緩緩走了過去,最後在她的面前站定,下一個舉動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身姿挺拔的人忽然傾下了身子,手也繞到了她的身後,整個畫面給人一種正在擁抱她的錯覺。

就算沒有顯赫的家世作為錦上添花的一筆,盛崇司單憑他的那一張臉,也照樣可以俘獲不少人的心,所以看着逐漸靠近的人,秦琴也不閃躲,就這樣直直地站着,心裏還在期待着接下來的發展。

至于旁觀者的反應,那就各有不同了。

路虎和南方十分不理解,老阿姨則是高興得不能再高興了,這下更是不拿正眼看人,唯一一個對此沒有任何想法的是時今,因為她的注意力并不在人的身上。

她的視線剛好落在盛崇司的那只手上,清清楚楚地看見他拿起了放在床頭櫃上的焖燒壺,而後站直了身子,在所有人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把裏面剩下的粥從秦琴的頭上淋了下去。

這番動作做得是幹脆利落,最後又把話題繞回到了一開始的問題上,好整以暇地問道:“你剛才就是這樣手滑的麽?”

秦琴現在哪裏還有心情和時間來回答他的問題。

盡管這次的粥确實煮得不稠,以至于很大一部分都是水,不過和剛才不同的是,焖燒壺裏裝着的東西并沒有在冷空氣中放上一段時間,甚至還冒着新鮮的熱氣,所以此刻她相當于被開水潑了一身,造成的後果肯定比時今的還要更加嚴重。

可是和之前情形一模一樣的是,秦琴同樣沒有任何的心理準備,被殺了個措手不及,燙得大叫了聲,下意識擡起雙手,在空中胡亂揮了一通,正好不小心打到了盛崇司那只還沒來得及放下的手。

沒有拿穩的焖燒壺就這樣飛了出去,巧合的是,它并沒有直接掉到地上,而是好死不死地砸到老阿姨的額頭,發出了一聲悶響,聽得旁邊的人全都吃痛似的倒抽了一口冷氣。

只可惜盛崇司似乎渾然不覺自己做了一件多麽過分的事,一邊用紙巾擦了擦手,一邊回到了時今的身邊,轉而牽着她的手往外走去。

經過這麽一出精彩絕倫的戲,整個場面一度變得很混亂,有人歡喜有人愁,而這一次,時今也深刻體會到了“看傻眼”是什麽滋味,還在發呆,任由他牽着走。

說實話,她沒有料到事情會發展到這種地步,在一旁看得是心驚膽戰,也終于知道剛才緊張的原因了,僅僅是因為她不确定盛崇司會不會站在自己這邊。

不管怎麽說,他最好的處理态度就是保持中立,只要哪一邊都不幫,就不會讓人有機會說閑話,而這恰好也是問題的關鍵。

如果盛崇司能夠熟練地運用這些圓潤得體的處世技巧的話,那他就不是真正的盛崇司了,畢竟他最讨厭的就是處理各種人際關系。

最後,事實證明果真如此,因為他的胳膊肘往裏拐得實在是太明顯了,連秉公處理的假象都懶得營造一下,時今卻莫名開心。

盡管這麽想好像有點不道德,可是當她看見盛崇司做出這些舉動的時候,她最後的那點擔心也跟着一起煙消雲散了,有一種終于出了一口惡氣的暢快,心想有人撐腰果然爽翻天。

就是可憐了如意算盤落空的人。

礙于說話的人是大金主,所以就算腦袋被砸個坑出來,老阿姨也不敢喊一句疼,只能捂着自己的額頭,一邊幫着秦琴清理了一下身上的污漬,一邊驚訝地問道:“盛總,你這是在做什麽?”

聞言,盛崇司停下了腳步,解釋了一下自己的行為,吊着嘴角道:“不好意思,手滑。”

雖然他嘴上是在道歉,可是表現出來的一言一行都透着一股濃濃的嘲諷意味,這天底下果然沒有比他還要記仇的人了。

早已熟悉他脾氣的時今已經習慣了這種小氣而幼稚作風,不知道想起了什麽好玩的事,突然發出了一聲不合時宜的笑聲,在這安靜的氛圍裏顯得格外清晰,讓旁人朝她投去了或不解或憤怒的視線。

察覺到這一點後,她立馬閉上了嘴巴,繼續當個稱職的吃瓜群衆,不再發出不必要的聲響了,可是老阿姨并沒有好受一點,因為盛崇司的回答讓她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一些。

不管這句手滑是針對潑秦琴這件事還是針對砸到了她這件事,她都不太能夠接受這個理由,繼續不死心地胡說八道着:“盛總,難道你不相信我們說的話麽,還是……”

“萍姐。”

一直沒有說話的秦琴忽然開了口,拉了拉老阿姨的手臂,示意她別再多說了,就算一身狼狽也不改笑容,對盛崇司說道:“盛總,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麽你可能都不會相信了,不過今天的事我真的感到非常抱歉,總之你還是先送時今姐去醫院看看吧,萬一情況……”

雖然很不願意承認這一點,但是她真的算是在場所有人裏面最能夠忍的了,除了被以牙還牙的時候稍顯失态以外,幾乎全程表現得無懈可擊,讓人找不到一丁點可以诟病的話柄。

如果真有不知情的旁觀者在場的話,說不定還真的會選擇相信她的話。單從這一點來看,她就比宣莉莉高出了不知道幾個段位,而這個認知讓時今突然感到一陣心驚。

假如這次只有她一個人在場,簡直無法想象會被這碰瓷二人組陷害成什麽樣子,光是這樣想想都覺得可怕。

不過盛崇司并沒有多看她一眼,直接把她當成了空氣,不等她把話說完便拉着時今離開了。

雖然本次的廣告拍攝有專業的醫生一同随行,但是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開車帶她來到了附近的醫院做檢查,路虎和南方也不太放心,于是跟着一起去了,不過回來的時候倒是坐的另外一輛車。

由于傷勢并不是太嚴重,所以醫生給的建議是回家休養,只要每天好好擦藥就不會留下傷疤,可是有人非要要求她住院,時今當然不可能同意。

她的身體狀況她自己最清楚不過了,這會兒除了受傷面積最大的手臂還有些隐隐發痛之外,其他部位已經基本上沒有什麽太大的感覺了,壓根兒沒必要住院浪費醫療資源。

好在盛崇司也沒有強求她什麽,不緊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後走着,正在專心想事情的人沒有注意到這一點,拿好藥膏後就回到車上坐着了。

她明明記得今天上午在浴室的時候,盛崇司好像氣得不輕,所以萬萬沒有想到他這麽快就消了氣,甚至還不計前嫌地幫她出氣,弄得她反倒像是一只狗,而且還是專咬呂洞賓的那種。

她一時間心情複雜,等車子開出醫院很久以後才猶豫不決地問道:“這件事你完全可以不用管的,為什麽也想着要來插一腳,就不怕被人說閑話麽?”

其實這并不是盛崇司第一次為她出頭。

以前她還是個小新人的時候,也經常遇見一些讓人覺得憋屈的事,又礙于不想曝光兩人的關系,所以不願意讓他幫自己,于是他就想盡一切辦法,找到了不用親自出面就能解決問題的方式。

當時的時今還為此高興了很久,可是後來經歷了太多的事情,她開始漸漸分不清楚,盛崇司之所以這麽做,到底是因為不喜歡別人欺負他的人,還是僅僅因為不喜歡她被欺負。

現在呢?他們之間早就已經沒有一點關系了,他這樣做會是單純地因為後者麽?

聽見這話的時候,盛崇司正專注地看着前方的路況,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回答道:“你們女生不就是喜歡這種英雄救美麽?”

你們女生?嘁。

時今不屑地輕哼了一聲,顯然不太認同他這種沒有科學依據的理論,不知道他又是從哪裏聽到的小道消息,居然這麽不靠譜,最後唯一能夠想到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

“原來盛總以前的女朋友喜歡這種啊。”

其實這些不實用的理論都是出自童剛之口,可面對這一莫須有的指控,盛崇司并沒有急着解釋,反而唇角輕勾,臉上的表情看上去比任何時候要都真實明朗,好像她說了一句誇獎他的話似的。

趁着等紅燈的空檔,他伸手捏了捏時今肉肉軟軟的臉頰,語氣愉悅地問道:“你是在吃醋麽。”

“……我……我吃什麽醋!哈哈哈,真是好笑!”

所謂一語點醒夢中人,直到聽見他這麽一說,時今這才意識到她剛才的話一不小心就洩露了自己的真實情緒,神情一下子變得不自然了起來,立馬扭頭欣賞着窗外的風景。

夾帶着滾滾熱氣的夏風灌進車廂裏,吹亂了她的頭發,也吹亂了人的思緒,見狀,盛崇司眼底的笑意變得更加明顯了一些,過了半晌才開口說話。

“時今,你看不出來我是在讨好你麽?”

他沒有談過戀愛,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對待喜歡的女孩子,反正恨不得能把這世界最好的東西全都送給她,包括他這輩子所擁有的并不充裕豐富的溫柔和情深。

可惜她好像并不知道這一些。

還在懊惱的人聽了這話後,漸漸停下了整理頭發的動作,卻沒有扭頭看他,只是呆呆地望着外面的後視鏡,好像不知該作何反應。

不過盛崇司似乎并不打算深聊這件事,就算沒有聽見她的回答也不要緊,轉移話題道:“明天的廣告推遲幾天再拍。”

又過了好一會兒,時今終于回過了神來,搖頭拒絕了這個提議,說道:“只不過是一點小傷而已,用不着這麽小題大做,耽誤大家的時間。”

本來大老遠地跑來拍廣告都已經夠費錢的了,要是還推遲拍攝的話,不就是相當于提高了廣告成本麽,實在是太不劃算了。

再說了,盛氏的廣告風格一向都以創意取勝,從來都不會靠刻意賣肉來吸引觀衆的眼球,所以整個廣告裏出現穿比基尼或是其他布料少的衣服的畫面少之又少,也就不用擔心受傷的位置影響拍攝。

這一回盛崇司好像看出來了她的顧慮,心情很好地半開玩笑道:“你不用替我哥省錢。”

“……那我替尹霓省錢總可以了吧。”

盛崇司輕哼了一聲,不再說話了。

醫院和酒店離得近,沒一會兒就駛入了酒店的地下停車場,四周空曠而寂寥,再亮的燈光也無法驅散這種自然形成的感覺。

等車停穩以後,時今便打算開門下車了,誰知道她的手剛一挨到車門,就聽見了落鎖的聲音,對方似乎故意不想讓她下車似的。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臉頰又氣得圓鼓鼓的,立馬轉過了身子,只是還沒來得及說話,駕駛座上的人就已經拉着她的手腕,傾身貼了過來。

他的大手扣住時今的後腦勺,把她壓向自己,毫不客氣的銜住了渴望已久的柔軟嘴唇,啃咬吮吸着,好像還不過瘾,又将舌頭探進她的口腔,勾着她的小舌胡作非為。

車載空調已經停止了運作,車廂裏的空氣越發稀薄,氣溫也越來越高,等結束這一綿長而又久違的親吻後,缺少鍛煉的時今都快喘不過氣來了。

盛崇司卻并沒有放開她,抵着她的額頭,漆黑的眼睛裏好似萦繞着一層薄薄的霧氣,不甘心地嘆道:“你怎麽就不知道多關心關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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