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幽州臺歌（6）
“那還真是祖師爺賞飯吃啊……”顧淩波一直在喃喃自語，“怪不得年紀這麽輕就連提刑司都能進。”
萬伯覺得奇怪：“小白你怎麽了？以前在府裏你可不是這樣的，怎麽來了幽州就好像不認識大人了似的？”
認識……從前顧淩波以為提刑司裏最會查案的人是施人仰，最初認識的那些日子裏，她總以為所有案件的關鍵争取都是施人仰找到的，萬寒旌知道她這麽想，不解釋也就算了，居然還推波助瀾，讓她誤會了好久，這麽年輕當上了提刑司的副使，居然還可以随意帶她出入皇宮，看樣子和太後娘娘私交不錯啊。
可沒多久又被發配到幽州來了。
顧淩波也想問自己，你究竟認識過萬寒旌這個人嗎？
萬伯覺得顧淩波真是一驚一乍的，沒事兒就愛發發神經，也就自顧自地收拾東西去了，臨走前還特意囑咐了她一句：“這是在人幽州王的府上，他人可沒我們大人那麽好說話，你悠着點兒。償”
能怎麽悠着點兒？
幽州王府就是個沒法兒悠着點兒的地方，顧淩波知道這裏曾是那個著名的商賈帶着他的大夫人還有七房小妾住的宅子，他和四姨太、七姨太都死在這兒，旁人連踏進來都覺得瘆人，這楊旦也真是個奇葩，不僅要進來，還要在這常住，顧淩波覺得這人完全不需要悠着點兒啊，這人脾氣和她多搭啊！
不過幽州王除了查這種案子，還有許多軍務要處理，萬寒旌這時候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顧淩波就一個人在王府裏瞎轉悠。
幽州王府的下人真的少得可憐，并且幾乎沒有婢女，全都是小厮，顧淩波最先去的當然是四姨太和七姨太一起碰死的房間，那間房現下當然已經沒人住了，甚至左廂房全都已經廢棄了，即便楊旦有膽量住進來，到底也管不住底下人是否過去打掃，因此顧淩波到的時候發現裏頭幾乎全是灰塵。
被嗆得連咳了好幾聲的顧淩波還真沒覺得這地方有什麽陰森的感覺，第一感覺就是這麽好的宅子就因為那個無稽的傳言就給荒廢了，真浪費啊，但到底時間過去太久了，根本沒有半點當初的痕跡，但……沒有當初的痕跡，還是有新痕跡的。
牆角邊發現了一個新鮮的腳印，看上去并不大，是雙女鞋的腳印，而且只有一只鞋印，這就超出顧淩波的認知範圍了，于是獻寶似的跑去告訴萬寒旌，沒想到萬寒旌一只筷子就給她插飛了：“成天一驚一乍的，那鞋印我來的第一日就發現了，消停點兒，我還有別的事交代給你。”
一聽說有活兒幹顧淩波整個人就亢奮起來：“真的嗎真的嗎？什麽事交代給我？找兇手還是找證據？”
“從八年前的舊案開始，直到現在所有兇手都已經不在了，我要你去做的，只是找出真相而已。”
顧淩波萬萬沒想到，找出真相的方法竟然是……
去勾欄？
長這麽大顧淩波還從來沒有穿過如此別扭的衣衫，哪算衣衫啊，不過就挂着幾根流蘇在身上而已，好在已算入了夏，且幽州之地本就異常炎熱，穿着倒是不冷，可不冷也架不住這麽不自在啊。
顧淩波一直到往勾欄的方向走時都還十分別扭地上下扯着那衣裳，還很不自信地問萬寒旌：“這麽穿真的好看？”
“當然，”萬寒旌忍住笑，“這裏的姑娘都這麽穿。”
“可你還沒說為什麽讓我到勾欄來，還讓我穿成這樣，我可先跟你說好啊，要真有哪個熊心豹子膽的敢來占我便宜，我可不會手下留情。”
關于這一點萬寒旌确實還有話叮囑：“只是讓你去查案，不是讓你真去獻身的，雖然你……略有些彪悍，但到底還有幾分姿色，如果真有人膽敢對你動手動腳，放開手去教訓，這裏是楊旦的地盤，有人敢動我的人，他也絕不會坐視不理。”
啧啧，“我的人”說得那叫一個順口啊。
顧淩波還是覺得有些不自在：“說起來你不是讓我去查那些女子？那我為什麽還要穿成這樣去讓那些色胚子有機可乘？”
“這一點更需要提醒你，這次同傅曉清那次可不一樣，不是讓你直接去問，而是讓你打入她們其中，慢慢去發現。”萬寒旌說完便笑了笑，“這群人都是人精，越是心思複雜之人越難與她們打交道，反倒不如你這種心直口快毫無心機，上次我去，她們已經對我有所懷疑，所以我只能送你到這兒了。”
顧淩波：“……”
骨子裏沒有的東西，怎麽惡補都沒用，還是沒有，顧淩波穿着那身衣服進了勾欄，當天就給換成了促使丫鬟的衣服，勾欄中那些受歡迎的姑娘都還有恩客在房中，根本就沒機會見着面，老鸨是早就知道會有中間人送新人過來，這姑娘看着确實小模樣挺不錯的，可就是……怎麽不會同男人撒嬌呢？
怎麽教都教不會，可惜了好模樣，老鸨決定再好好調教調教，從頭牌姑娘開始，一個一個輪番去教，總能調教出來的，這可正中顧淩波下懷了，發揮出人生中最佳演技，使出渾身解數讓老鸨接收到她“我很想當頭牌很想能紅起來很想能多賺銀子啊”的訊號。
老鸨也是許久沒見着這麽配合的新進姑娘了，模樣水靈人還通透，關鍵是年輕單純，沒有老牌姑娘那麽些小心思，還會說些俏皮話，總之哄得她十分開心，這姑娘還有一手好廚藝，自從原先的廚娘走了，都多長時間沒吃到這麽可口的吃食了，老鸨感到前所有為的滿足感，覺得這回買姑娘的錢，花得太值了！
但顧淩波可不是收服老鸨就夠了，她主要必須攻克的對象人影兒都還沒見着呢！
與此同時，楊旦對于萬寒旌讓顧淩波去做這樣一件事表現出了極大的擔憂，總覺得這事兒到最後是樁賠了夫人還折兵的買賣，“你就不怕到時候你們家那小白真的栽進去？我記得你說過她功夫也不過就是能唬唬人罷了。”
“囑咐過了，她雖功夫不怎麽樣，小聰明還是有一些的，何況我料定她言行粗俗，必不會被老鸨安排去接客，總要調教一番才是。”
楊旦明白了：“你就真不怕她吃虧？”
萬寒旌看了他一眼：“不是你讓我們來幫忙查案？從前沒覺得幽州王是一個如此擔心旁人安危之人啊。”
也罷，他的人他自己都不擔心，楊旦一轉頭就去忙別的了，但萬寒旌嘴上雖不說什麽，心裏總歸還是擔心，不過……他的擔心還真是多餘的。
顧淩波到了勾欄後，好奇多過于警惕性，但也正因為這份坦率，倒是惹得許多當紅姑娘的喜愛，有的教她如何上妝，有的教她怎麽對男人撒嬌施媚，還有的……嗯，教她房中之術。
這些可都是她從前從未接觸過的，頓時覺得新鮮極了，幾個姑娘們玩兒得開心的時候，她還下廚做些好吃的一同樂樂，頭幾天根本忘了自己來這兒的目的是什麽。
不過雖然對她好的當紅姑娘不少，卻也有一個總是看不慣她的，人人都道她手藝好，還真就有一個總是嫌她做的東西難吃的，顧淩波悄悄注意過，那姑娘還總找老鸨說此時招人進來不妥什麽的，那姑娘其實也不怎麽當紅，老鸨對她竟然還挺客氣，顧淩波終于明白萬寒旌說的，這勾欄有些古怪到底是什麽意思了。
然而事情還沒進展，忽然有一天老鸨過來找她道：“有桌刁鑽的客人，所有姑娘們都去給瞧了個遍，愣是沒瞧上，你去頂一頂。”
顧淩波覺得這事兒太扯了：“別啊，姑娘們都不行，我哪兒成啊！”
“哎喲我的姑奶奶哎，這都什麽時候了，死馬也只能當作活馬醫了，姑娘們都不成，說不定就好你這口呢！”
顧淩波：“……”
當她被打扮好推到客人這桌，發現所謂刁鑽的客人居然是萬伯時，萬伯看到她這打扮，直接一口酒就噴出來了。
顧淩波再次：“……”
緩過來的萬伯：“就她吧，你們都出去。”
老鸨：“……哎！”
房門關上之後萬伯簡直要笑岔氣了：“大人還擔心你在這兒适應不了叫我過來看看，我看你倒适應得挺好的啊。”
本來就渾身不自在的顧淩波氣不打一處來：“虧他還記得我的安慰，我還以為自己個兒今兒個得在這兒被人害了呢。”
“查得如何了？”
“有點兒意思了。”
萬伯将一塊包着什麽東西的素色帕子遞過來：“大人讓你把這個帶在身上，總歸沒壞處，讓我提醒你一句，查案只是查案，點到為止就可以了，不要把自己的安危搭進去，做什麽事之前多想想後果，只要能脫險什麽事都只管做，萬事有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