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原來周瑾瑜已經懷孕了。
怪不得最近微信的朋友圈，林夢伊時不時就看到她頻頻發布的各種各樣的夜宵美食。
他就要當爸爸了，一定感到很欣慰吧。
許來的父母在他小學六年級的時候就離婚了。
初一那會兒的某節語文課上，要求寫一篇題目是“我的願望”的作文，她就看到他寫過，“我的願望是未來成為一位偉大的父親”。
“哦，已經快五個月了。”周瑾瑜看着林夢伊的打量，輕撫着隆起的肚子，笑容柔和道。
時光容易把人抛，曾經陪她一起渡過了懵懂又好動的年少時光的好夥伴，就要做媽媽了。
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溫柔模樣，無不散發着母性的光輝，讓人動容。
“恭喜你。”林夢伊終是回以微笑，釋然祝福。
“謝謝。小伊，還記得我們當年的約定嘛，孩子出世了，你會做它的‘幹媽’吧。”周瑾瑜笑容滿面、滿懷期待地看着她。
那個時候，總想着要用各種嬉笑玩鬧的許諾誓言來使感情牢不可破，以為它真的能夠持之以恒，堅如磐石；後來才漸漸明白，原來“小蟲蛀大船”才是某些緣分的宿命。
玩得很好的年歲裏，她們的确彼此承諾要做對方孩子的幹媽，互相愛護，她只是沒有想到，她後來嫁的，竟會是她喜歡的人。
“哦。”林夢伊仍是挂着笑容，卻明顯得答非所問。
“對了，小伊我們婚禮的事，一直都沒找機會好好謝謝你。”
“不用這麽客氣，應該的。”
“還有那段視頻，真的做得很精美，我們都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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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
“對了，聽阿來說你換工作了。”
“哦，是啊。”
“那現在在做什麽？”
“婚禮策劃方面的。”
“都好久沒和你聊天了，小伊，你不忙吧，不如去我那兒坐坐？”周瑾瑜聊得興起，就欲拉着林夢伊去自己的辦公室。
“不了吧，他好像來接你了。”
隔着透明玻璃門，只見不遠處，許來已經在門口停好了車，正從車上下來，關門上鎖，動作一氣呵成，然後就推門進入，快步朝着她們走來。
當他看到林夢伊站在周瑾瑜身邊的時候，臉上明顯露出了幾絲意外，不過很快他就恢複了正常，禮節性地朝着她點頭微笑。
“你們要回家了吧，我也該回去了。”林夢伊也是回以淡淡一笑。
就在她笑着請辭離去的時候，許來卻突然攔住了她，低聲道：“等一下，外面好像下雨了，要不要順道送你一程。”
“不用了，我要回公司，我們不順路的，你們走吧，謝謝。”
“那你帶傘了吧。”他又繼續追問。
林夢伊想了一會兒，還是點了點頭。
“小伊，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先走了，下次有空請你吃飯，拜拜。”也不等許來再多問什麽，周瑾瑜就已經順勢挽過了他的手臂，攜着他轉身離去。
她一路目送着他們離開，看着他為她打着傘，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走向車裏。
雨幕中，那輛藍色的轎車很快疾馳而去，轉瞬消失在車流之中。
林夢伊收斂笑容，慢慢地走出銀行。
雨突然之間下得越來越大，其實她也根本沒帶傘，走回去是不可能了，于是林夢伊只好冒着雨快速跑到了附近的車站。
車站空無一人，林夢伊來回踱步地等待着那唯一的公交車，一輛重型卡車突然從她的身旁疾馳而過，濺起大片的雨水，讓她避之不及。
全身上下都是污穢的雨水，用狼狽不堪來形容她此時的窘迫，一點也不誇張。
公交車仍是遲遲未來，林夢伊就想着要打的。
結果還等到出租車的影子，那輛眼熟的黑色寶馬，倒是先停在了她的面前。
車窗很快被搖了下來，沒想到真的就是他，林夢伊一陣疑惑：“應總，你怎麽會在這裏？”
“恰好路過，上車吧。”他沒有再多說什麽，而是替她打開了副駕駛座的門。
急雨如驟，雨勢越來越大，遲疑片刻之後，林夢伊還是小心翼翼地坐到了副駕駛座上。
她一上車，就看到他把車內的暖氣開到了最大，并把一盒紙巾遞給了她。
“謝謝。”林夢伊輕聲道謝，然後便抽過紙巾開始擦拭。
兩人一路沉默，最後應之熠把她送回了宿舍。
“謝謝你送我回來。”林夢伊再三道謝之後才下了車。
他卻并沒有馬上離開，而是一直目送着她，然後看到她在包裏摸索了好久。
“沒帶鑰匙？”應之熠再度搖下車窗，低聲發問。
“嗯，拿錯鑰匙了。”林夢伊一臉尴尬和窘迫，還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我看我要先去趟保安室，看看那裏有沒有備份鑰匙。”
“這個時間，他們應該提前去吃飯了，先去我那兒吧。”
“那我還是先等等吧。”
“那我陪你等。”說着他已經不容置喙地熄了火，從車裏走了下來。
“不用了。”林夢伊連連婉拒。
“那就走吧，我住的地方就在你們宿舍後面的那幢樓。”
林夢伊沒有料到，應之熠原來也住在員工宿舍。
當然，後面的那幢樓是專為公司的高管們安排的，不管是硬件還是軟件都要高端不少。
與自己的小單人宿舍相比，應之熠的房間俨然就是一寬敞的小居室。
整個屋子收拾得很幹淨，裏面的裝修大方美觀，讓林夢伊覺得一陣溫馨。
“這裏是洗手間，進去梳洗一下吧。”應之熠貼心地引導她。
“好的，謝謝。”
她走進洗手間以後，裏面竟也是打掃得一塵不染。
這位應大Boss不會有輕微潔癖吧？
林夢伊這樣想的時候，卻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對了，我差點忘了，這個給你。”一打開門，應之熠就把一只黑色的吹風機遞給了她。
還真是個周到的男人，林夢伊笑着道謝接過，然後心滿意足地開始拾掇狼狽的自己。
當林夢伊一身清爽地走出洗手間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褪去西裝領帶，已經換上了一件藍色開衫的應之熠。
“坐吧，喝點熱水。”說着，他把一杯熱氣騰騰的水遞到了她的面前。
比起他西裝革履沉穩嚴肅的樣子，眼前略顯居家的應之熠顯得更為親善。
“好，謝謝。”她捧着杯子，柔和一笑，慢慢坐在了舒服的沙發上。
然後她開始默默地喝水，不發一言，他也就沉默着配合，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喝水。
林夢伊不經意擡頭，就對上他注視的目光，帶了那麽點意味深長的思索探究。
如此私人的空間裏，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氣氛總歸是有那麽點沉悶尴尬。
他的眼神太過直白，她很快低頭，思忖着要不要先發制人找個話題。
“林夢伊，可以聊聊嗎？”就在她躊躇不決的時候，應之熠終于開口了。
“好啊，聊什麽？”
“那個讓你自作孽又不可活的人。”
林夢伊都還來不及為好不容易打破的沉默如釋重負一下，應之熠的一句話，就再度把氛圍推向了無盡的凝滞之中。
沉寂的僵持中，他仍是看着她，認真而有耐心地等着她的答案。
林夢伊低着頭想了很久，最後才慢慢地再次擡起頭。
“應之熠，我的過去于你而言很重要麽？”
“其實無足輕重，我只是好奇，為什麽它對于你來說會這麽重要。”
“或許是因為得不到。應之熠，你聽過微博上一個很流行的段子麽，那個博主曾寫過這麽一段話，‘我喜歡香蕉，可是你給我一車蘋果 ，然後你說你被自己感動呢。問我為什麽不感動。我無言以對 ，然後你會告訴全世界，你花光所有的錢給我買了一車蘋果，可是我卻沒有一點點的感動，我一定是鐵石心腸的人。我的人品确實是有問題的，但是我只是喜歡香蕉而已。’”
許來當然不會選擇她，因為在這段感情裏，周瑾瑜才是他喜歡的香蕉，而她卻根本沒辦法改變自己是蘋果的事實。
“林夢伊，其實你這個故事根本沒任何說明性，‘蘿蔔青菜各有所愛’，總有人喜歡蘋果。”說着，他已經神色微瀾地站起來，沉默地走到了窗邊陷入了深思。
又過了片刻之後，他磁性的聲音才低沉地重新回蕩開來。
“林夢伊，不如我也來講一個故事吧，那會兒我還在杭州念書，有一個周日，我去了西湖游玩，那天煙雨蒙蒙，當我坐在亭子裏避雨休息的時候，看到了兩個女孩和一個男孩結伴從我身邊經過，那個男生在濕滑的橋上滑到了，第一個女孩忙不疊地沖上去扶他，而第二個女孩，則是默默地在一旁撐着傘為他擋雨，并迅速從包裏拿出紙巾遞了過去，她的眼眶紅紅的，眼淚都差點掉了下來。”
“當他在對第一個女孩笑着說沒事的時候，都絲毫都沒意識到另一個女孩幾乎心疼他落淚。林夢伊，我一直覺得，他也太粗心了，竟然這麽輕易地，遺失了一個女孩的真心。”
說話間，當應之熠再轉過頭看她的時候，林夢伊的臉上寫滿了驚詫和不知所措。
因為他剛才講的，分明就是她、他和她的故事。
那個時候，他怎麽可能也會在那裏呢？
她以為他只是目睹過那天酒店裏她的傷心不堪罷了，沒想到，他竟還曾旁觀過他們三個過去早已被她塵封在心裏的那一段。
“應之熠，你是什麽時候認出我的？”她聲音微顫地問他。
“相親之前，我就看過你的照片。你的變化也不算太大。”
“看到我仍舊在對過去‘拖泥帶水’，你很失望吧，應之熠，或許你結錯盟了。”
“張小娴不是有這麽一句話‘想要忘記一段感情，方法永遠只有一個：時間和新歡。要是時間和新歡也不能讓人忘記一段感情，原因只有一個：時間不夠長，新歡不夠好。’”——
“那麽現在看來，是我做得還不夠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