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5-6
天氣不知不覺熱起來,我終于舍得脫去厚實的外套,開始穿上輕巧的衣服,身邊的女孩子很早就進入單衣季節,着裝鮮麗搶眼,我雖羨慕她們,卻沒那份與冷字抗衡的信念。
穿的衣服少了,心情也跟着輕快起來。
這天下午快下班的時候,我哼着歌收拾桌子,柯梁愛推門而入,面露愁色:“阿媚,晚上我去你家睡。”
“怎麽了?和你老公吵架啦?”我不以為然道。她每次和方明青鬧矛盾鬧得兇了,就會跑去我家,次數不多,每次還沒到睡覺時間,又被找上門來的方明青接回去,我已經見怪不怪了。
她不作聲,眉頭深深蹙着:“別跟我提他!”
我聳了聳肩,慷慨地收留這位離家出走的朋友。
“喂!你們為什麽吵架?”
已經十點多,方明青還沒上門,連個電話也沒有,我不由覺得不對勁了。
柯梁愛半躺在沙發上生悶氣,懷裏抱着我的紅色抱枕,四個角都快被她扯開線了。
我奪回我可憐的抱枕,決定從她的軟肋下手:“你确定要在我這待一晚上不回家?小森想你怎麽辦?”
她的眼珠轉了轉,終于轉到我臉上:“放心,有方明青在,他照顧孩子厲害着呢!”
她的語氣冷嘲熱諷的,我哭笑不得:“有一個會照顧孩子的老公,別人羨慕還來不及呢!你別身在福中不知福!”
“是啊,他是好,”她的語氣幽幽的低落,“好到開始和別的女人鬼混了。”
我吓一大跳:“怎麽可能?方明青根本不是那種人!”我小心觀察她的臉色,她并不像在開玩笑,于是我放輕聲音,“你親眼看到的?”
說實話,我根本不相信方明青會和別的女人牽扯不清。他在本地一家外企擔任人事主管,長相端正,談不上英俊,五官也沒什麽出彩之處,實在算不上帥哥類型。不過他個性穩重,對柯梁愛專情專一,幾乎到了唯命是從的程度,這麽多年,他一直把她當孩子寵着,柯梁愛臉上時常有的幸福不會騙人。乍然之下,聽到她說這話,我只能懷疑其中必定有誤會。
柯梁愛的眼圈倏地紅了:“我看到別的女人發給他的信息,真的,那些話我都不好意思說出口,什麽‘謝謝你送我回家啊’,‘你的懷抱好溫暖’,‘想念那個吻’。你說他怎麽會變成這樣?”
我啞然,對于一個妻子來說,在丈夫的手機裏看到這種信息,的确很受打擊,但我依然不能相信:“光靠這些信息也不能說明什麽,你問過方明青嗎?”
她苦笑,擡起手臂遮住自己的眼睛,喃語:“我哪敢問?大家總以為他很愛我,離不開我,實際上我才是真正離不開他的人。跟他在一起這些年,他對我那麽好,萬一這些都是假象的話,我該怎麽自處?”
“我覺得事情肯定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該當面問問他,自己一個人揣測這種事情的真相,簡直是在自我折磨。你不聲不響跑到我這裏來,手機也關機,我猜他肯定着急的要死。這樣吧,我給他打電話,讓他來接你,你們好好說清楚。”
我拿起手機,卻被她一把奪了過去,按下關機鍵。
“別打,他願意着急就着急,不願意着急我也不稀罕。”她賭氣道。
我被她這種甘願做鴕鳥的心态氣笑了:“你還嘴硬,明明稀罕的要死!你總不能一直待在我這裏不見他,這樣根本解決不了問題。相信我,這裏面絕對有誤會。”
我能理解她的心情,換成我,我肯定也會接受不了,但如果我不給出點理智的建議來,恐怕她會一直把這件事梗在心上,給自己找罪受。
“阿媚,你說,現在的女人都怎麽回事啊?盡喜歡糾纏有家室的男人。退一萬步講,就算她能如願以償,那樣的男人又有什麽好的呢?”
她的話讓我一下子想起了自己,我自嘲地搖搖頭,把這點聯想摒棄掉:“所以,你應該相信自己的眼光。別再胡思亂想了,我打電話給他。”
這次我很容易地把手機拿了回來,等待手機開機的間隙,沉悶的敲門聲急促傳來,不用想,我都知道是誰,我看了眼躺在沙發上悶悶不樂的女人,走過去開門,門外果然站着方明青。他應該是跑着上樓的,此時微微喘着氣,頭發也亂糟糟的。
“阿媚,梁愛在你這裏吧?”他焦急問我,眼神已經飄到我身後。
“在呢。”我側身讓他進門,他松了口氣,直奔已經正襟危坐的妻子。
“你怎麽一聲不吭跑這裏來了,手機也關機,我都快吓死了。”
“是,她不光關了自己的手機,還強行關掉我的手機。”我倚在牆上,不緊不慢地插了一句。
方明青無奈看我一眼,我也回給他一個無奈的眼神。柯梁愛對他不理不睬,拿着自己的包就往門外走,連再見都不跟我說。方明青匆匆跟上她:“阿媚,你別在意,她估計是遇到什麽不開心的事了,這麽晚還來打擾你,真是麻煩了。”
我搖頭笑道:“放心吧,我沒什麽可在意的。她現在的确情緒很差,你多哄哄她,有什麽事好好解釋清楚,她其實……很在乎你。”
他有點疑惑地看向我,大概不明白我在說什麽,不過還是點頭,趕上已經下樓梯的柯梁愛,伸手摟她的腰。
我看着兩人的背影拐過轉角消失不見,不由嘆了口氣,但願方明青真沒什麽事,否則我可再也不敢相信愛情了。
翌日,柯梁愛一進我辦公室,就跟我道歉,情緒和昨天相比大相徑庭,眉梢都是掩飾不住的喜色:“阿媚,昨天不好意思啊,讓你擔心了,其實方明青沒背着我亂來。”
我一攤雙手,打趣道:“我就說吧,看你昨天那副‘棄婦’的樣子,我都替你臉紅。”
她尴尬笑了兩聲:“別取笑我了。不過還好,方明青說發那些信息給他的那個女人有臆想症,總是幻想公司裏的男同事對她有意思,前幾天公司已經勸辭她了。仔細想想,的确是我關心則亂,那些信息方明青從沒有回複過,手機也大大方方地讓我看,估計他自己都忘記有那回事。”
“那就好,以後你得對方明青好點了,你看,他還是有別人喜歡的嘛。”
她一改昨日離了方明青就活不了的可憐樣:“切,就他那樣的,大街上一抓一大把,量他也不敢對不起我。”
“你少來,”我佯裝不滿道,“他那樣的要是一抓一大把,我至于快三十了還跟浮萍一樣飄着嗎?別不知足。”
“阿媚,你跟那個人還沒有進展嗎?”她一轉話鋒,突然提起郁臨深,鼓勵我,“別羞怯下去了,這年頭,羞怯什麽的早不是什麽優點了,你悶在心裏不說,誰知道你喜歡他呢?”
我在心底嘆了口氣,面上雲淡風輕:“我跟他說了,他不喜歡我,我被拒絕了,就這樣。”
柯梁愛略顯驚疑地望着我,只是驚疑中帶着不易察覺的心疼,伸手覆在我放在桌上的手:“愚蠢的男人!阿媚,別氣餒,他拒絕你是他的損失,你條件這麽好,肯定會等到一個你愛他他又愛你的人。”
“借你吉言了。”
我一笑置之,卻又忽然想起,似乎某一次我用相似的話安慰郁臨深時,他也是這麽回我的。我勾起嘴角輕輕笑了,有關愛情的回憶裏,他占據太多,随便某個場景某句話,都能輕易讓我聯想起他來,若是靠我自己努力遺忘估計不太可能,只能寄希望于時間沖淡它們了。
晚上我的間歇性整理綜合症又發作了,等我把房子裏裏外外收拾妥帖後,期待中的疲累并未如期而至。于是我又拾起那本心緒起伏不定時就翻上幾頁的小說,希望自己可以沉浸于別人纏綿悱恻蕩氣回腸的故事中暫時忘記自己。
梅吉嫁給在長相上與拉爾夫神父有幾分相似的盧克,外表看來,她割斷了自己與拉爾夫不可能的愛情,但內心裏,她依然深愛着他。她離開德羅海達,跟随盧克遠赴陌生的鎮子鄧洛伊,在那裏她的身體半強迫地被他打開,她惶恐、害怕,甚至尖叫起來,卻依然無法阻擋盧克的欲*望……
我想,她的悲傷和眼淚不只是因為身體上持續的疼痛,也不只是盧克的不愛她,而是因為她身體的某個部分永遠離開了她。
梅吉的尖叫令我毛骨悚然,與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結婚、做*愛,是件多麽絕望的事情。我不是梅吉,我也沒有一個在感情上愛自己的拉爾夫(盡管拉爾夫選擇了事業而放棄了她,但無疑他還是愛着她的),但很大程度上,我以後的生活會與她的別無二致:遵從父母和親友的意願,與一個看起來不錯的男人走進婚姻,習慣與他同床共枕,生兒育女,做盡職的妻子。
但那真的是我內心想要的嗎?我又有多少把握能讓自己十年如一日地忍受那樣的生活?十幾歲尚未嘗過愛情滋味的酒媚是絕不會讓自己囿于那種無可奈何的境況的,但二十七的酒媚似乎再也無法擁有那般敢與現實對抗的雄心壯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