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驚蟄時節(一)
江北小城濱陵,依托長江水運聚富為城,驚蟄時節,暴雨過後小雨淅瀝,又恰逢早春,江面并無多少船只航行,小城裏大家夥兒都聚在酒館中談笑飲酒。
“你們可知,聽說那青龍幫最近啊,亂了。”
“青龍幫,不是一直想獨占濱陵碼頭麽?要不是那李家小侯爺照拂着,早到濱陵來了,現在又怎麽了?”
“聽說他下面的分舵啊,不服老幫主,要自立成新的幫派,叫什麽來着——天龍幫!”
……
今日酒館中來了不少江湖人士,拿刀佩劍的,三五一桌。靠窗桌上一玄衣青年帶着黃衫女子默默飲茶。江湖人說話嗓音太大,黃衫女子聽完此話低低笑出聲來,雙手交疊,趴在桌上輕聲道,“不管是青龍幫還是天龍幫,名字都俗氣。”
“唉,小姑娘,話可不能亂說,這青龍幫霸氣着呢!”沒想到不遠處看着五大三粗的漢子,耳力竟然還很靈敏,聽到小姑娘的輕語回頭接了一句。
“怎麽霸氣啊?”黃衫姑娘也有興趣,轉過頭問着。
被一個小姑娘滿臉好奇的看着,那漢子瞬間笑了,故作高深道,“你這小姑娘肯定是外地人,這青龍幫,早年是五龍建會……”
黃衫女子聽得入神,索性坐到另外一張桌上,玄衣青年倒也不着急,起身在姑娘肩上輕拍了一下,“暖玉,我出去走走,你自己在這聽會兒,別亂跑。”
“去吧去吧。”姑娘聽得正入神,頭也沒回,就随意擺了擺手,目光卻仍是看着那大漢,直問,“後來呢?”
青年無奈嘆了口氣,徑直出了酒樓。
濱陵城小,最繁華的只有一條東南北主道,芷蘭大道,這家酒樓離芷蘭大道不遠,不過片刻腳程也就到了.北邊是一處朱門大戶,正是剛提過的李家,李家乃世襲侯爵,是以大家都叫小侯爺。
一路向前,街對面是一處青磚瓦院,規模不比侯府小,只是關着門,在雨中稍顯冷清。青年神色一滞眼中漫起霧氣随即狠狠閉上,慢悠悠的走過街道,繞着青磚院子轉了轉,複又往回走。
外人只當是過來散步的閑人,畢竟這裏是濱陵世家南宮一門的住處,也差不多是芷蘭大道的盡頭,閑晃到這裏也該調頭了。
青年沒走幾步,見人打馬走過,擡頭看了一眼,複又低下頭去,狠狠咬住嘴唇。
倒是馬上的南宮家大公子勒了缰繩 ,翻身下馬快步跟上來,道,“姑娘,請等下。”
青年聽了,嘴角撇了撇,終是慢慢轉過身來,再擡起頭來,已帶着微微笑意看向南宮昌。
南宮昌瞬間瞪大了眼睛,走上前兩步幾乎踏不穩步子,終是冷靜下來問道,“你……姑娘像我一位故人,敢問姑娘芳名?”
“我姓謝,名喚紅塵,才從耒陽到濱陵,不知公子是否錯認故人。”謝紅塵有一雙極好看的睡鳳眼,偏偏笑起來卻帶着幾分漫不經心的疏離感,似是所有人在她眼中都一樣。
“抱歉,只是覺得……姑娘像極了我一位故人,唐突了姑娘,打擾了。”南宮昌一抱拳,謝紅塵便點了點頭,轉身欲走,卻聽他又道,“這裏是在下的家,若姑娘往後遇着什麽麻煩,盡管來找在下便是。”
謝紅塵聽了這句,唇角彎了彎,眼裏露出笑意微微颔首,便再不回頭的走了。
人方走遠,底下人開始竊竊私語,貼身書童鳴之一聲令喝“公子的事,由不得你們放肆!”說完卻又走到南宮昌身後輕言道,“大公子 ,這姑娘,長得好像二小姐。”
“這世上,像的人多了去了。”南宮昌面色凝重,往回走了兩步,又道,“回去千萬別告訴我娘,知道了麽?”
“是。”
謝紅塵慢慢踱步回到客棧,暖玉還在和那群人聊天,只是這回注意到了謝紅塵臉色不對,連忙站起來道,“我們是要回去了麽?”
“我先回房,你玩好了就跟我一起回去。”謝紅塵臉色仍是微笑。
暖玉回頭看一眼剛才聊得正熱乎的一桌,又看看謝紅塵,被輕輕碰了一下胳膊上,随即笑起來,“那你先回去吧 。”
兩人定的房間就在樓上,因為同時女子,出門在外為了方便,所以謝紅塵才做男裝。
等暖玉回到房間,謝紅塵伏在案上,手中正翻着一沓紙張。
暖玉看到謝紅塵還穿着的出去的一身玄衣,外衫都被打濕了,袖口的水将紙張底部暈濕了一片。
“姐姐,你怎麽還穿着濕衣服,快換了。”暖玉一邊翻着包裹拿幹淨衣服,一面不忘叮囑謝紅塵道,“你畏寒,怎麽受得了涼。”
“沒事,小雨罷了,衣服也沒怎麽濕。”謝紅塵倒是不怎麽在意。
“換上換上,我有好消息告訴你。”暖玉早就想跟謝紅塵一起回來,但是方才謝紅塵碰了她一下分明是叫她先做好自己的事情,這才留在外面和那些糙漢子們繼續打探消息。
“什麽好消息,說出來給我聽聽。”拗不過暖玉,謝紅塵脫了沾雨的外衫,接過暖玉準備的袍服,只是沒想到暖玉竟然給準了冬天的棉服,也好,春日寒涼,不出門穿着倒也合适。
“姐姐,我可是打聽了,那個姓李的,叫李宏孝,雖說是個小侯爺,卻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他原就喜歡逛窯子,然後家裏給他說了門親,姑娘還是濱陵大戶南宮家的小姐,可沒想到這李宏孝,竟然在婚禮上跟個窯姐跑了,害得那南宮家小姐沒辦法,跳江而亡。姐姐,你說這南宮家的小姐是不是傻,李宏孝這種男人不要了是好事啊,嫁給他才是倒八輩子的黴!怎麽反倒想不開跳江了。”
“這南宮家并不是尋常人家,”既然暖玉問了,謝紅塵接過話茬便回道,“南宮家屬士族,說白了是書香門第,族裏出過不少官員,這種大戶的姑娘若是嫁了,便沒有輕易回門道理,只要定親了,就算嫁出去的人。在婚禮上被抛棄了,南宮家是不會要她回去的,活着不光是個笑話,更是南宮家的恥辱,當是不堪折辱才尋了短見,不過這也是五年前的事情了,還有呢?”
“姐姐,你這樣說話,也像個讀書人。”
“像麽?”紅塵眯起了眼睛,像是不服。
“也不像啦,姐姐才沒有那麽迂腐,還大戶人家,讀書讀傻了吧,好好地大活人閨女不要,為了什麽名聲,讓自家姑娘去死,這算什麽呀!”暖玉心中不平,抱怨了幾句,看到謝紅塵盯着自己,立馬回過神來,道,“姐姐你聽我繼續說啊,據說出了這事,李宏孝就跟窯姐一起跑了,但他如何吃得了苦,沒了家裏接濟不到兩年,又跑了回來。”
“嗯,那窯姐呢?”
“窯姐?是叫紫鵑吧,大概是丢在外面了吧,反正都是出來賣的,總不能回來還帶着吧。姐姐,你猜然後怎麽着?”
“猜不着。”謝紅塵果斷搖頭。
“姐姐你真是無趣!不過我猜你肯定也想不到,這李宏孝,不知道怎麽的被相國看中了!剛剛迎娶了相國家的小姐!你說這相國腦子是不是被驢踢了,還是眼睛被屎糊了?好端端的小姐嫁給這麽個渣滓。”
“相國,哪個相國?”謝紅塵的注意力卻不在什麽小姐身上。
“姓鄒,還是周來着……”
“周世安,在朝中也算有些權勢。”
“還是姐姐厲害,都說這周小姐出身名門又寫的一手好字,不知道怎麽會看上沒用又薄情的李宏孝,他爹,那個相國腦子裏到底是怎麽想的?姐姐,我們一定要想個主意治治他,不如趁他睡要他命,我去一刀割了他的脖子!”
謝紅塵翻了個白眼,拿着一沓紙就往暖玉頭上敲,“先不說侯府守衛如何,就算你進得去,也殺的了他,死了個小侯爺朝廷怎麽肯善罷甘休?”
“嘁……我才不怕,那些草包能抓住我?”
“就算抓不住也是麻煩,別忘了我們是來做什麽的。”
“收濱陵碼頭啊。”這事暖玉倒是記得清楚,“可是姐姐你也看到了,濱陵碼頭一直都在李家手裏,這碼頭的工頭船夫,都只認李宏孝,我們不想辦法扳倒李宏孝怎麽能搶到碼頭呢?況且對于李宏孝這種人,真是一刀砍死都便宜了他。”
“你也知道是要想辦法。”
“那……姐姐你說有什麽辦法?”
“李宏孝能掌控濱陵碼頭,主要靠的就是世襲侯爵的權勢,勾結官府,普通的江湖勢力根本得罪不起,要動他,還得從這裏入手。”
“從侯爵入手?姐姐,這怎麽入手啊,那皇帝封的侯爵,我們能叫他撤了?”
“這種世襲侯爵,只要不是重罪,便是當今聖上也不能随便撤換。”
“那怎麽辦啊……對了,姐姐,你說這南宮家的小姐投了江,南宮家肯定恨死他了,南宮家也是當官的,不如從南宮家入手?”
“這都五年了,有辦法早想了,況且南宮家的人,最高的也不過四品漕吏,要扳倒侯爵還差了點。”
“那南宮家的小姐還真白死了,也不知道叫什麽 。”
“南宮易辭。”
“啊?”
“南宮家的那個投江的小姐,叫南宮易辭。”
“姐姐你怎麽知道這些的?”
“來之前做了點準備。”謝紅塵将手上的資料遞過去,暖玉卻是笑笑避開了,“姐姐你知道我不認識字啊。”
“你是不想學!”
作者有話要說: ^_^很久以前就想寫原創武俠了,以德報德以直報怨
面對渣男有什麽好哭的,拿出真本事來虐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