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8-2
“阿媚,你男朋友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他嘛,”我回憶從第一次見到郁臨深到現在發生的點點滴滴,發現很難用一句話概括他的性格和他給我的感覺,“他的內心很溫暖,很善良,很幹淨,可有時他又表現得很冷漠,好像別人無論做什麽,他都不會去關心。這樣形容好像也不準确,因為他也會很尊重別人的想法,照顧別人的感受,盡管他也會說一些傷人的話。很多時候他是一個有些自我的男人,但偶爾,他也是一個純粹的男孩。”
“看來你很愛他,”紅姐笑起來的時候,我仿佛能透過濃妝看到她溫柔的面孔,“那麽……他愛你嗎?”
我怔住,像是才意識到自己從沒想過這個問題,紅姐還是那樣柔和笑着,我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他應該是不愛的,但他是喜歡我的。”
那晚他登堂以後,又去過我家幾次。每次一起吃完晚飯,他不再只送我到樓下,而是會到我家裏坐上一會兒,到了九點,準時離開,臨走前,照例會吻我,有時是額頭,有時是嘴唇,但不會像我們第一次接吻時那樣熱烈。這樣點到即止的甜蜜來的安然踏實,我珍惜與他在一起的每一刻,我能感覺到,他對我的喜歡在漸漸加深,這段感情完美的超出我原本的期待。
紅姐聽完我的回答,沉默不言,那雙在歲月中沉澱了各種喜怒哀樂的眼睛隐隐帶着擔心。我知道她是關心我的,于是咧開嘴笑起來:“其實喜歡和愛有時很難分得清,太在意這個問題似乎是在跟自己較勁。反正我很喜歡他,而他也喜歡我,這就足夠了。”
“只要你覺得開心就好,不過你這麽好的女孩子,他愛上你是早晚的事情。”
好像自從我告訴紅姐我談戀愛以後,每次來Red咖啡館,我們聊天的主題大部分都圍繞着郁臨深。其實我不是一個喜歡表露自己情感的人,但面對紅姐,我卻什麽話都可以毫無顧忌地告訴她,哪怕我說出再幼稚,或者在旁人看來多麽可笑的話,她都會認真傾聽。然而在這一刻,我突然發現我對她的內心世界幾乎一無所知,她是個什麽樣的人,她每次坐在這個二樓靠窗的座位,對着窗外凝神發呆時,又在想些什麽?
“紅姐,你女兒來看過你嗎?”這句話脫口而出,也許它會讓紅姐沮喪,但我不後悔這麽問她,因為我想了解她——一個和我一樣時常孤獨的人。
她臉上的笑容斂去了,眼神裏的失望和期待一閃而過,幾秒過後,她繼續笑起來:“當然看過,我們關系不錯,我雖然不和她一起生活,但她依然過得很幸福。”
我在她臉上看到一抹慈愛和滿足,也能看到她對女兒的挂念和遺憾。我又想起我的媽媽,每次她想念酒舒的時候,肯定也是紅姐這樣的表情,那她想起我的時候,又是什麽樣的呢?
窗外夜色深沉,冷冷的路燈點亮一方方小小天地,咖啡廳的燈光被特意調暗成一種透明的薄薄的咖啡色,這個形容很怪異,可它給我的感覺就是這樣。于約會的人來說,它是暧昧和情調,于我跟紅姐,是溫馨。懶洋洋的磁啞歐美女聲輕柔響起,有點哀傷,有點悵惘,我來咖啡館多次,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撥人心弦的歌聲,不由聽得入了神。
“你會經常回家看你媽媽嗎?”紅姐突然發問,把我從歌聲營造的奇妙意境中拉出來。
“偶爾,不是很多,我媽媽她……很忙,而且你也知道,她和我爸很早就離婚了,我跟了爸爸,所以和她算不上親密。”
“你媽媽是醫生,對嗎?”
“是,她是一個追求事業的女人,現在是市醫院婦産科的主任了,也許當醫生的,性格多少會有一點冷淡吧,所以對我才不像一般的母親那樣愛操心唠叨。”
她緩緩點頭,不再問什麽,我專心聽起歌來。臨走時,她送我下樓,我回身對她揮手說再見時,忽然發現,她不僅是一個孤獨的人,也是一個寂寞的人。
星期五晚上下班前,我沒有等來郁臨深的電話,一直到獨自吃完晚飯回到家,他還是沒有打來。之前他偶爾工作非常忙的時候,也會沒時間和我聯系,所以我并沒多想,但還是難免失落。
洗完澡以後,心不在焉地翻了幾頁小說,注意力總是不受控制,飄到別的地方。如果說戀愛給我的生活帶來什麽不好的影響,估計就是情不自禁地時刻為另一個人牽腸挂肚,而無法在獨處時內心能夠平靜。當然,我也清楚,我的不平靜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這段感情來得太不容易,又充滿太多未知性。
雖然不能打擾他工作,但發個信息給他,應該不會有什麽的吧,這樣想着時,我已經按耐不住,扔掉小說,拿起手機編輯一條問候短信發了出去。
然而大半個小時過去了,他依然沒有回複,我又開始擔心他,思索再三,還是決定打電話過去。
電話通了,過了很久,才被接起來。
“臨深,還在公司嗎?”
“酒媚?”他像是剛剛被吵醒,聲音沙啞地不像話。
我籲了口氣,放下心來,但又覺得有點難過,他寧願睡覺,也不願意見我……
“酒媚,”他又叫我的名字,聲音無精打采的,“我好像發燒了。”
我的心一緊:“你在哪裏?”
“家裏。”
“等我,我馬上過來。”
挂了電話,我匆匆換了衣服,拎起包,沖出家門,恨不得自己能一步跨到他家裏去。
我一口氣跑到七樓,等我站在他家門前,氣喘籲籲按門鈴時,已經是半小時以後的事了。
他很快開了門,白色體桖和藍灰色長褲裏的他長身玉立,卻又顯得異常憔悴,頭發淩亂,眼神朦胧,臉頰泛紅,我忽然心疼了。
我還喘着,去拉他的手腕:“你,我,帶你去醫院。”
他拉我進門,蹙眉看着我:“你是跑上來的?不是有電梯嗎?”
好吧,我完全忘記電梯的事情了,一門心思只記得跑快點。不過這不是此刻我關注的事情,我擡手摸上他的額頭,果然有點燙:“去醫院吧。”
“我沒那麽脆弱,睡一覺就好了,”他去廚房倒了一杯溫水,一手拉着我走進走廊盡頭靠右邊的房間,把水杯放我手裏,自己躺到床上,“我睡一會兒,這裏有電腦,你可以看看電影,我待會兒送你回去。”
我把水杯放在床頭櫃上:“不用操心我,你不去醫院也要吃藥啊,家裏有退燒藥嗎?”
他搖頭,眼睛難受地眯起,像個可憐的小動物,我的母愛被徹底激發出來,站起來,給他掖好被子:“等着,我去給你買點藥,你吃了再睡。”
不容他再說任何反對的話,我就拿着他家的鑰匙出了門,這次老實坐了電梯。小區外面就有一家還在營業的藥店,我向店員仔細描述了郁臨深的症狀,買好藥和體溫計,一分鐘不敢耽誤地原路返回。
我輕手輕腳走進卧室,來到床邊,輕輕搖他的肩膀,把昏昏沉沉的他叫起來。他費力睜開眼睛,隔很遠,我似乎我能感到他身上滾燙的溫度。
“酒媚……”
他低低地叫了我一聲,我的心一動,湊上去吻了一下他同樣熱熱的唇:“我買了藥,你吃過再睡。”
盯着他吃完藥,我又摸索着去浴室擰來沾過冷水的毛巾疊好搭在他額頭上,他抓住我的手,吐出的氣息異樣滾燙:“酒媚,別忙活了,我睡一會兒就沒事了,你歇着,我待會送你回家。”
我吻了一下他的手背,塞回被子裏蓋好:“你快睡,別想其他的。”
他似乎非常疲憊,點點頭,很快就沉入睡眠。
我把空調的溫度調高一點,打開角落靠窗的一盞落地燈,關掉大燈,坐到落地燈旁的沙發上,心情終于沒那麽緊張和焦躁不安了。我看着床上熟睡的人,他的呼吸緩慢粗重,空調的出風口在寂靜的夜裏發出細微的風聲,這是一個……适合回憶往事的時刻,然而我什麽也不願意回想,對于我來說,這只是一個我希望時間能永遠停滞的時刻。
這一晚,我就這麽蜷縮在沙發上,隔一段時間,就去探探他的體溫,然後去浴室重新把毛巾用涼水打濕,擰幹,再放回他額頭上給他降溫。後來他的臉不再發燙,只是依然睡得很沉,我給他量了體溫,看到終于降下來的數字,懸起的心漸漸落歸原處。再然後疲倦感襲來,我支撐不住,倒在寬大的沙發上,随手扯來郁臨深的一件襯衫搭在身上,不知不覺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