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熬了一個星期,納薇如約去了夜場。

可是,媽媽桑見到她的時候,卻忘了她是哪根蔥,一邊塗着蔻丹,一邊漫不經心地道,“你誰啊。誰答應你來上班的?”

納薇急了,道,“我是瓦娜的朋友啊。是您讓我過一個星期來報道的。”

“我說過這話麽?”媽媽桑顯然是想賴賬,舉起手看了一眼,繼續塗指甲油,對身邊的服務生道,“去把瓦娜叫來。”

服務生一溜煙的跑了,過了十來分鐘,才過來道,“瓦娜和客人出臺了。”

“不在啊。”媽媽桑在自己的指頭上吹了口氣,道,“那就改天再來吧。”

“改天?改哪天?”

聞言,媽媽桑捏了把她的臉蛋,露出黃拉拉的牙齒,皮笑肉不笑地道,“真是個傻姑娘。”

然後,轉身扭着屁股走了。

明明說好了的,為什麽突然變卦了?納薇完全猜不透媽媽桑的心思,只好跑到場子外面,給瓦娜打了個電話。

沒人接,她反複打了三四次,那頭才傳來瓦娜的聲音。

納薇道,“媽媽桑不接受我。”

“為什麽?”

“我不知道。她說沒答應過我來上班。”聲音中帶着一絲委屈。

瓦娜道,“你有沒有說是我的朋友?”

納薇,“說了,可是她說等你來了再說。你什麽時候回場子?”

瓦娜道,“我接了一筆生意,這幾天要陪人去外地,估計得一個星期。”

納薇頓時急了,“我,我需要錢啊!”

瓦娜道,“你別着急,我先打個電話給媽媽桑。你等我消息。”

納薇坐立不安地在場外徘徊,沒想到,即便有人認識,要找個工作也是那麽的不容易。

時間走得很慢,她不停地看手機,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

過了十分鐘,但對納薇來說,卻像是一個世紀。瓦娜的電話終于進來了,納薇問,“怎麽樣?”

“電話打不通。估計場子太吵,她沒聽見,也可能是她故意不接。”

“那怎麽辦?是不是會泡湯?”

瓦娜沉吟,然後和她說了幾句,道,“你就按照我說的那樣去做。”

納薇心裏沒底,“能行嗎?”

“試試。”

挂斷電話後,納薇深吸一口氣,重新走了進去。

找到媽媽桑後,拉住她手臂,納薇誠懇地請求,“給我一個機會吧。我很能幹的。您留我下來,不拿底薪也行。”

“不拿底薪?”媽媽桑斜眼看她,“可是,我們這裏是有規矩的,要是讓老板知道了,不是在害我嗎?”

納薇腦筋轉得也快,“您放心,我誰也不告訴。”

媽媽桑勉為其難地道,“好吧。先讓我看看你手腳利索不。”

納薇見她松口,暗自喘了口氣,忙道,“謝謝媽媽桑,我會好好幹的。”

媽媽桑叫來一個女孩,道,“找一件服務生的衣服給她換上。”

那女孩轉頭,自我介紹,“我叫塔雅。”

“納薇。”

塔雅懶懶地笑了笑,道,“跟我來吧。”

納薇跟在她後面,穿梭在舞池。

這個夜場挺大,分割成好幾塊,有跳鋼管舞的,也有跳脫衣舞的,更有真人秀。男女的,女女的,激情四射,旁邊的觀衆尖叫着,揮金如土。納薇不敢多看,快步跟在後面,這個地方和她所認識的世界,相差甚遠。而且,瓦娜對她也有所隐瞞,并沒有如實告訴她場子裏的真實情況。

到處都在瘋狂,氣氛嗨到爆,見有美女走過,喝多了的客人伸手來扯。

納薇只覺得腰身一緊,被人拉了過去,緊接着一張臭烘烘的嘴湊了過來。納薇吓一跳,尖叫着躲開,如臨大敵。

“美女,來一杯。”

塔雅也被人纏住了,卻不驚不慌,笑顏如花地拍開那人的手,道,“死鬼,準備好小費,一會來陪你。”

納薇擺脫了那人,大步跟上塔雅,心亂如麻,一路上都是目不斜視。見她這麽緊張,塔雅噗嗤一笑,“你怕什麽?他們不是吃人的怪獸,相反,都是送錢的財神爺。”

納薇張了張嘴,最終一句話也沒說出。

一樓是開放式的舞廳,各種秀。二樓是包間,只要出錢夠多,看中哪個舞女,就可以讓她上去單獨給客人跳。雖然,瓦娜口口聲聲說這裏沒有性.交易,但納薇打死不信,因為令人臉紅耳赤的喘息聲不停地從包間裏傳來。三樓,是不對外開放的私人空間,也就是舞女、服務生、保安的休息室。男女不分,沒有床,只有地上幾席地鋪。旁邊還有一個小廚房,一張桌,幾把一椅子。萬幸,至少廁所是男女分開的。

塔雅看了她幾眼,然後跑去休息室裏,翻箱倒櫃地找出一套月白色的衣裙給她,道,“試試看。大小可以麽?”

納薇走進廁所鎖上門,換上衣服。

衣服是中式旗袍式,只不過薄得幾近透明,胸部這裏有個洞,雙峰露出一半。下面是折邊裙,不短但也不長,總之一雙腿是無所遁形。

見她遲遲不出來,塔雅敲了敲門,問,“好了沒?”

納薇不得不走出來。

塔雅搖頭,“不能穿胸罩。脫了。”

納薇一怔,“不,不能穿?”

塔雅有些不耐煩了,叫道,“哎呀,別浪費我賺錢的時間。我們這裏都這樣,服務生上半身不準穿胸罩。”

“那不就是裸了嗎?”

塔雅道,“裸什麽?不還有衣服麽。”

這衣服薄得就剩一層紗,連乳.頭的影子都能瞧見!

納薇看了眼塔雅,發現雖然她不用制服,卻全身上下的布料加起來不會比一塊抹布多。

咬咬牙,她乖乖将胸罩脫了,再穿上衣服。

塔雅看了她一眼,點評,“若隐若現,滿是誘惑。很好。”

納薇被她看的羞愧得不行,雙手擋在胸口,道,“你,你別這樣看我。”

塔雅拉下她的手,笑,“行了,來了這種地方,就要放下羞恥心。與其想着防色狼,還不如想想如何賺小費。像你們這種服務生,一個月就800,想多賺點錢,就只有自己放得開。你長得不錯,比較符合東亞那邊的審美觀,中國人、日本人都出手大方。”

塔雅說太快,她需要時間消化。

回到一樓,媽媽桑對納薇的打扮很滿意,道,“先去吧臺那裏熟悉一下酒水。”

納薇花了很大力氣,才沒将雙手當在胸口,但那些男人的目光,如狼似虎,總是在她胸口兩點徘徊。

一切為了錢,只能忍。

吧臺的酒并不多,大多數都是啤酒,加上一些雞尾酒。

酒保讓她記住名字,順便告訴她哪種酒的成本比較大,要盡量勸誘客人多點多消費。

別看這小小的娛樂場,也相當于一個小社會,等級分明。最上面的老板酷哥,接下來是媽媽桑,再下來是店裏的頭牌,然後舞女,最底下的是服務生。夜場的收入大部分來自于賣出去的酒,還有就是舞女賣身的提成,所以這裏頭牌不看顏值或者跳舞水平,講的都是最現實的,誰賣得多,誰就是本場頭牌。

酒保倒好酒,讓她送去給客人,這不是什麽技術活,傻子都能做。

客人是一群俄羅斯人,看見納薇送酒來,笑成喇叭花。其中一個,拿了一張一百铢,戳了戳她的胸部,醉醺醺地對她說,“給我摸一下,這錢就是你的。”

納薇初來乍到,臉皮薄,不但臉紅了,連脖子也粗了。

見狀,那人更加樂,問,“你是新來的吧?”

她點頭。

他又抽了一張100泰铢出來,塞在她的胸口,道,“摸一下。幹不幹?”

納薇咬着嘴唇,幾乎把嘴唇咬破了。她的手死死握住托盤,以為自己會砸向他的腦袋,但實際上她只是惶然地點了點頭。

俄羅斯人笑了起來,用力掐了一把她的咪咪,嘴裏發出啧啧地滿足感。

不是害羞,不是惡心,只是彷徨,像做錯事的小姑娘。

納薇蒼白着臉,硬是扯出一朵笑容,卻比哭還難看。

兩百铢到手了,她什麽也沒幹,只是尊嚴被踩了一下……而已。

***

納薇回到家,累得不想動,衣服也沒脫掉,到頭就睡。

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被一陣音樂吵醒,是她的手機。

她接起來,有氣無力地喂了一聲。

瓦娜問,“你怎麽樣?昨晚我打你手機也不接。”

聽到熟悉的聲音,納薇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瓦娜吓一跳,忙問,“怎麽了?誰欺負你了?”

納薇哭了一會兒,才把昨天在場子裏的憋屈說了出來。

聞言,瓦娜撲哧一笑,“我還以為你被強女幹了,搞半天就被摸了一下。納薇,你要不要這麽誇張?”

納薇不哭了。

瓦娜用過來人的語氣道,“萬事開頭難。習慣就好。”

習慣就好。聽着安慰,可卻刺耳、蒼涼。

有些東西,可以習慣。有些東西,一旦習慣,萬分可怕。

瓦娜道,“下一次碰到這種人,你就直接和他說,摸一次給五百。”

“……”

見她不說話,瓦娜又道,“唉,這種地方工作就是這樣的。你要是實在放不開,就去找別的工作吧。這裏這麽多小超市,總能找到的。”

納薇嗯了一聲,什麽也沒說,将電話挂斷了。

這是一個坎,過不過得她自己決定。人生一直就處于十字口上,一個決定,向左還是向右,都會改變命運。

她從包裏掏出下午的兩百泰铢,傻傻地看了一會兒,錢,和尊嚴。一個有形,一個無形,卻同樣重要,哪個都不能抛棄。她暗忖,尊嚴也許可以暫時放下,等她有了錢,再重新撿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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