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大結局

醒木一聲重收,那茶樓上說書的人擡手呷了一口茶,咳了咳,又變了嗓子,活靈活現地學了起來:“若殿下再遲一些、怕是晚啦!”

她不再學男子講話,咳了一咳,回複了本音,婉轉笑道:“當今承和殿下,那一日跪在陛下的殿門外,從早上跪到夜間,只求能放薛大人一命,求陛下将他下嫁給薛大人。”

“再之後的事情,大家也都曉得。皇子殿下作為平夫嫁到了薛府,沒過了幾個月,原本的薛家正夫想是當時聽聞了一些風言風語,刺激太過,早産生下了薛府第一個嫡子。說來這個嫡子,真是差差一丁點兒成了庶子。真是差差一丁點兒。”

“好在薛大人治家有術,家宅平安,後院裏可說的男子多着呢。說完了皇子殿下,咱們吶,再來說一說薛大人府上的那位姜側夫。”

“姜家兒子,就說當時的人,哪個不曉得?那可真是安鄉出了名的美人。”

“他啊,和薛大人從小就青梅竹馬,後來長到十來歲的時候,他爹收了財主家的聘禮錢,把個風華正茂的少年郎,嫁給財主當了繼室。財主什麽樣的人?四十多啦,老啦!這還不說,她當時啊,都已經半身癱瘓啦!半身癱瘓的人,還能配上這麽好的少年麽?”

“咱們就長話短說,姜家兒子嫁過去,沒幾個月生了個女兒,老財主還有一個老爹,老爹可高興了,只可惜喲,那時候財主已經死了。”

“老財主這樣老了,若是還能給人下種,那可是真可喜可賀。只是啊,下種的,真真另有其人。咱們如今說說已經不要緊了——是咱們的薛大人。”

“財主的老爹起先看自家女婿總往薛府跑,起了疑心。帶了疑心一看,小孫女果真怎樣看怎樣像薛家家主,一陣逼問之下,姜家兒子果然受不住了,哭着承認自己......咳咳......偷情的事。”

“人家風流才女的事......怎麽能叫偷呢......不,不不不,抛開在下的個人傾向,我覺得薛大人在此事上......真是做的有些不妥了。”

“但是女子嘛,更何況是才女,風流一些也無妨,天性如此,這都是應該的。”

“再說後來,財主的老爹一怒之下,就将姜家兒子渾身上下都扒光了,臉上畫了個蕩夫的字,把他帶着幾個月大的孩子,給扔到了薛府門口。”

“哈哈,我剛好也湊上了那個熱鬧。當時圍觀的人,啧啧,多少多啊。原本衆人捧誇的姜家兒子,渾身赤裸,只有好心的路人給的一件衣裳,勉強遮住了要緊處,整個人要哭不哭,灰頭土臉的。”

“他懷裏還抱着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兒,哭得哇哇亂叫,想是餓着了。可是姜家兒子敢給她喂奶嗎?不敢的。他只要稍微一動就會春光外洩,要知道圍觀的人裏,有好心的路人,也肯定有輕薄的浪蕩女人,多少雙眼睛看着呢,就等着他出醜。”

“是薛大人親自出府,把他和孩子抱了回去。裏頭的事大家也都猜得到,不過我看過了,那孩子長得也着實像她,薛大人就是想賴也賴不掉。薛大人隔了幾天就立了側夫。當時的人這也就心知肚明了,那個孩子,果真是她的種,是薛府的第一個女兒。”

臺上的人說得唾沫橫飛,臺下的人聽得如癡如醉。在無人察覺的角落裏,原本站在門邊的女人,手裏抱着一個玉雪可愛的小孩子,想是覺得時人八卦過于無聊,她轉了個身正好出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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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親,咱們回家家,春笙餓了。”小女兒把自己的小臉貼在母親的臉上,順着這個姿勢,母親很方便地伸手去摸她柔軟的小肚子,小姑娘就順勢放松身子,軟倒在母親肩膀上。

“那咱們回家,爹爹們等着咱們吃飯呢。”

“洞庭爹爹上回說要給我帶糖糖,他帶了沒有呀?”

薛梓珂聞言失笑,親了親女兒的小臉蛋,女兒又抱着她的臉,與她頰貼頰地親昵。母女兩個五官相似,這樣緊貼在一處分外有趣可愛,引得旁人頻頻側目。

“洞庭爹爹要處理皇帝奶奶分給他的政事,晚些回來,忙着吶。帶該是帶了,不過你現在餓了,娘帶你先去吃米花糖糖好不好?”

洞庭自從走後,正趕上了薛梓珂向今上谏言的新令——不問男女,都可參加科舉。他于是年年都考,然在他從小就不是作為女兒來教養的,于文章上尚差了別人一大截,考了很久才考上。他原本有心要有一番大作為,可是今上的意思固然是想擡高男子地位,往下一層一層的人卻不這樣想。

男子為政,滑天下之大稽。不老老實實在家裏相妻教女,跑出來抛頭露面,忘了本分,絕不是良家男子所為,她們有意要卡他,只令他做一些整理文案的雜事,大事斷然是沒有他出頭的機會的。端茶送水的事難道能做出一朵花來嗎?如此一來,自然是不得人重用了。

洞庭滿腹志氣無處投,甚至還因為生得美貌,頻頻被同僚女子騷擾,險些就要做不下去。

是時任吏部尚書的薛梓珂不計前嫌,想盡辦法,動用了手上關系,帶他去看了陳年塵封的卷宗。一字一句,白字黑字,變造不得。他一下子全洩了氣,傷心落淚了好多天,在酒肆買醉,差些被人輕薄。還是路過的薛梓珂救了一把,也不知他是真醉假醉,或許是兩個人有心前緣再續,糊裏糊塗地就滾了一遭床。

之後更是将他迎娶進門,成了一時的美談。

且不說這個,只說春笙聞言點了點頭,又歪倒在母親懷裏,嬌懶應道:“好~”

時逢春節,天色暗沉沉地将要入夜,滿街滿家張燈結彩,街兩邊都是本地人設的小鋪子,有賣糖葫蘆的,有賣香包的,有賣面具的,一時間眼花缭亂。

母女兩個走到賣字的一家攤位,薛梓珂一打眼望過去,有一幅字挂在最惹眼的位置,她心裏将那上面的半句詩念了一番,暗忖春笙正是學字的年紀,有意要考考她。

“阿笙,這個是什麽字?”

薛梓珂推了推正歪在她肩膀上,嘬着手指看老奶奶做麥芽糖的女兒。她也無意瞥了一眼,老奶奶手裏拿着一勺姜黃色的麥芽糖漿,往一塊白石上頭畫畫,今年是雞年,老奶奶想是應了旁人的請,正在畫一只昂首挺胸的雞。等畫完了,再用小木杆往上一壓,輕輕地壓實了。

等她拿起來的時候,暖姜色的雞活靈活現,線條在明亮處晶瑩剔透,好看極了。

春笙聞言轉過頭來,柔軟的小辮子擦着母親的臉。她仰頭望着字,一雙大眼睛水光潋滟的,倒映了滿街明晃晃的燈火,微張着小嫩口,粉嫩小臉蛋十分可愛。

她拿剛嘬了半天的小手指一點一點地念道:“去年......燈如......晝......”她皺了皺小鼻子,繼續念,“永......夜......上......高樓......”

童音稚嫩可愛,讀起來又分外認真,薛梓珂聽了滿心歡喜,便同女兒一起繼續念:“而今春滿袖,祝卿人長久。”

她眯眼瞄了落款,仍舊念道:“作者,一璀璨。”

“娘,快看那下面還有一行小字!”

薛梓珂一看果然,只是因為那行小字有些潦草,春笙想必認不出來,她便自己一字一字地讀:“願各位不忘初心遠志,一路步履不停,終有所得。”

“阿笙!”

春笙探了腦袋,剛要去擺正母親的臉,想問她這是什麽意思,突然間聽見好像是父親在喊自己,連忙欣喜地轉了身子,循聲去找父親。

薛梓珂聞言回頭,正看見姜卿栩長身玉立,站在身後逆光處,腰上衣帶子被風卷起。他披散了青絲如瀉,柔軟的衣袍在燈火的掩映下,看不出究竟是白色還是黃色,卻分外幹淨美好。

盡管薛梓珂看不清楚他面上神情,卻分明能感受到,擁擠的萬千人潮中,他正朝她溫溫柔柔地笑,一雙裏深深淺淺地只望着她。

一眼從開始到結束,從生望到死,情深似海的光亮。

她抱着兩人的女兒,慢慢擠開洶湧的人海,朝他走去。

不要失望,不要放棄,不要喪志如狂,沒有什麽是過不去的難關,一年,總是一年比一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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