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5)

地思忖着,到底是出了什麽事呢?恍然間似乎心裏一震,那模糊遙遠的記憶,外祖母總說自己的父親定國公世子風華世間少有,她卻只隐約對着一個身肥肚大的人喚着父親。

自己這是在瞎想什麽呢,她甩甩頭,那怎麽可能?自己可是無雙公子的女兒,快點不要想了,找個事情來打發時間,要不然都要瘋了。

擺駕到公主府,沒想到卻吃了一個閉門羹,平日裏見到自己笑得眼不見牙的管家冷淡地關上了門,留下她在春寒冷僻的街頭發懵,仿佛一大盆冷水兜頭兜腳地潑了一身,冰冷刺骨。

☆、安國郡主

華娘前些日子已經回到莊子上了,現在她說要出來小住常遠侯也不敢攔她,在古人看來,訂了親的姑娘都是家裏的嬌客,至于常遠侯他們是否也是這樣想的,華娘就沒有興趣知道了。

而此刻她正站在榮三爺的衣冠塚前,自己此生最要感謝的就是這個人,如果不他,她還不知道要流落到何地,如若天爺真的開眼,請保護他來生投一個好人家,能長命百歲。

華娘這次回來,連下人們都能感受到小姐周身的氣息都變了,如果他們能夠眼望千年的話,就知道有個詞叫氣場。

她才剛回到莊子,定國公世子就派人送了一大堆的東西過來,吃的用的應有盡有,下人們看着都很高興,這說明主子深得世子的愛重,以後嫁過去了依杖這份愛重,小姐才能在國公府裏站住腳。

想想自己這傳奇的身世,華娘想着自己是不是應該去拜拜佛什麽的。以前她對這些是嗤之以鼻的,根本就是不會相信,但自從自己連穿越這樣的事都趕上,就由不得她不信了,天道輪回,往生不忘,祈求上蒼保佑父母能含笑九泉,來生再續前緣。

慈恩寺乃千年古剎,寶相莊嚴,香客絡繹不絕。華娘虔誠地跪在莆團上,雙手合十,心中默默祈求佛祖能夠聽到信女的願望。

“咳,你拜送子觀音幹什麽”清冽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她擡頭一看,觀音大士的手上果然抱着一個娃娃,她狠瞪了一眼幾天不見的某人,他肯定早就來了,卻故意看她出醜。她嘟着嘴,使勁讓自己看起來平靜穩重,孰不知她這樣的動作有種小孩子裝大人的即視感,便是冷漠如商青卓,眼裏都劃過一絲笑意。

她瞪了他一眼,讓你笑,有那麽好笑嗎?好吧,她承認,搞錯拜神對像确實是有點搞笑。

“慈恩寺的送子觀音最是靈驗,我們一起拜更顯心誠。”說完,他一撩長袍,跪在她的身邊。

她口瞪目呆地看着他,不知道身邊這個登陡子是哪裏來的,說好的高貴冷豔呢?

結果,他倆莫名奇妙地一起拜了送子觀音,直到回到房間才猛然想起來,結果她這冷不拎的一停住,後背就撞上了後面精壯的腰身

易青钰長臂一伸,把她翻過來緊緊摟住了,她粉拳輕揮,氣惱地捶打着他。他心中一蕩,捉住了她的小手,看的懷裏嬌俏的人兒,忍不住含住那噘起的紅菱小嘴,把那嬌嫩的雙唇含着輕輕的吮着。

她嬌躺軟成一汪水,要不是他的大手托着她,恐怕就要滑落成泥了。良久,他才離開她的唇,看着那張紅潤潤的小臉,霧朦朦的眼睛迷離的看着她,略微紅腫雙唇還保持被他疼愛過水嫩,他忍不住又低下頭啄了一下。

看着他眼神越來越深遂,她趕緊使勁推開他。看着那個捂臉縮成一團的小人兒,他努力壓下自己化狼撲上去的欲望,深深的吸了幾口氣,坐了下來。

下人們自看到小姐上香回來後面跟着的定國公世子時,都識趣地走開了,最高興的莫過于崔先生了,之前想着或許跟着她能跟定國公世子搭上線,沒想到這位主子直接要入主定國公府了,看目前的樣子,定國公世子對小姐是愛重有加。

易青钰也想到了剛似乎掃見一個不可能出現在這裏的人,随口問道,“莊子上請新人了嗎?”

新人?想着他說的應該是崔先生,“你說的是崔先生吧,他是耀東的爹,耀東就是那個畫豬頭的小子,你應該有印象吧。”

聽着那咬音重重的“豬頭”二字,他的臉果然又黑了,喜得她咯咯地笑,現在她可是一點也不害怕眼前的這個人了。

看着笑得花枝亂顫的姑娘,剛下去的燥動又要擡頭了,他提一口氣,“是他,他姓崔嗎?”

“是啊,”他很少這樣關心一個人,她疑惑道,“崔先生有什麽問題嗎?”

“你可知道,我母親姓崔,崔家早已敗落,這麽多年來外祖舅舅一家更是杳無音訊。”他低語,事實上他是見過崔先生的,所以剛才能一眼認出來。

華娘也收斂了笑意,正色危坐,“所以你懷疑他是舅舅?”

他颔首。

華娘拉他起身,“快走,咱去拜見舅舅。”

兩人來到前院,崔先生的屋子裏還有燈光,裏面隐傳出耀東的讀書聲和崔先生嚴厲的評點,她叩了叩門環,裏面聲音立止,門開了,看着外面站着的兩個人,崔先生詫異又激動地要請

他們進去。

“舅舅,”易青钰伏身行大禮。

崔先生瞬間紅了眼眶,“快快起身,好孩子。”又拉着耀東過來見過了表哥,小家夥得意又自豪地仰望着這個新晉的表哥,眼裏充滿了崇拜。

崔家外祖母和外祖早已過世,崔舅母也在前些年積勞成疾丢下了父子倆,崔先生放心不下失怙的外甥,又苦于如今身份貧寒不敢前去相認,便躲在來陽鎮,伺機偷偷地看過他幾回,看到他越發得到聖人的青眼,自己越發不敢出現在他的眼前,沒想到耀東偶爾結識的小姐居然會成為自己的外甥媳婦,更沒想到倆人居然一齊前來拜見他,讓他心下欣慰又老淚縱橫。

易青钰問舅舅今後打算怎麽辦,崔舅舅早已看透了世事,無心仕途,只是耀東還小,便托付給外甥了。

擇日易青钰便把耀東送進了國子監,虎頭作為伴讀也走了,崔舅舅謝絕其它一切饋贈,他表自己哪也不去,就呆在這個莊子上,他無法只好左勸右勸才把附近的那個莊子安在了耀東的名下。

安國公夫人在家裏等了幾日,孫女還沒有上門,急得老太太拄着龍頭拐杖就殺到了莊子上,這下可把下人們都驚呆了,自己的小姐原來還不是自己的小姐,這樣說把他們自己的繞暈了,廖嬷嬷夫婦倆是唯一知道實情的人,他們都是榮三爺和顧氏的老人,自然知道華娘并非倆人所生,只是沒想到她居然還有如此顯赫的身份。

華娘無奈地對易青钰笑着,後者在安國公夫人的鷹利睿智的雙眼中淡然相對,對于要拱自家白菜的這頭豬老太太可是一點情面也不留,誰還管他這只豬長得好不好,是黑豬,花豬還是白豬?

看着小情侶依依不舍的樣子,老太太舍不得苛責自己的孫女,對于那個毛腳孫女婿可就不手軟了,狠狠地責看了他一眼。

老夫人看着坐在自己身邊的孫女,心滿意足地回了安國公府,沉湎多年的開國公府這幾日也是枯木逢春,下人們都腳步生風,務必要讓小主子滿意舒适,久居佛堂的大夫人也出來了,這位大伯母多年禮佛,早已心如鎬素,當年大兒過世,老夫人便她歸家另嫁,她以死相逼不肯離去,後來國公府大廈傾覆,她更是不忍離開孤仃的老夫人,這些年兩人親如母女,心中都有一個信念那就是把賜姐兒找回來,為此兩婆媳多年菇素,潛心習佛,如今賜姐兒回來了,府裏也該有新氣像了。

骨肉相見,又是一番熱淚盈眶,苦甜交加,晚間,武德帝身邊的平公公便來宣旨,加封賜姐兒為安國郡主,享公主食邑,封地南郡,下有富陽,南平,嘉平三縣。

☆、山雞

安城郡主把妝奁上的首飾橫掃落地,下人們都躲在外面不敢進來,這幾天郡主仿佛變了一個人般,脾氣越發的暴躁了,她們好懷念以前那個待人平近的郡主,今天聽到宮裏傳言陛下又冊封了一個郡主,這人還是定國公世子未過門的妻子,那幾個宮女小聲地議論着,沒想到一回頭吓白了臉,面目扭曲猙獰的安城郡主正站在她們的身後。

安城郡主心內在咆哮,為什麽?那個野丫頭怎麽會封郡主?安城,安國,城比之國,一字之差,謬以千裏,她大吼道,那個鄉下丫頭憑什麽壓自己一頭?

高月公主冷冷地看着如喪家狗蟻一般的安城,高貴冷豔的臉上早已生生是抽變了形,“憑什麽?就憑你是山雞她是真鳳凰。”

這句話如巨雷一樣地炸響在她的耳邊,山雞?鳳凰?誰?她是雲慶長公主和無雙公子的獨女,這個人紅口白牙地說自己是什麽山雞,自己跟她拼了。

宮女們看着撕打成一團的兩人,吓得都不敢上前拉架,高月公主大喊,“你們都傻了嗎?她只不是個冒牌貨,真正的郡主正在安國公府呢?”宮人們這才壯子膽子上去把安城拉開,被困住了身體的安城結結實實地挨了高月幾下,待衆人把兩人分開,哪裏還有什麽高貴的天家貴女,不過是兩個狀若瘋癫的市井潑婦。

榮婉儀早就閃得遠遠的,看着宮人們把兩人拉開了,才忙不疊地跑到公主的身邊,今兒這出戲可真是精彩,真該讓定國公世子看看,皇室貴女也不過如此,哪有自己的端莊賢淑。

武德帝大怒,高月公主被關了禁閉,至于安城,現在應該叫她張七丫則被剝奪封號,令她自行回家發嫁。

張七丫本是富陽人氏,當年富陽城內有一張姓大戶,矮胖如豬,妻妾成群,偏連生了九個女兒也沒等來一個兒子,而張七丫則是排在第七的女兒,張大戶重男輕女,女兒一生下來連名都不願意取,直接從大丫往下叫,張七丫的娘也就是原來莊子上的奶娘是他的第五房小妾,回娘探親的時候正好碰上了顏家将們護送公主之女返京,老嬷嬷念着小主子一路車途颠簸,無聊乏味,看到走得面紅耳赤的張七丫,思忖着和自己小主子一般大可以解下悶,便好心讓娘倆搭了一趟順風車,誰知途中突然生變,山林中沖出歹匪,老嬷嬷情急之下,提出讓張七丫換上主子的衣服,過此劫後必有重謝,五姨娘稍加思忖便同意了。

哪知這夥山匪根本就是心狠手辣之輩,屠盡了随行的護衛,老嬷嬷心一狠,用針猛紮馬的股溝,馬受驚狂奔起來,老嬷嬷被甩下車血濺當場,馬掙脫車廂跌落山谷,賜姐兒也被撞得暈迷過去,等她醒來後,才發現自己正挂下崖邊的樹上,幸得路過的榮三爺救了她的性命。

追尋過來的皇宮侍衛只見到了五姨娘和張七丫,看張七丫衣着華麗,且五姨娘臉上血肉模糊,緊緊地把張七丫抱在懷裏,聲稱這是他們要找的小姐,便是如此,張七丫就成了安城郡主,享受了整整十二年的富貴榮華。

五姨娘是個心狠的,要不然也不在張大戶那樣亂七八糟的家裏立足下來,她從一早便猜出馬車裏的小姑娘是個出身好的,看到只剩下她們三人的時候便起了心思,等那個小姑娘撞暈了過去,她把人直接丢下了山崖,幸虧天賜命大,崖壁上的樹救了她一命。

張七丫不過三歲左右的年歲,早就吓懵了,這麽大的孩子最是容易教引的,自然是五姨娘說什麽就是什麽,時間一長,兒時的記憶早就忘記了,還真當自己是皇家貴女呢?

此刻夢醒,怎麽不惱羞成怒,又暗怪那個做事不幹淨的奶娘,怎麽不把那個死丫頭當場摔死再扔下去呢?要不然也不會有這樣的事了。

武德帝看着她狠辣怨毒的神情,暗罵自己以前怎麽能認為這樣的人乖巧懂事呢?果然什麽樹結什麽果,有那樣的娘,怎麽可能生出婉順的女兒,再也不想再看到她一眼,他手一揮,小太監們便把她拖了出去。

站在宮門口的張七丫這才意識到她剛才做了什麽,暗罵自己愚蠢,不知道忍耐一時,等太後氣消了,興許顧念往日的舊情,依然會給她體面,如今這一切全毀了,她這才嚎啕大哭起來,過路的人都看着這個衣衫不整的瘋姑娘,沒有人認出這就是他們以前口中的慈菩薩。

一雙綠底紅絲鳳頭鞋停在她的跟前,她擡頭,氣神明豔的女子站在她的前面,她霍地起身,

“都是你,你為什麽沒有死?你把我的東西還給我。”

“什麽東西是你的,身份,地位,名字,哪樣都不是你的。”女子聲音悠遠,“當年你的替身之恩,我已還清,以後好自為之吧。”

女子說完不再看她,朝着驷四車走去,馬車旁,谪骨仙姿的男子靜靜地等着她,待她走近伸手攙扶上馬車,絕塵而去。

她狀若死灰般地垂下頭,一矮胖禿頂的中年男子涎着臉走進,“七丫,跟爹回去吧。”幾天前,一群黑衣人把他從新到手的寡婦被窩裏挖起來,說是要帶他去找女兒,他這才知道七丫跟五姨娘這些年都在京城。

當年五姨娘帶七丫回娘家,兩人走了大約有十來天沒回來,他也不太在意,七丫不過一個丫頭片子,這樣的賠錢貨他多的是,也沒什麽好挂心稀罕的,後來時疫暴發了,城門已封府裏也有人陸續感染,誰還會去想那娘們倆,等來年時疫過去,府上早已經是死得七七八八了,九個女兒只乘三個了,幸好自己還藏了一些銀錢,要不然日子早就過不下去了,五姨娘家的人都死光了,他想着那娘們倆應該也死在外面了吧。

沒想到這婆娘倒是膽子大,居然敢讓七丫冒充郡主,幸好之前太後還給七丫賜了婚,這下他也是定國公府的親家公了,這個賠錢貨女兒還是有些用的。張大戶聽清原委後吓得半死,生怕萬歲降罪,沒想到萬歲只下令讓他把女兒領回家。

張大戶早就在城西貧民街租了一個房子,張七丫暈乎乎地跟着他來到充滿惡臭的院子,院子裏住了三戶人家,破布尿片地搭了一院子,一個中年男子看到七丫眼前一亮,這街上出來沒有見過這麽細嫩鮮亮的貨色,“張大哥,這位是……”

張大戶腆腆肚子,驕傲地說,“這是我女兒。”

中年男子懷疑地看着他,不像啊?街坊鄰居們聽說這裏還有一個美人,紛紛擠到院子裏來觀看,張七丫看着這些黑臉黃瘦的面孔,這些人她不陌生,每年她施粥的時候這些人還在下面喊她慈菩薩呢。

她厭惡地撇撇嘴,卻很快恢複了理智,事已至此,要想重新過以前呼奴喚婢的尊貴日子,只能靠她自己了。

聽着院子裏自己所謂的那個親爹那刺耳的炫耀聲,張七丫狠狠地把被子蒙住了頭,一股黴味貫得滿口滿腔,她氣得一下子掀起扔下地,伏在木塌上哭起來。

常遠侯府丢在莊子上的那個姑娘竟是堂堂的皇室血脈,陛下親封的安國公主。薛氏這才後悔不疊,那個死丫頭絕對是眦睚必報的性格,早知道就不該聽婉姐兒的話去動那樣的心思了,這下可如何是好?思來想去,趕緊去信給婉姐兒求策。

宿在姨娘院子裏的常遠侯剛狠狠地發洩完,薛氏那個蠢貨,本來是多好的一盤棋愣是被她打破了,婦人之見鼠目寸光,如若早年就把那個丫頭養在身邊,這下他們侯府可是妥妥地占着養育之恩,現下可好,那個丫頭根本就不認他們侯府,人家直接回了安國公府,連句話都沒有捎回來。

薛氏前段時間所作的那些蠢事,萬一那個丫頭抖了出去,以陛下護短的性子,哪有他侯府的好果子吃,簡直是愚不可言,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常遠侯的這些報怨薛氏早就能料到了,這兩人也不愧是兩口子,知對方甚深,薛氏的帕子都揉碎了,這個時候那個老貨還有心思去睡姨娘?

薛氏帶着婆子丫環怒火沖天地殺到西院,粗壯的婆子沖到寝室把錦被一掀,方姨娘捂着白花花的身子發出殺豬般的尖叫,睡得正憩的常遠侯被這刺耳的叫聲驚醒過來,一巴掌就呼了過去,大半夜的鬼叫什麽?

方姨娘縮在裏邊用塗滿蔻丹的手捂着臉,叫聲嘎然而止,常遠侯這才看清了薛氏的那張老臉,這死婆娘大半夜的發什麽瘋,他邊罵邊套好衣褲走了,這些女人後院的事他才不攪進去。

看着他頭也不回地走了,方姨娘臉如死灰,眼光恨恨,孬種,提上褲子就不認人的渣貨,薛氏不敢動他,但對方姨娘就沒那麽客氣了,對着婆子使了一個眼色,可憐的方姨娘便被丢在了冰冷的院子裏,早春寒冷的風一吹,白花花的身子抖得如落葉。

可惜再也沒有人憐惜地看一眼,周圍伸頭探腦的家丁下人們把她看了個遍,她又羞又氣,絕望地看着地上,薛氏陰冷地看着她,這麽多雙眼睛看着呢,這一身皮子油光水滑的,真是便宜這些粗人了,明兒提腳一賣,說不定還能賣個好價錢的。

方姨娘的命運已無人關心了,常遠侯擡腳就走到了旁邊的李姨娘屋子,剛才方姨娘那邊的動靜她聽得一清二楚,這時看到侯爺再也沒有了往日的歡喜,只得心中暗暗叫苦。她本也是好人家的女兒,兄嫂狠毒,為了一個城門守衛的空缺,愣是把她獻給了可以做自己父親侯爺,從小門擡進來的第一個晚上,就被薛氏給灌了一碗紅花,這輩子也別想有什麽盼頭了,不過時苦捱歲月罷了,等到人老珠黃,還不知道要流落到哪裏呢?

心中雖苦,面上卻要擠着笑歡喜地把侯爺迎進來,常遠侯罵罵咧咧的倒頭就睡,留下對着燭火的李姨娘垂淚到天門,隔壁的嘈雜聲漸漸散去,她披起外衣,摸黑出去,庭院中,只有身無寸縷的方姨娘躺在那裏,面朝上雙眼空洞,雖然平日裏兩人也較勁争風,可是說穿了都不過是可憐人罷了。

李姨娘把外衣脫下來包住方姨娘的身體,兩個女人第一次緊緊地擁抱在一起,方姨娘凄利的聲音在寂空響起,“我恨……”

沒有人會關心方姨娘今後的命運,在這個世道,她們這樣的女子不過是随水流轉的浮萍,便是沉入水底也濺不起半點的浪花。

薛氏出了一口氣,但是日子并不好過,常遠侯已經徹底開始冷着她了,憑她如何的陪小心,甚至尋找了一位妙齡女子送與他都換不來好臉色,常遠侯是人照睡臉照挂,根本就不給她半點體面,就邊老夫人也訓斥了她一頓,罵她沒有容人之量,因小失大連累了侯府。

☆、知恩

幸好自己的女兒婉姐兒從宮裏出來了,她這才是找到了主心骨,榮婉儀看着憔悴不堪的母親,伸手把她扶起背後塞個枕頭。

萬萬也沒有想到那個野丫頭居然有這麽大的來頭,可恨那個三叔憑地多事,為今之計便只能是拉攏那個丫頭,她心中忿忿,身份的颠倒讓她嫉恨得扭曲了面,備好禮驅将馬來到安國公府前,想着自己畢竟曾是郡主的堂姐,怎麽料門口的小厮一聽華遠侯府便哐當一聲把門關上了。

華娘是真的不想與她虛于委蛇,以前屈居侯府都不曾對薛氏退讓,何況是這個淨在背後放冷箭的綠茶婊。假情假意的她何必再去看,如今的身份注定了她不必再去看這些貴女們的嘴臉,身為無雙公子的女兒,活得肆意才是對他最好的感恩。

榮婉儀敗氣而歸,她還不知道別人早已看透了她黑蓮花的本質,受夠了她的膩歪,如今侯府裏烏煙瘴氣,母親成天罵罵咧咧,父親整日呆在姨娘的院子裏不出來,大嫂也因為陪嫁丫頭鑽了大哥的被窩而回了娘家。

這個她以前引以為驕傲的家,什麽時候變得如此的面目全非,要不是自己這些年苦心經營的名聲只怕更難找到好人家了,更別說配得上那個人了。

她比不上高月公主,便是沒有定國公,陛下也會盡心替她挑一個青年才俊,自從安國郡主突然冒出來後,公主似乎是熄了對定國公的心思。之前癡迷他不過是因為安城郡主的緣故,如今安城郡主已貶為庶人,她心中的氣早就平了,對定國公世子的執着也就放下了。

對,還有大姑姑,她可是易國公的繼母,榮婉儀癡癡地想着,她不會放棄的,誰敢擋她的路必毀之。

武德帝最近看易青钰的眼神也是越發的微妙,這小子不聲不響的就把自己的外甥女拐走了,他這個舅舅都沒有發過話呢,偏還找不到理由挑刺,直把他惱得連人都不見了,莫名奇妙的易世子居然破天荒的休假了。

可憐出光帶霁的易世子居然也有狗憎人嫌的一天,安國公夫人最近也是對他避而不見,對于這個虎視眈眈要把自家孫女拐走的青年,老太太是一萬個不順眼,賜姐兒像倉鼠一樣的偷笑着,對着他做口型,“加油。”男子無可奈何地迎着老太太挑剔的目光,眼風掃過某個得意洋洋的小人。

可惜小人得志猖狂不了多久,也不知道易青钰昨天到底對祖母說了什麽,祖母把自己關在祠堂兩個時辰終于松口同意了婚事。

接下來便是一系列的提親,納采,納吉,請期,下聘,全程走下來,加上宮裏的賞賜,太後的體己,府裏的庫房已堆得滿滿的了,這還不算上公主府的那些箱籠,是人見了都暗自咋舌。

顧家舅舅也派人送了一份嫁妝過來,足有十二擡,早先他便已言明,惹外甥女出嫁他必定會比照自己的嫁女兒的規格備一份嫁妝,送之前自己的心裏也很忐忑,現在華娘已不是自己的外甥女了,她可是當今陛下的嫡親外甥女安國郡主。

萬沒想到,安國公府的下人們恭敬地把他迎了進去,安國郡主依然親切地稱呼自己為舅舅,他連忙擺手聲稱當不得郡主的這聲舅舅。

安國公老夫人從簾子後走出來,笑道,“怎麽擔不得這聲舅舅?賜姐兒這些年多虧你的拂照了。”老夫人對他躬了一躬,圓胖的身體趕忙側身避開,“如不嫌棄,賜姐兒以後就認你為表舅吧。”

下人們都來見過表舅老爺,吓得顧舅舅連坐都不敢坐了,整個人暈乎乎地回了家,顧舅母一個自家夫君那呆傻的模樣,心下糟糕,莫不是吃了閉門羹,自家夫君這些年實在是把華娘當成了親女,這下還不打擊壞了。

顧表姐和顧表哥也圍了上來,把父親安置坐下,只聽見他喃喃,“表舅老爺,我現在是安國公府的表舅老爺了。”

顧舅舅氣得捶了他一下,沒見過他這麽吓人的,就說華娘是個知恩的孩子,怎麽可能富貴了就不認他們呢。

她也真是沒有想到會有一天,自家也能和武朝數一數二的府第攀上親戚,表舅舅,這是認親了呢,她安國郡主就是他們府上的表姑娘呢。

主人家的喜事很快就在下人們口中傳來,逢人便說,知道嗎?我們府裏的表小姐可是當今的安國郡主呢。然後收獲一堆的羨慕嫉妒恨,沒多久,整個坊街都知道新來的那戶人家可不好惹,人家可是安國公府的親戚呢。

也有不信的人,在看到安國公主的儀仗駛進巷口的時候都閉了嘴,顧家一家人大早就巴巴地站在路口張望了,舅母安頓好表姐後也歸家了。

待見郡主的華蓋驷車緩緩行來,采琴打簾扶下一位銀白宮裝的女子,迤逦的長裙上繡滿金色的鸾鳥,在春日的陽光下,熠熠生輝,光彩奪目,明明是極素的顏色,卻是極致的奢華。

“表舅,表舅母。”安國郡主無隔閡地叫着,雙拉着顧表姐的手一齊走了進去。顧氏夫婦相視一笑,剛才還不敢認,這一開口還是原來的華姐兒。

最近明裏暗裏打探自家兩個孩子親事的人特別多,她都一一回絕了,女兒出了那樣的事,京裏的水深淺他們還沒有摸清楚,怕被有心的人盯上給華姐兒帶來麻煩。

看到神色平和的舅母,華娘心裏又酸又欣慰,倒是顧舅母看着她想問又不想問的樣子,主動的提到了顧表姐,“意姐兒一切都好,人也胖了一些。”這個胖字咬得特別重,眼神隐晦。

如醍醐灌頂般,華娘居然讀懂了那隐晦的眼神,“表姐莫不是……”

顧舅母點了點頭,女兒倒是不排斥孩子,很可能就要帶着孩子過了,她也想開了,顧家有的是否銀子,大不了養一輩子。

且不如顧家在街坊裏如何的風光,左右恭維的聲音不絕于耳,華娘回到府裏,想着祖母的睿智必能有更好的辦法。

老夫人聽到孫女的話,略一思索就笑了起來,看把孩子為難的,多大點事啊。顧家表姐不是打算就這樣過嗎?那帶着孩子在鄉下過,可比不上帶着孩子在侯府過。如今的長興侯府除了癱在塌上的世子,可是一個主子也沒有了,顧家姑娘一進門,便是當家主母一言堂。

華娘卻心下隔應,這就好比是在以前聽說的很多姑娘遭遇屈辱後,嫁給了施暴都,犯罪變成了合法。

但古人可不會這麽想,老夫人下帖子請顧舅母過府一敘後,沒過多久顧表姐就從鄉下回來了,母親說的對,是一輩子躲在鄉下帶着孩子過,還是堂堂正正帶着孩子在侯府過,給孩子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

長興侯世子雖然癱了,可沒有傻,他口裏雖然罵着狠毒的話,看着顧表姐微隆的肚子也慢慢地噤聲了,那是侯府唯一的骨血了。

連皇後都驚動了,愣是給顧表姐請來了一個二品的诰命。

☆、尾聲

慈寧宮內,太後複雜地看着面前的姑娘,聽說她叫天賜,果然是個好名字,賜與慈,當初那對可惡的母女怕是聽岔了,才把賜姐兒聽成了慈姐兒。

好在雲慶在天有靈,把女兒又送回來了,要不然她真是萬死不辭其咎,天賜走上前,無隔閡叫了聲皇外祖母,惹得太後又是一番感慨流淚。

武德帝欣慰地看着,賜姐兒不愧是皇姐的孩子,這份心性便甩那個冒牌貨十萬八千裏,聽安國公夫人提起,賜姐兒似其祖父已故安國公,出生便天生神力。

天生神力的賜姐兒走到門,在衆人驚詫的眼神中,輕手一提,便把禦花圓裏的鎮花圃太湖奇石單手托起來。

便是驕傲如高月公主,都冒着星星眼地湊到她跟前,心裏暗自下了決心,再也不觊觎定國公世子,這位表妹可惹不起。

武德帝擊掌朗笑,“果然有定國公的風範,趙家後繼有人。”當即着傳福拟旨,安國郡主所生次子,過繼安國公府,承襲趙氏一脈,即從生起便封國公,世襲罔替。

安國公夫人引大夫人和天賜,三人是跪拜三呼萬歲,至此,安國公府血脈得已延續,老夫人和大夫人是熱淚盈眶。

天賜心中暗忖,怪不得祖母不再為難易青钰,這家夥可真腹黑,算起來,自己不得最少要生兩個兒子,真是好算計。

想到他的用心,又覺欣慰,這個時代男人将子嗣看得比什麽都重,能同意将次子過繼回去,足見他完全是在為她着想。

看着眼前富麗堂皇的房子,珍姐兒眼睛都不夠看,不遠處宮裝華服的少女含笑地看着她,在莊子上的日子,多虧有她的陪伴,才會有那麽多的快樂時光。

珍姐兒看着眼前風骨天成的少女,似乎是她自小的玩伴,又仿佛不敢确認,自從年前跟祖母回京以來,自己都縮在後面的小院根本沒有什麽機會可以出來,京裏出的大事也略有耳聞,只是萬沒有把如今千萬寵愛于一身的安國郡主和華姐姐聯系起來。

想到後母和她女兒那嫉恨的眼神,心裏一陣快慰,那女人還想讓她把柳寶岚也帶來,她可沒那麽傻,一句安國郡主帖子只請她一人就堵回去,那個女人在府裏狂妄自大,在外面可慫得很,不過是個窩裏橫。

“珍姐兒,可把你盼來了。”華娘上前迎她,看着她似乎要行禮,一把虛扶起來,小姑娘這段時日也長高了不少,仿佛又回到了過去的時光。

上次在長興侯府,兩人根本一句話也說不上便匆匆分開,後來她被後母拘在家中,連莊子都不讓她們回,祖母氣得倒在塌上,最近身體才好轉。

華姐姐還是那個華姐姐,珍姐兒心想,卻又多些威儀,兩姐妹親熱是聊着最近日子的事情,待說到科舉,才恍然時光飛逝,魏正林也是此番應試的舉子。

提到魏正林,珍姐兒也十分的悵惘,自從年前跟祖母回府裏後,就再也沒見過他,只要她們一提回莊子,後母就把父親的官聲搬出來,祖母顧忌父親,生怕父親被禦史彈核不孝,故而留在京中遲遲沒有回莊。

算來也快到發榜的日子,不知道林哥哥考得怎麽樣,華娘看着已有愁緒的小姑娘,早已不見當初在莊子上的靈動,想來後母手中讨生活的日子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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