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〇四十日

或許是受各種影視作品的影響,大家看見這一幕後,第一反應還以為是濃硫酸之類的腐蝕性液體潑了過來,于是條件反射地作鳥獸散,不約而同地往後退了好大一步,全都站得離她都遠遠的。

好在這樣一來,原本擁擠的空間瞬間寬裕了不少,可惜吵鬧的聲音也跟着變大了許多,而在這一片混亂之中,最先反應過來的是路虎,連忙沖了上去,緊張地問道:“時今,你怎麽樣,沒事吧?”

他拉着時今前後左右好好看了個遍,仔細檢查着她有沒有哪裏受傷了,南方也趕緊拿出紙巾來,幫她擦了擦臉。

“沒事沒事。”正在發呆的人被這番動靜驚得回過神來,除了被打濕的頭發還在滴水之外,并沒有出現什麽別的不良反應,于是反過來安慰道,“應該就是礦泉水而已。”

唯一不好的一點是,盡管這些水大部分都灑在了衣服上,但還是有一些不可避免地從領口滲了進去,寒風一吹,冷得刺骨,好似能将人直接凍成冰。

見她沒什麽大礙,路虎稍微放下心來,随即又換上了一副氣憤的表情,視線往黑壓壓的人群裏一掃,尋找着究竟是誰這麽缺德,大冬天潑人冷水這種事都幹得出來。

時今倒沒一開始那麽生氣了。

其實她在網上看見過不少類似剛才那樣的言論,時間一久,對這些事情也漸漸能想明白看開一些了,雖然當下免不了一陣氣,可過不了多久就沒事了,要不然她可能早就已經被氣死了吧。

只是說實話,在現實生活裏像這樣被人指着鼻子罵,她還是頭一次遇見,所以難免有些被吓到,畢竟現在大多數人都習慣躲在屏幕後面,以鍵盤為武器,發表着高談闊論,而不是直接站出來。

還好今天來這裏的人并不全是為了落井下石,其中還是有不少真正的粉絲,比如那群經常來接機的四.人幫,在親眼見證這件事的發生後,氣得差點撸袖子上戰場,好像已經認出了潑水的人是誰。

“卧槽你罵誰婊呢!脫粉不回踩是做人最基本的原則!這點道理你都不懂還追什麽星!小學畢業了麽!快回去做你的作業吧!”

被這麽一說,其他的粉絲也紛紛回過神來,開始你一句我一句地說着,對她進行“愛”的教育,整個局面變得愈發混亂,全都擠作了一團,好像随時都能打起來似的,再這樣下去非得出事不可。

時今看得直着急,心都提了起來,連忙讓他們別推別擠,可是聲音太小了,壓根兒就蓋不過他們争吵的聲音。

幸好在這個時候,總是在事情發生以後才出現的保安終于趕了過來,維持着現場的秩序,同時也控制住了制造恐慌的人。

一直站在一旁的傅季一言不發,臉色也不是太好看,拉着還在試圖過去幫忙一起維持秩序的人,不讓她靠近人群半步,轉而對路虎說道:“胖虎哥,這裏就交給你了,我先帶時今回去。”

路虎也加入了保安的隊伍中,同樣被這個讓人措手不及的插曲弄得火冒三丈,又不好發作什麽,不過潑水罵人的事不可能就這樣算了,就算不起訴,也至少要把對方送到警察局裏去。

聽見這話後,他立馬同意了這個提議,說道:“行我知道了,你們快走吧,有事回公司再說。”

等路虎一說完,傅季就護着她往停在路邊的車上走去,可是驚魂未定的人沒忍住好奇心,在上車之前,還是回頭看了一眼。

剛才圍觀的群衆通通散開的時候,不僅僅是為了離時今遠一些,同時也在躲那個鬧事的人,所以此刻很容易找到她的身影,因為沒有一個人站在她的身邊,就像是被孤立了一般。

可是她好像并不在意這些,視線依然死死地固定在時今的身上,似乎恨不得能在她的身上鑿出一個洞來。

車上的人被這道帶着極強憤怒的目光看得有點心驚,莫名覺得對方很是眼熟,絞盡腦汁回憶了半天,零零散散的片段開始逐漸拼成完整的一幅畫,終于想起來在哪裏見過她了。

上次半夜來接機的粉絲裏也有她,就是那個說話聲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姑娘,還千叮囑萬囑咐,讓她一定要和傅季好好的。

怪不得會這麽生氣啊。

找到了最重要的那塊拼圖以後,整件事情也變得明朗了起來,時今的心裏卻有些不是滋味,這下多多少少可以理解她的憤怒了。

網上的西皮粉現在肯定也亂作了一團,其中或許有不少人依然堅定站他倆,不到最後一刻不死心,同樣的,也一定會有像她一樣氣憤的。

因為被欺騙了感情而對她粉轉黑好像也說得過去,時今也曾為此提心吊膽過很長一段時間,早就料到了會有這麽一天,所以當它真的來臨的時候,她反倒松了一口氣,只是沒想到對方的情緒會這麽激動。

在車上坐了好一會兒後,她終于從剛才那麽大的陣仗裏緩了過來,靠在車椅上,由衷地感嘆了一句:“還好今天你的粉絲沒有來多少,不然肯定當場手撕了我。”

可惜傅季并沒有配合她一笑,臉色依然沉得能滴出水來,語氣倒沒什麽異樣,還是和往常一樣,說道:“你現在還開得出玩笑來麽。”

“……啊?”時今被這回答說得愣了一愣,等反應過來他指的是什麽以後,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別那麽緊張,“剛才那事兒也沒什麽吧,頂多有點丢臉就是了……”

說完後她還若有其事地補充道:“嗯,看來我待會兒得去找齊總要精神賠償費。”

聞言,傅季只是看了她一眼,沒有在說什麽了。

其實時今真的沒有在強顏歡笑什麽,說的每句話都是真心話。

出道這麽多年,她也見識過各種各樣的大風大浪,要是因為這麽一點小事就要死不活的話,确實不太适合在這個圈子裏待下去,畢竟還有那麽多出了軌吸了毒卻依然混得風生水起的人呢。

雖然做這樣的比較不是太好,可她确實還不至于到太傷心難過的地步,情緒也只是在正常範圍內低落,更何況比起這個,現在更重要的恐怕是她和傅季之間的事吧。

如果他們是真正的情侶,倒是不用在意這些沒有意義的言論,可壞就壞在他們偏偏不是,當初爆出戀情純粹是為了掩蓋公司裏一位高層的醜聞。

不過說實話,時今也不知道這件事為什麽會找上自己,想了半天也只能把原因歸在傅季的身上,畢竟當時他倆演的電視劇正在熱播當中。

大概是因為他們之間産生的化學反應太好,導致不少觀衆入戲太深,天天高呼“傅季時今在一起”,公司可能也正是看中了這一點,于是幹脆将計就計,爆出他們的戀情來轉移大家的注意力。

事實證明,這個方法還是有點效果的,至少在那段時間內,高層的醜聞沒多少人讨論,而他們戀愛的消息一直占據着新聞頭條。

只是現在的觀衆也不是那麽好唬弄,因為自從公布戀情以後,也有不少人懷疑他們是不是在炒作了,所以現在爆出這種新聞來,肯定會引起不小的風波。

一想到這兒,時今就有點後悔不已,心想早知道在去夏威夷之前,她就和傅季好好說說這件事了,可惜這世上千金難買早知道,現在只能盡力想辦法彌補。

反正這件事早晚都要說,而且照目前的情況來看,他們也早晚都會被罵,唯一的區別可能就在于被罵的嚴重程度吧,除非她和傅季最後的結局是結婚。

可是這怎麽可能發生,所以他們現在是騎虎難下了,就算是事實也不可能承認,更別提什麽解除合約了,要是到時候消息一放出去,更會招來鋪天蓋地的黑子。

時今越想越糾結,眉毛擰得都快打成死結了,認真地思考着這個嚴肅的問題,等回過神來的時候,這才發現走的路有點不對勁,不太像是去公司。

于是她立馬收回了還落在車窗外的視線,扭頭問道:“我們不去公司麽?”

“嗯,先送你回家。”

“不用了,還是先去公司吧,商量商量接下來應該怎麽處理。”時今連忙擺了擺手,知道他是在擔心自己,再三表示自己的抗壓能力沒問題,“我還沒有到這麽脆弱的地步,真的沒事。”

“那你就當我有事吧。”傅季同樣沒有做出讓步,語氣卻緩和了一些,執意要先送她回家。

見他态度如此堅決,時今自知說不過他,肩膀往下一垮,只好妥協了,可有些該說的事情還是必須說,于是換了個話題,重新開口說道:“對了,其實我這次回來找你,也是想和你說說合同……”

她之所以沒有拒絕傅季來機場接自己的提議,就是為了早點和他說說盛崇司的事,畢竟不管他們之間的合約最後能不能夠解除,他都應該知道這件事。

只可惜話還沒有說完,時今就忽然感覺到有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腦袋,随後便又聽見駕駛座上的人說道:“今天發生這麽多事,你也累了,有什麽事等以後再說吧。”

一聽這話,她立馬閉上了嘴巴,疑惑地看了傅季一眼,總覺得今天的他心情好像不太好。

她還以為對方正在為了新聞的事煩心,所以不想再過多讨論這個話題,于是她也不好再說什麽了,不得不把所有的計劃都推後了,安安靜靜坐着。

冬天的下午三點正是陽光最好的時候,不過晴朗的天氣好像也被低氣壓影響,逐漸變得陰郁了起來,車輛行駛在擁堵的道路上,車廂裏的空氣卻一片沉默,直到抵達目的地也沒人再開口說過話。

回家以後,時今先是洗了個澡,又把亂糟糟的家裏收拾了一番,最後給自己泡了一杯熱可可,坐在地上,翻出最新的《屠狗.日記》看了看。

不過大概是因為時差還沒有倒好,又或者是狗糧吃撐着了,她看着看着,不知不覺睡着了,等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躺在了床上。

剛睡醒的人暈乎乎的,頭腦暫時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以至于尚未意識到這有什麽問題,等到想要翻個身的時候,這才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因為她突然感覺到了一股阻力。

時今不知道自己的腰上和腿上放了什麽東西,反正沉得和石頭有得一拼,壓得人差點喘不過氣來,後頸處也有一股溫熱的氣息在流動,就像是身後有一個人似的。

這個可怕的認知讓她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立馬僵着脖子扭頭看了看,沒想到首先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對睫毛,正以小到可以忽略不計的幅度顫動着,好似一簇蒲公英,撓得人心癢癢。

看着眼前這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時今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在心底沉重地嘆了口氣。

唉,也對,能像這樣正大光明睡在她床上的人,除了盛崇司以外,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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