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2

我匆匆地回了屋子,然後同以往一般地睡下。

次日,同往日一般地一番梳洗後倚在躺椅上,陽光懶懶地散在身上,我的眼半眯着,滿目是朦胧的光暈。思緒有些漫溢,表面上沒什麽神色,心裏卻暗暗思索着下面的部署。

身後起了隐約的步聲,我的眉梢輕輕地擡了擡,并不急着擡起眼。

來人近了,初到時最先撲面的是一陣茶香,仿佛一股清晰的風掠過鼻前,帶起朦胧而優雅的餘味。

“姐姐?”雨憐在一旁低低地喚了聲。

我一副初醒的樣子,見了她後溫和地勾起一抹笑,道:“妹妹今日來得好早。”餘光掠過,看到她身後丫鬟托着的茶壺、茶杯,笑意更濃了。揉了揉太陽穴,我詳作困頓道:“這幾天不知怎麽的,總是覺得身子有些乏,特別是今兒個,感覺很不對勁。腦海裏老是有什麽影子在浮動的,揮都揮不去。”

雨憐擔憂地問:“要不要找大夫來看看?”

“如果真有用,還會拖到現在嗎?”我微微笑着從她的眼底尋得那抹藏得很深的喜意,“疲憊”地蹙了蹙眉,道,“最近的精神是一天比一天差,也不知是怎麽回事。”

“這樣一來可怎麽辦呢?”雨憐一面說着,一面端起茶壺斟了一杯,遞了過來,道,“不如喝杯茶吧,清一清神。”

是清神還是迷神呢?我含笑看着那杯毒茶,表面上波瀾不驚,淡淡地取過來飲了口。

一時有種昏眩,我閉眸安靜地承受了下來。

最近雨憐的藥性似乎有些加強,以前并無感覺,只是按書所說的解了毒便是了,但漸漸的,或許是因為她見日久無效而加重了手腳,也有可能是因為所謂的“解毒”并不能完全清理毒素而留了積怨,所以最近每次再飲總有強烈的暈眩,當真是苦不堪言。

喝了茶,又和雨憐東扯西扯地談了會天。看天色不錯,我拉了她去園子裏走走。雨憐見我興致甚濃也不好推托,便随了我去。

在湖邊走着,我一面撐着昏眩的腦袋,一面提了神回答和雨憐搭着話。留神着園子門口的動靜,我有一搭沒一搭地談論着,眉梢卻微微蹙了起來。我本是計算着今天常寧應該會來找我才安排了行動,如果他不來的話,那一切等于白白籌劃了。

心思總落在門口,惹得雨憐也有寫奇怪地問道:“姐姐是在等人嗎?怎麽魂不守舍的?”

我忙是斂了神色,歉意地笑笑道:“怎麽會,只是最近人比較迷糊,所以老是走神罷了。”

“是嗎?這樣的話姐姐還是應該在房間裏多休息才是。”

我看着她擔憂的神色,嘴角冷冷的弧度一勾,挽着她的手道:“妹妹你也知道我最近總是悶在屋子裏,早晚是要悶壞的,說不定到外面走走倒還好些呢。”

“這樣說來倒也是。”雨憐聞言笑笑,便不多懷疑什麽。

我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正此時,門口閃出一個修長的人影。

我看準時機,忽然間放慢了腳步,雨憐沒有留意便直直地撞了上來,我被“撞”地晃了兩下,然後向前一倒,正好直直地落入了水中。

周圍忽然起了一陣的驚呼,全身侵襲而來的是刺骨的涼意。有一抹熟悉的畫面入了腦海中,我自嘲地一笑,意識漸漸地開始疏散了開來……

誰能想到呢?當初雅薇用過的伎倆,我竟然這樣原模原樣地搬到了這裏,是不是還該感謝她的原創版權呢?

過分的寒冷使得四肢開始僵硬。自從流産,我仿佛對冷的溫度特別的敏感,現在忽然落水,陡然間的溫差讓意識的模糊加速……

掙紮了幾下再無動作。朦胧中只聽似乎有人躍入了水中,然後,一個溫暖寬大的懷抱将我擁入了懷中。略微有柔和的溫度,微微舒心。有種熟悉的感覺,但又似乎和以前的并不相同。在周圍此起彼伏的驚嘆聲中我終于沉沉地睡去。

自從來了這裏,不知,為何自己總是與水這樣的有緣。

我的意外落水讓整個別院都亂成了一團。迷迷糊糊中,我只隐約可以感到周圍匆匆走過的來往人流。

閉了眼,随着思維的慢慢回複,我依舊裝作一副神志不清的樣子,只是手一直被抓着,感覺有幾分的不适應。

連續幾個夜晚,我昏昏沉沉地睡了又醒,每次都可以感覺到被握緊了的手,在那人的熟睡下偷偷幾下掙紮,依舊無法抽離。這個時候我才敢悄悄睜開眼,安靜地看着守在我身邊疲憊入睡的人,心裏百感交集。

常寧仿佛突然見變得特別空暇,不然怎麽會這樣沒日沒夜地一直守着我?

因為我的“昏迷不醒”,大夫對這類在醫理上完全說不通的反應也覺得很是奇怪。

常寧一怒之下叫人把他給拖了出去,凝着我,沉聲吩咐道:“快馬加鞭,入京把孫太醫叫來。”

“什麽,找太醫?爺,這恐怕……”侍從顯得有些猶豫。其實別說是他了,就連我也感到驚詫。如果這時候去找太醫,常寧就不怕露餡麽?

“叫你去你就去!”平日裏一直溫文爾雅的恭親王,我第一次看到常寧這樣沉着一張臉。雨憐這個時候已經被關在了房間裏,而家丁丫鬟們也幾乎都已經很是疲憊,看是時機已經差不多了。我假裝慢慢轉醒,“困惑”地看着周圍,一臉茫然的神色。

“宛文?”常寧一喜,忙是上前握住了我的手,欣然道,“宛文,你終于醒了,感覺如何?”

他的喜悅是發自內心的,我直視着他的眼,忽然有幾分不忍。但是,緊握拳的手,纖指刺在掌心的痛讓我忽然狠了狠心,傻兮兮地看了他半晌,忽然嘴角扯開了一抹古怪的弧度:“呀,你是誰啊?”

常寧的動作頓在那裏,忽然有幾分不可置信:“宛文,你說什麽?”

因為大夫的診斷,雖然已經确定我有服某種藥物,雖然他們無法說出是什麽藥,但至少幫了我很大的忙。

我笑得愈發地誇張了:“宛文,哈哈,宛文是誰呀?嘿嘿,我又是誰?這裏是哪?是哪?”我“困惑”地開始東張西望,忽然扯起了自己的頭發:“我是誰啊,我為什麽會在這裏,這裏是哪裏……”

以前電視裏面看過太多發瘋人的舉動,雖然事隔很久,但我依舊發揮地淋漓盡致。

常寧忽然一把抓住我,死死地看着我的眼,卻什麽都沒有再說。

我被他看地很是不自在,呆呆地笑着,然後一臉傻樣地伸手去扯他的辮子。

常寧沒有躲,任我将他的辮子扯了過去,不時地用力拽幾下。他有些疼,但只是蹙了眉病不做聲。

那種神色過分灼人,仿佛直接穿透我的表象透入了我的內心。如果他驚慌或者憤怒的話我或許還會感到釋然,但是他偏偏就是這樣安靜地看着我,然後,一聲不吭。

但已經到了這個份上,不管他有沒有看穿,我只能硬了頭皮演下去。

裝瘋賣傻是新手上路頭一回,所以也不知道究竟是像還是不像。我慌亂地扯着他的辮子希望常寧能将我推開,但他偏偏是這樣安靜。那種視線裏含着幾分的悲傷,但是這樣平靜,我不知道那種莫名地感觸到底是從哪裏來的,只隐約覺得跟着有些難過。

和玄烨相似的容顏顯得有些模糊,我這才發現自己竟然留下了眼淚。

兩行清澈的細流,悠悠地流淌而下。常寧反而因為這個愣住了,忽然有些無措。我還沒反應過來,他竟然一把将我抱在了懷裏,小心翼翼:“宛文,怎麽了?為什麽哭?”

聲音清到我都分不清他是在對我說,還是自己的呓語,只是覺得心跳突然猛烈。

頭大。落水已經早晨有些頭痛,現在這樣莫名其妙的情景更讓我感到無奈。

真的很莫名其妙,莫名其妙的我,莫名其妙的常寧,莫名其妙的對話,莫名其妙的擁抱……心跳加快,腦子一片空白,等想清明,我才記起自己是在另一個“陌生”男人的懷裏,我下意識地用裏一推,猛地掙脫了他的懷抱,向床裏面蜷縮了幾步。

常寧被我這麽一弄,忽然微微笑着看我:“怎麽了,宛文?”

他或許以為我已經清醒,終于有了正常的舉動。但我雙唇一抿,又哆哆嗦嗦地開始喃喃呓語:“你是誰?我……我又是誰?這裏是哪裏?哪裏?”

他的臉色終于變了變,向我小心翼翼地伸過了手,略有顫抖。

我一揮手臂,将他的手拍開,然後向外一蹿。

旁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我卻已經一路狂笑着跑了出去。

我這一跑驚動了院子裏的所有人,原本走動在各處的家丁紛紛聚集了過來,常寧慌忙中下令衆人不許傷我,所以他們的舉動又變得束手束腳。

我一面“瘋瘋癫癫”地跑着,一面東躲西藏,好好的一個院子,硬是被我折騰得烏煙瘴氣。

看着那些從四面八方湧來的家丁,我的嘴角突然滑起一抹詭異的弧度,一馬當先地帶這這些人,朝着同關押柳品笙的木屋相反的方向跑去。

一路的呼嘯,我暗暗地回頭往那深邃角落的木屋望去,心裏默默祈禱——笙,剩亂,你一定要逃出去……

其實我是真的不知道常寧的想法,當終于跑到疲憊,我也就被那些人給“請”了回去,結果那時候常寧已經不在屋中。

依舊是照常的起居飲食,但只見一些丫鬟,我再也沒看到過他。每天裝瘋賣傻其實是一件很累的事,但值得慶幸的是,我曾經偷偷溜出去,那個木屋裏,柳品笙終于已經不在了。我相信他已經出去了,應該正在某個地方等我。

乘常寧不在的這幾天,我的“病情”稍稍有了些好轉,也不過分地胡鬧了。服飾我的幾個丫頭都很高興,所以看守也漸漸開始松懈了。

聽說雨憐自那天後就沒有再出現過,從丫鬟們平日的聊天裏,我隐約感覺到她似乎遇到了什麽不測,不然哪會有人平白地從世界上消失的?雖然我有想要給她一個教訓,但如果常寧真殺了她,也略有感覺到不安。

畢竟,如果要算起來,我便是罪魁禍首了。

像平日那樣度日,我一臉稚氣地走在草地上,不時地采上幾朵花。然後沒有注意到腳下,石頭一絆就摔了一跤,前面就是湖,旁邊的丫鬟們都吓了一跳。

好在我沒有再掉進湖裏,但是手裏的花都漂浮在了湖面上。我呆了呆,然後開始哇哇大哭,整個就一失去了玩具的小孩。

因為我胡鬧着要那些湖面上的花,丫鬟們沒辦法,只好把下人也叫來。

我故意喊得很大聲,然後把一個個看熱鬧的人都給吸引了過來。

有人脫了衣服下水去撈花,我站在湖旁邊指手畫腳,東西南北地胡亂指了一通,結果又把他們給繞暈了。

留意着周圍,确定他們的注意力沒有留在我身上以後,我一邊繼續叫着,一邊偷偷地往後退。然後忽然一轉身,開始很快地跑了起來。

耳邊是呼嘯的風,不一會有人反應過來,後面也起了追逐的腳步聲。

我已經豁出去了,所以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直跑,直直地沖出了庭院。

雖然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但是為了甩掉後面的人,我跑進了小巷子裏。幾下左閃右閃,在我迷路的同時,終于再沒了後面的追逐……

微微擡頭,頭頂的陽光似乎格外地明媚。我知道,我成功了。再也不受別人的限制,我自由了。

理了理微皺的衣衫,我準備去打聽附近镖局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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