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日

卧室的窗簾沒有被完全拉上,透過那道不算大的縫隙可以依稀看見,外面的天色早就已經徹底黑了下來,只有盡頭還殘留着幾縷餘晖的痕跡。

不過多虧了不知道從哪裏撲進來的光,讓房間裏不至于黑到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可惜四周的光線仍舊昏暗得像是黎明将至,又像是即将墜入深夜。

時今被這模棱兩可的光景弄得有些糊塗了,無法分辨現在到底淩晨還是傍晚,四處亂瞟的視線又重新落回到了身邊的人身上。

盛崇司的臉已經被逐漸降臨的黑暗所籠罩,讓人看不清楚具體的神情,只知道他仍在熟睡之中,毫不拘束,自然得就像是在自己家裏似的。

看着看着,她好像又看入了神,全然忘記了自己剛才的目的,等到再次想起正事的時候,天色不知不覺又暗了幾分。

見狀,時今趕緊回過神來,開始重新掙脫他的束縛,掙紮了幾下還是無果後,只好又掀開被子一看,發現自己的身子果然被他纏得死死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害怕把她踢下床去,所以盛崇司才迫不得已用了這個姿勢,反正他現在就差沒直接整個人壓在她的身上,怪不得她剛才在夢裏老是覺得出不了氣。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時今感謝他的好意,卻并不感動,畢竟這真的是一個相當沉重的負擔,她現在只想趕快把對方的手和腳從自己的身上挪開。

只可惜在她成功之前,正在睡覺的人就已經醒了過來,還放在她腰上的手把她往自己的方向一攬,将她好不容易才拉開的距離又清零了。

時今的身子骨生得嬌小,随随便便就能被人完全抱進懷中,于是她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鼻子就再一次貼到了盛崇司的胸膛上,萦繞在鼻息間的熟悉氣息又開始迷惑人了。

好在他現在已經醒了,自己也能好辦事一些,于是她先是伸長了手,費力地按亮了一旁的床頭燈,遲來的光亮霎時驅走了四周的黑暗。

極其艱難地完成這個舉動後,時今又用手指戳了戳對方的肩膀,直接說道:“把你的手和腳從我的身上拿開。”

然而盛崇司沒有聽她的話,還是抱着她不放手,甚至連一點反應都沒有。

面對他這一無恥的耍無賴行為,時今早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知道他睡醒以後,通常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徹底清醒過來,所以她現在再怎麽着急也沒有用,只能等着他慢慢清醒。

不過對于盛崇司突然出現在這間房子裏的事情,其實她也沒有感到太過驚訝,因為不用想也能猜到,這次肯定又是路虎把她出賣了,更何況比起這點,她對另外一個問題更感興趣。

于是時今沒有再急着想要從他的懷裏逃出來了,想了想後,還是沒忍住,終于問出了一直以來都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

“盛崇司,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真的用了什麽東西來收買胖虎哥?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她沒有開玩笑,也問得很是認真,因為他這個一向沒什麽分寸的人亂來也就算了,現在就連胖虎哥也跟着他一起亂來,是嫌目前的情況還不夠混亂麽。

要是再被那些媒體拍到什麽東西,她可能真的就只有死路一條了,所以“被收買”是唯一能夠解釋路虎反常的理由。

誰知道等她說完以後,空氣又安靜了一瞬,因為再也無人答話,盛崇司也遲遲沒有給出半點回應,過了好一會兒才終于開口說了話。

只可惜他好像并未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還有閑情逸致關心着不相關的問題,反問道:“你在這兒住了這麽久,難道還不知道住的是誰的房子麽。”

“……”不然呢?不知道不是很正常麽,又沒有人規定房客必須了解自己的房東。

由于房子是路虎幫她找的,而平時的所有費用又都是南方在幫她繳,時今在這上面從來沒有操過一分錢的心,所以一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問這話是什麽意思。

好在她對盛崇司的性格實在是太過了解了,因此只用了一眨眼的工夫,她就明白了他的用意,控制不住地質問道:“你沒事買這麽多套房子幹什麽!”

面對這番算不上控訴的控訴,盛崇司想也沒想,回答得十分幹脆,也十分誠實,好像絲毫不在意這個答案是否會引發她的仇富心理:“錢多。”

“……哦。”

雖然這套房子确實是盛崇司的沒錯,可是準确地來說,他是在時今搬進來以後,才從原來的房東那兒買過來的。

不過時今對此還毫不知情,也知道和他在“錢”這個問題上是聊不下去的,于是又把話題都繞回到了正事上,問道:“你找我有什麽事麽,怎麽不直接打電話,跑到這兒來做什麽。”

“睡覺。”

嗯……睡覺,真是一個樸實無華又不做作的回答。本來現在就是非常時期,不但不知道不避嫌,反而比以前更加明目張膽,真的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時今在心底給他鼓了個巴巴掌,深呼吸了好幾口氣,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在發現這一招不管用以後,終于把音量提高了一些,小聲吼道:“你家裏沒有床麽,為什麽要非要來我這兒睡!”

“家裏的床上沒你。”

“……”這話竟然說得她無言以對?

時今的一腔怒火還在熊熊燃燒着,一瞬間便被堵這話得啞口無言,半天沒想好應該怎麽回答,又不想就此認輸,只好說出了真實的想法,輕哼道:“虧我還以為你是專程來安慰我的。”

大概是因為沒有料到她會這麽說,所以等這道話音剛落,盛崇司便睜開了眼睛,盯着她看了一會兒,反問道:“你需要安慰麽?”

我靠,居然還真是來睡覺的?

時今這下心裏是五味雜陳,也不知道自己現在的這種行為算不算得上是矯情,氣呼呼地小聲嘟囔了一句“不需要”。

本來她确實不需要什麽安慰,不過如果盛崇司非要安慰的話,也不是不可以,畢竟她需不需要是一回事,他做不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可是現在他都把話說成這樣了,時今連一個下的臺階都沒有,點頭不是,搖頭也不是,支支吾吾地半天,反倒先從自己的身上找原因,補充道:“反正……我也沒有做對什麽事。”

雖然捆綁炒作在娛樂圈裏并不算什麽稀奇事,不過炒戀情确實很傷一些西皮粉的心,畢竟作為一個爹不疼娘不愛的群體,能夠堅持下來全是憑借着對他們這段感情的喜歡,所以出了這種事生氣也很正常,就是表達情緒的方式極端了一些。

一聽這話,盛崇司反倒眉頭舒展,臉上露出了一個不甚明顯的笑容,語氣欣慰道:“你終于肯承認和傅季在一起是一個錯誤的決定了麽。”

“……”這是重點麽!

哼。

時今賭氣似的鼓了鼓腮幫子,心想他不安慰就算了,畢竟男兒當自強,一切靠自己。

看着她那圓鼓鼓的臉頰,盛崇司輕輕一捏便讓她洩了氣,而後嗓音輕柔道:“企圖傷害你的人正在警察局,外界對于這次新聞的評價也不算太糟。”

他的手依然緊緊箍在時今的腰際,一一說出了今天困擾着她的問題,最後問道,“還有,你想知道爆料的是誰麽?”

聞言,正準備起身的人又中止了動作,沒想到他的嘴巴裏會突然冒出這些話來,被這一連串的問題弄得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一臉懵逼地看着他。

其實她倒沒有想過去查究竟是誰爆出來的,畢竟肯定又是因為她擋了誰的道,反正這種情況已經屢見不鮮了,要是這樣的新聞再多來幾次,大家的反應可能就不會這麽激動了。

不過受機場事件的影響,時今本以為大家對這件事應該都挺反感的,卻沒想到網上居然暫時還是一片風平浪靜。

或許是因為已經熟知娛樂圈的套路了,以至于就算現在已經爆出了合同的照片,對粉絲們來說也沒什麽,并沒有選擇一味地相信。

要知道,現在辦假.證的随處可見,類似這樣的合同随随便便就能僞造一份出來,所以可信度還有待商榷,而且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因禍得福,現在大部分人都對她在機場的遭遇報以同情之心,同時也紛紛指責那名粉絲的行徑太過偏激。

盡管如此,依然有少數人堅持懷疑機場的事她是使用的苦肉計,為的就是博得大衆的可憐,反正總的來說,目前的情況并沒有她想象中那麽糟糕,還有挽救的空間。

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時今松了一口氣,不想再在這件事上多費什麽精力了,畢竟之前已經把她折磨得夠嗆了,現在就讓它随風而去好了,所以爆料者是誰也不重要了。

“好了,快起來吧,你不餓麽。”她沒有回答剛才的問題,只是謝天謝地地伸了個懶腰,睡了這麽久,肚子早就已經餓得咕咕作響了。

說完後,她掙紮着想要起來,卻沒想到又被重新按倒在床上,下一刻耳邊便傳來了熟悉的聲音,說道:“別在這裏住了。”

“……啊?”時今的表情一愣,扭頭望着他,對他這個突如其來的要求有些不解,“為什麽?”

不過其實也算不上是突如其來,因為自從得知高峻住在她的隔壁以後,盛崇司就開始計劃這件事了,而且還有一件事她還不知道。

他剛才來這裏的時候,在走廊上遇見了高峻。

對于不喜歡的人,盛崇司通常都是選擇無視,這次也不例外,所以他直接把高峻當成了空氣,連多看一眼都覺得浪費時間。

可就在他開門的時候,忽然聽見對方語帶譏諷地說道:“盛總保護女人的能力是不是太弱了點。”

雖然這句話沒有直接點明,但是指的是什麽彼此心裏都清楚,于是盛崇司的腳步停了下來,側頭看了他一眼,開門的動作也跟着一頓。

剛插.進鎖孔裏的鑰匙還在半空中搖搖晃晃,撞擊的清脆聲響在空氣中顯得格外清晰而刺耳,就像是戰争前的號角聲。

不過面對這番挑性意味十足的話,盛崇司既不惱,也不過多廢話什麽,吊着嘴角,好像一點都不介意把自己塑造成小白臉的形象,不以為恥地回答道:“嗯,一般都是她保護我。”

聞言,高峻的表情微變,意味不明地冷笑了一聲,而後不再接話了,從他的身邊徑直走過,搭電梯下了樓。

盡管在這次的正面交鋒上,盛崇司算是小勝一局,可時今沒必要知道這個沒有意義的插曲,反正只要能夠讓她遠離高峻就好了。

于是他随便胡謅了一個理由,抽象又寫實地說道:“這裏的環境太差。”

“……哪裏差了,你知道這棟樓裏住了多少明星麽!”雖然這個問題并沒有什麽好争論的,但是時今還是忍不住為自家公寓辯解,“而且這裏有山有水,空氣清新……”

盛崇司也沒有打斷她的話,等她把這兒的優點通通都說了一遍後,才接着不緊不慢地繼續着剛才的話題:“上次那套房子喜歡麽?喜歡的話,明天我就讓人把你的東西搬過去。”

“……”阿西吧,到底有沒有聽她說話啊!

時今有一種對牛彈琴的無力感,這一回還是想也沒想就拒絕了,搖了搖頭,回答道:“我又不是沒有地方住,用不着占你的地兒,要不然總感覺就被你包養一樣。”

不過一說起上次的事,她好像也想起了什麽,後知後覺地追究道:“對了,之前讓我搬家是不是也是你的主意?”

盛崇司沒有說話了,隐約感覺時今好像變了,似乎開始有意識地不再依賴他,而不是像以前一樣,不管他說什麽做什麽,她都無條件地接受,他不知道這是好是壞,也不強求她什麽,反正解決問題的辦法有千百種,于是改口道:“明天我搬過來。”

“……”什麽玩意兒?

時今眨了眨眼睛,還沒反應過來,就又聽見他說道:“你包養我吧,我不介意。”

這人還真是……母豬戴胸罩,一套又一套!

面對他的不要臉,時今只覺得又氣又好笑,毫不客氣地回了一句“我介意”,而後一邊嫌棄似的想要離他遠一些,一邊說道:“你又生病了麽?什麽時候變得這麽黏人了?”

說完後,她還作勢用手探了探盛崇司額頭的溫度,可惜還沒有挨着他的人,伸過去的手就又被捉住了。

他倒沒有做什麽太過分的動作,只是把腦袋又往時今的頸窩處湊了湊,清冷的嗓音被擁擠的空氣壓得又低又沉,聽上去就像是夢呓,低聲道:“因為太喜歡你了。”

大概是因為嘗過失去的滋味,所以當重新擁有的時候,他開始變得格外珍惜,順帶将之前藏着掖着的感情通通彌補上,于是造成了現在的這種局面,一發不可收拾。

說完後,盛崇司好像又想到了什麽,重新擡起頭來望着她,問道:“你不喜歡麽?”

床頭燈的光線溫和不強烈,連帶着将他的輪廓也柔化了不少,襯得眉眼深情,看着這樣的他,時今怎麽說出口“不喜歡”三個字……怎麽說得出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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