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1-5
我以為自己會失眠,結果一夜無夢。睜開眼,走到落地窗前拉開窗簾,燦爛的朝陽破簾而入,一掃前幾日的陰霾。
等我從卧室的衛生間洗漱好出來,想看看手機,才想起還放在客廳的包裏,于是随手扒拉幾下長發,走出房門。
客廳裏和昨天相比,空曠了許多。只電視機前面還堆着兩個紙箱子。
大門敞開,灌入的冷風讓我抱緊了手臂。酒舒穿着粉色的大衣站在玄關,和一個陌生人在說話,聽到聲響,回過頭,見到我,快步走過來,把我往卧室裏領。
“冷吧,我給你找件衣服穿上。”
我跟着她,沒有接她的話:“你要把所有的書搬到H市?”
酒舒打開衣櫃,隔着衣櫃門回道:“是啊,這一年不知不覺又買了很多,所以剛剛叫了快遞公司的人過來。”
我實在想不通,那些書有什麽值得寶貝的,至于讓酒舒走到哪兒都要帶着。我雖然也挺喜歡看書,但是絕不會這麽折騰自己。
“你也不嫌累,每換一個地方,都要把自己的書帶着。看你這陣勢,是打算一去不回了?帶着這些書一起給你療傷?”
“瞎說什麽呢!我現在好着呢。”酒舒找了一件韓式大衣出來,放在我身上比劃,“來,這件怎麽樣?”
我連連後退:“我不要穿大衣,冷。”
酒舒笑了,有寵溺的意味在裏面:“只有這一件比較寬松,你能穿的進去。我這倒是還有郁臨深留下的羽絨服,你要是不介意,穿着試試?我的羽絨服你肯定是穿不進的。”
酒舒一米六的個子,不算矮,但是和我比,卻是矮了不少的。我以前還為自己比酒舒高而沾沾自喜,嘲笑她是個矮子,後來才發現,女人個子太高也不見得是什麽好事。
酒舒打開另一個衣櫃的門,挑了一件看起來還算秀氣的紅色羽絨服。
“這還是我當初給郁臨深買的,可是他嫌顏色太豔,只在家穿過兩次就再也不碰它了。你不是喜歡紅色嗎?你穿應該還行的。”
我接過衣服,厚實的面料讓我感覺自己捧着一堆棉花。
“我先出去,你穿穿看,要是不行,就只能将就我那件大衣了。”
我穿着郁臨深寬大暖和的衣服走出房門。酒舒剛送走快遞公司的人,回頭見我一身偏中性的打扮,眼裏盡是贊許之意。
“你果然還是穿紅色好看,雖然有點顯大,但是還蠻帥氣的,比郁臨深穿着适合多了。”
“還行吧,暖和就好,”我挽住她的胳膊,“你的眼光不錯,我不嫌棄。”
酒舒輕輕彈了一下我的額頭,我放開她,捂住自己的額頭,假裝很疼的樣子。她攬住我的腰,我怕癢,笑着躲開了,這番孩子氣的舉動惹笑了她。她溫柔地看着我,嘆息道:“唉,你呀。”
簡單的三個字,卻戳中我的淚點,我突然想哭,我此刻強烈地感覺到,酒舒很愛我。我只在爸爸臉上看到過這種表情。
我揉着自己的胃,撒嬌道:“好餓呀,有吃的嗎?”
“電飯煲裏還熱着我早上下的速凍餃子,今天事情多,沒自己做,你将就吃點。”
她推着我走進廚房,然後出去繼續收拾行李。
我穿着厚厚的羽絨服,心裏暖的一塌糊塗。草草解決了早飯後,便取了自己的東西,打算離開。我不習慣說再見,也不習慣送別。可酒舒要去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我還是擔心的:“去了那裏,有事一定要和我聯系。”
酒舒把裝着我髒衣服的袋子遞給我,拍了下我的肩膀,眼睛笑的彎彎的:“放心,不會有事的,我已經是28歲,會照顧好自己的,倒是你,一定要開心地生活,順着自己的心意就好。”
我又囑托了幾句後,潇灑地揮手,準備離開。
“等等,你把這塊表帶上!有空的話,幫我帶去給郁臨深吧,要是覺得不方便的話,找個快遞寄過去也行,我剛才忙得忘了這事。”
我說“好”,接過表,很随意地塞進包裏。末了,又想起什麽:“我沒有他的手機號啊?”
我與姐姐關系比較親近,但是和郁臨深交集很少,也沒有到能彼此留下電話的程度。
“我一會兒短信發給你,把他公司的地址也給你,他一向忙于工作,還是寄到公司去好些。回去吧,我到了那邊會聯系你的,但是你千萬不能透露給媽,也不要告訴爸爸。”
屋外陽光普照,一掃昨天的陰霾,周身沐浴在暖陽中,只覺神清氣爽,身體裏的濁氣都蒸發掉,倒了兩趟公交車,回到自己租住的小屋,身上竟出了一層薄汗。
我住在離市中心不遠的一處舊時公寓,兩室一廳,面積不大,稍大一點那間房用作我的卧室,另一間擺着房東留下的一張一米二寬的木板床,其餘空間堪堪供人轉個身,所以被我用來堆放雜物。不大的客廳擺着一張碎花布藝沙發,沙發前的茶幾上擺着幾本書,其中一本攤開,旁邊用來放水果的果盤裏除了兩個蘋果,剩下的全是零食。廚房做成開放式,琉璃臺前擺着一張我吃飯時偶爾會坐上一小會兒的高木凳,但多數時候我都是在外面吃過飯再回家,就算心血來潮練練廚藝,我也多半直接拿茶幾做餐桌。
我很喜歡這個小小的一方之地,尤其中意客廳外面的窄小陽臺。每到晴朗的夏夜,我都會趴在窗子上看星星,腳邊的蚊香散發縷縷香氣,心情一下子變得非常平靜,很快大腦的煩緒都被清空。
其實我最初是一直打算與父親住在一起的,可是我無意中發現,只要自己在家,母親從來不會上門去看父親。倒是有一次,我因為出差提前回家,意外地看到母親。我很驚喜地和母親打招呼,可母親只“嗯”了一聲作回應,再無別的表示,坐了一會兒很快就走了。
經過那次以後,我向父親找了個借口搬了出來,父親很不舍,極力挽留我,可是我一向性子倔強,堅持說要找個靠近上班地方的住處。父親只得依我。
其實我只是希望母親能多上門看看父親,我看得出來,父親的心裏還是有母親的,只是教了一輩子書的父親生性木讷,不善于表達罷了。
手機早就沒電,我在卧室找到充電器,來到客廳,坐到沙發上。
幾分鐘後按了開機鍵,好幾條信息顯示在屏幕上。我一一打開,兩條是垃圾短信,一條是催話費的,還有一條來自鄭辛遠。
“晚安,阿媚。”
發送時間是昨晚11點。
鄭辛遠對我一直很好,我不懷疑如果以後真的與他結婚,他一定會好好待我。就在昨天,我還準備認真投入到與他的關系中。可現在姐姐離婚的事讓我明白,缺少愛情的婚姻是很難長久的。我不知道鄭辛遠是否愛我,但我知道我不愛他。既然不愛,那還有繼續下去的必要嗎?
我突然特別讨厭男女之間的情情愛愛,平白無故地給生活帶來很多困擾。如果人類缺少一份悸動的能力,是不是能活地更長久一些?
我打算停止這種對自己的精神折磨,拿起之前翻開的那本書看起來。
我正在看的這本《荊棘鳥》,由澳大利亞女作家考琳·麥卡洛所寫,描寫了英俊的神父拉爾夫和梅吉的糾葛愛情。我接着昨天看到的地方繼續往下讀。
年老的瑪麗正在向拉爾夫索吻,卻被厭惡地拒絕,瑪麗口不擇言,指責拉爾夫的虛僞和道貌岸然。
我為瑪麗感到悲哀。不是因為拉爾夫的拒絕,而是因為當瑪麗告訴他自己愛他的時候,卻被他狠狠地否決掉。難道一個即将死去的老年人就不能愛上別人嗎?
我突然覺得很煩躁,合上書,不想再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