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占蔔師與記者與十萬個為什麽·一
童其誠, 可以合法浏覽大人才能看的網站的18歲,最近思索的問題是關于某個占蔔師前次所做的占蔔結果的事。
錢幣9,逆位寶劍8,命運之輪, 以及底牌的逆位寶劍4;雖然自己都告訴我說是一年才能做一次的重要占蔔, 然而對于結果, 那家夥卻只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單身狗”。這還用你說嗎汪!
幸好我生活在一個高度信息化的時代。她不想我知道的事,有搜索引擎讓我知道。
我上網查了這幾張牌,大致了解了一下牌義,無非是心理小測驗那套放之四海皆準的大套話:心想事成啦, 解放心靈啦,着手行動啦……這麽想想那家夥也是不容易,每次都要就着這些不着邊的東西編出幾段看起來靠譜的話來糊弄客人,還居然都能把人唬住。
我點開命運之輪的牌義。它是這四張牌裏唯一的大阿卡納,我對它寄予厚望。
“命運之輪代表着境遇的改變, 生命無常;也暗示一段戀愛關系日趨完滿的機會在增加。”
喝!她還說我單身狗,一派胡言!
我頓時感覺明天出門就能迎來新的邂逅了,畢竟生命無常。
萬萬沒想到,邂逅真的發生了。只是……我寧可不要, 畢竟生命無常。
第二天一早我出門上學, 才出了自家大門沒一百米,就看到一個陌生的女人鬼鬼祟祟地在附近探頭探腦踱來踱去;短發圓臉小個子,大概30出頭。我掐指一算,此人多半是個記者——因為我看到她大衣口袋裏拖出來的“小蜜蜂”的線了。她身後的紅色本田半開着車窗, 裏面恐怕架着攝像機。
果然她一看到我出來就大步搶上前來,從口袋裏掏出“小蜜蜂”對着我:“你是住在附近的居民吧?大概一周前這棟房子發生了玻璃爆炸事件,你知道些什麽嗎?”
……我看上去就這麽不像有錢人家的孩子嗎?
“我不知道啊,”我說,“我在這住了十幾年了,一塊玻璃都沒打破過。”
“這樣哦,”她點點頭,“打擾了。”
我繞過她接着往前走。然而沒走幾步,身後就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我一回頭,冷不丁地被她拍了一下腦門。
“你騙我!”她氣呼呼地瞪着我說,“你穿的是×中的校服!你們學校去年也發生過一樣的事,一般人怎麽可能這麽淡定地說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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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不是一般人啊。
我看了一眼時間,繼續跟她閑扯的話顯然是要遲到了,于是打電話召喚廉叔。廉叔馬上帶着保安趕到,把她請走了。
“你又騙我!你還說你是附近的鄰居!”這是她離開前的最後一句話。
這不是我說的,是你自己說的。
我問廉叔,家裏的事怎麽傳出去了,還被記者知道。廉叔搖搖頭:“防不勝防。”
後來我知道了那個記者叫黎芳,做着本地電視臺的一檔訪談節目,據說還是本地名人——雖然在這之前我們全家都不知道她。恐怕她的知名度也只限于本地電視臺的收視群體。
而我之所以會知道她的名字,是因為……她開始盯我的梢了。
那天之後,我上下學常常能看到她坐在她那輛紅色本田裏,滿臉幽怨地注視着我,仿佛我是對她始亂終棄的負心漢。我假裝沒看見地經過,她還會慢慢開車跟在後面。
這家夥的跟蹤水平也太差了吧……而且要跟蹤就別開這麽鮮豔的車啊。
三天後,本地報紙娛樂版出現一條新聞:《T氏集團獨子與神秘黑衣女子驚現街頭,疑私交甚密》。配圖是我和科洛在小公園前說話的照片:我站着她坐着,中間隔了差不多半米;兩人的眼睛都打了黑條。
驚現個鬼啦我每天都大大方方走來走去好嗎,而且在大馬路上說個話也叫私交甚密嗎,老爺爺找人問個路都比這站得近呢。
話又說回來,這家夥不是電視臺記者嗎?為什麽這事反而登在報紙上啊?
“媒體之間互相賣情報吧,要不就是她化名投稿,”科洛說,“簡直不可原諒,竟然給我的美貌打碼。”她的關注點似乎和我不太一樣。
“說起來你不是有一般人看不見的設定嗎,為什麽會被拍到啊?”
“我又不是鬼魂。”科洛翻了一個巨大的白眼。
時間是周四下午放學後,地點是熟悉的違章小攤位。我和科洛就當着十幾米外自以為沒有被發現的黎芳的面開始談論她本人。
“說起來你看過她的節目嗎?”科洛說。
“沒有,我幾乎沒看過本地臺。”
“哦,別看了,”科洛從鼻子裏“嗤”了一聲,“難得要死。看完就覺大自然真是太寬容太勵志了,什麽玩意兒都能進化成人。這種節目都能成頻道主打,這電視臺也是遲早要完。”
“有這麽糟糕嗎……話說你怎麽那麽清楚,偷偷看了不少吧!”
“娜娜的老公成天用店裏的電視看啊,”科洛又翻了個白眼,“說當搞笑節目看還挺有意思。但是娜娜不準他在女兒面前看,怕女兒變傻。”
……能把嚴肅的人物訪談做成搞笑節目啊,突然有點好奇想看了呢。
回家後我查了一下電視節目表。黎芳的節目一周一期,一期半小時,周四首播,周五六日重播;正好今晚就有最新一期。于是我破天荒地在晚飯後打開了電視機。
這一期的訪談嘉賓是本地一位老書法家。老先生鶴發童顏,精神矍铄。對面坐着的黎芳也認真做了造型,比她在我家門口徘徊的時候那副灰頭土臉的樣子鮮亮很多。一段煽情的開場白後,節目開始了。
爺爺曾經說過,對美麗的女人的提問認真作答,是一個男人的基本素養。黎芳能不能算是美麗的女人暫且不論,單從這一點上來說,她對面的老先生顯然是一個優秀的男人。
面對這麽蠢的問題都能做到不惱不怒不掀桌不走人,晚輩佩服!
節目剛開始,黎芳的提問尚在常識能理解的範圍內,比如“幾歲開始學書法”“學書法難嗎苦嗎”“年紀這麽小你怎麽堅持下去的”,雖然水準不是太高但還是能看得下去。幾段VCR後她大概是把提問大綱忘了,開始随心所欲,縱馬馳騁。
“×老師平時在家你們誰做飯啊?”這跟節目主題有一毛錢關系?
“×老師你兒子學習成績好嗎?”老先生都做爺爺了你還要過問他兒子的學習成績?
“×老師我特別好奇,他們說你這個流派又難練,練出來又難看,老師少學費貴,真的假的啊?”……這一段居然沒有被剪掉,這後期是實習生吧。
節目的後半段就充斥着這種不知所謂的奇怪問題,而老書法家全程保持着道行高深的微笑,以至于我不得不懷疑是不是一個鏡頭重複用了好多遍。每當我以為這個問題已經夠蠢了,不可能更蠢的時候,黎芳總給我層出不窮的驚喜。
“是什麽讓×老師堅持要走這條吃力不讨好的道路,又是什麽讓他在山窮水盡之時,選擇了造假售假呢?《芳芳約你聊》,下期再見。”……看來下期要轉型法制節目的樣子。
總之和科洛說的大致一樣,這是一檔體現物種多樣性的歡樂向人物訪談。不過有一點我并不贊同她:黎芳的節目并不是一無是處。至少,讓我找回了久違的智商上的優越感,并且看完節目後像打足了氣的氣球一樣充滿自信。
這節目的主旨可能是宣傳“你上你也行”的勵志精神吧。
“咦,你居然在看電視?”剛回來沒幾天的媽媽路過客廳,有些吃驚地停了下來。
“嗯……他們說這節目還、還、還挺有意思的……”我說。
“真的嗎?好看嗎?”媽媽在我身邊坐下,不過節目已經結束了。
“說起來,這個制片人今天還邀請我上她們的節目呢,說是本地女企業家專訪的系列節目,”媽媽看着片尾的制作名單說,制片人是黎芳,“既然你說有意思的話,那我明天就給她回個電話吧。”
“……不,媽媽你平時也很忙的,不用浪費這個時間了。”
“怎麽是浪費時間呢,”媽媽說,“咱們家的藝術館也要開業了,正好做個宣傳啊。我也聽說這節目收視率挺高的。”
我覺得到時候被宣傳的恐怕不會是藝術館啊,媽媽。
白波知道我媽要上黎芳的節目後,異常激動,笑了三節課沒停下來。
“哈哈哈哈哈哈你媽媽要、要上那個節目?你怎麽不攔着啊!”
“我攔了啊,沒攔住,”我垂頭喪氣道,“到時候我跟她一起去,看情況不對,拉了她就走。”
“不要啊,節目開天窗怎麽辦!好好坐着,別耽誤人家錄節目,”白波說,“順便到時候告訴我播出時間哈哈哈哈哈哈……”
科洛也是一樣的反應。比白波略強的是,她忍了一下笑,雖然沒忍住。
“制作完了告訴我播出時間,我和娜娜她們一起看,”科洛說,“噗……”
“你剛剛是不是排了個氣?”
“不,我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 萌到飛起的呆毛小天使畫的萌到飛起的科洛_(??ω?? 」∠)_感覺收獲了天使の眷顧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