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切之始

“數學誕生的過程也是人類文明進化的過程,它起源于人類早期的生産活動,最初是由人類的直接觀察和生活經驗所得,随着生産生活的慢慢進步,人類不再滿足于簡單的記數,于是數學史上最了不起的抽象化概念就誕生了。”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站在講臺正中央滔滔不絕,他的臉上帶着睿智的微笑,手一揚,屏幕上的課件便跳到了下一張圖:“西方發展出了幾何學,中國則發展出了算籌,也就是早期的數字。”圖片被分割成兩部分,左半邊出現了幾張簡單的幾何圖形,右半邊則是一些擺成堆的小木棍。

臺下響起了笑聲,似乎是在為兩邊文化的差異而感到有趣。

老人也跟着微笑:“确實很有趣是不是?更有趣的是,盡管在地域上中西方距離相去甚遠,文化發展的環境截然不同,研究的根基也迥異,但看似走上不同軌跡的中西方數學卻在漫長的發展過程中有不少巧妙的相似火花碰撞,人類在對智慧探索的進程中,偉大的靈魂總是會相聚的。”

臺上的圖片往後一劃,出現了一顆再常見不過的骰子,臺下的學生們又再一次大笑起來。

老人沒有生氣,仍然平靜地微笑着,等臺下的笑聲漸漸弱下來,才伸出兩只手做了個往下壓的手勢,示意衆人安靜:“這個大家都見過,是一顆普普通通的骰子,但這就是中西合璧的老祖宗産物。古埃及法老寝陵的四面羊骨和秦皇陵的十八面骰都還沒有點數,後來在文化交融的過程中,漸漸産生了我們如今常見的帶有點數的六面骰,它甚至被賦予更多含義。”

臺下,郭路已經被繞暈了,他轉過頭去看到鄰座的霍一舟正在奮筆疾書,差點沒驚掉下巴:“不是吧,霍一舟同學,您連這種虛頭巴腦的廢話都要記?”

“啊?”霍一舟聽到郭路在叫自己,放下筆,迷茫地轉過頭來,“我沒在記教授的演講。”

“那你在做什麽?”郭路本來就坐不住了,聽到霍一舟的話,好奇心起,忍不住把頭湊近一些看他筆記上的內容,這一看,他沒控制住,低呼出聲:“卧槽!”

筆記本的上半部分密密麻麻列着好幾個算式,下半部分則被拿來當草稿紙打得亂七八糟——霍一舟居然在做數學題。

在周圍一片安靜的情況下,郭路的聲音就顯得特別大了,周圍許多人齊刷刷地扭過頭來看向坐在最後排的這兩個男生,許多人眼神中還帶着極大的不贊成,似乎是在表達對他們破壞會場秩序的不滿。

“Sorry…我不是故意的。”郭路吐了吐舌頭,雙手抱拳做了個道歉的手勢,見衆人又都回過頭去了,這才壓低聲音和霍一舟說道:“霍大神,您這是在做什麽題呢?”

霍一舟低聲說道:“講座入場券上的那個問題。”說着便把手高高地舉了起來。

郭路吓了一跳,轉過頭去發現全場舉着手的只有霍一舟一個人,他更慌了。

老人的視線在臺下逡巡了一圈之後,不覺有些失望。當他終于看到最後排孤零零舉起的那只手之後,眼神瞬間又是一亮,語氣溫和地開口:“最後一排穿牛仔外套的男同學,你來說說你的答案吧。”

老人的話音剛落,郭路就聽到了周圍不約而同地傳來了竊竊私語聲,他更不明白了,但他怕影響霍一舟,只好随便扯了個隔壁的同學悄悄問:“同學,現在是什麽環節?抽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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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抽獎還幸運呢,”同樣沒舉手的同學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有些嫉妒地看了一眼站起身來的霍一舟,“許教授抽人回答印在入場券上的那道題呢!和大牛直接對話的機會啊……要是我也發現入場券上還有一道題目就好了。”

郭路瞪着手上的入場券,左翻右翻都沒有找到類似題目的文字,感覺自己像個外星人。

不,全場應該只有霍一舟是外星人,要不然怎麽只有他才發現入場券上有題目呢?郭路有些酸酸地想道。

霍一舟沒有看筆記本,眼神恭敬地看着老人,嘴裏報出了一個數字:“答案是5/324。”

“正确,”老人愉快地打了個響指,眼神中難得流露出一絲頑皮,“這位小同學,你能說說你的解題思路嗎?”

霍一舟道:“一共六個骰子,一個骰子6個面,六個骰子的所有變化有6的6次方種可能,同時抛出123456存在1×2×3×4×5×6種排序,接下來就是簡單的概率約數問題了。”

郭路這才發現入場券設計是由六顆骰子的圖形組成的,骰子上的數字巧妙地融進了入場券主體信息裏,最後的問號更是這次演講的主題,根本沒有人會發現入場券上居然還藏着一道簡單的概率問題。

“思路很清晰,算得還挺快的,”老人笑彎了眼角,“小夥子是數學系的?”

霍一舟搖搖頭:“我是學天體物理的。”

“原來是天文學系的小朋友,”許教授笑起來,“伽利略曾說過‘數學是上帝用來書寫宇宙的文字’,想要窺探宇宙奧秘的人,勢必要掌握的一門學科就是數學。”

接下去的講座,郭路更沒心思認真聽了——這場講座是霍一舟硬拉他來聽的,作為一個學渣,他連6的6次方都算不清楚,聽玄乎其玄的數學發展史簡直是強人所難。但他看到旁邊的霍一舟眼神始終亮晶晶的,到嘴邊的抱怨又只好悄悄吞了回去。

結束後,向來不怎麽熱衷交際的霍一舟一反常态,穿過擁擠的人群硬生生地擠到了舞臺邊,他仰起頭來看向還在整理資料的許教授,問他道:“許教授,您認為未來是可計算的嗎?”

年邁的教授沒有嘲笑年輕人的異想天開,他放下手頭的資料,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慢慢組織好語言,答道:“我們身處的世界不是一成不變的,計算的精度在時刻發生着變化,你永遠無法把一切變量都控制得精準無比。”

“你是學天體物理的,我給你舉個簡單的例子,”教授道,“就好比如果有一顆金骰子将要墜落到地球上,通過測算我們可以得出它的預定墜落地點,但是在它真正墜落到地上的哪怕前一毫秒,誰都無法确定它是否真的會在那個地方落下。而人類需要做的,是通過計算,将這顆金骰子墜落後所帶給地球的影響降低到最小。”

教授說話的音量不高,卻字字力重千斤地打在青年人的心頭。霍一舟在原地消化了好一會兒,眼神中不自覺放出了光芒,他誠懇地對教授點了點頭道謝道:“謝謝教授,我明白了。”

“小夥子挺不錯,”教授也很開心,遞了一張名片給霍一舟,“有機會來研究所看看。”

霍一舟從善如流地接過了名片,再次恭敬地向許教授道謝。

站在許教授身後的助理早就等不及了,見兩人結束了對話,快步走上來,低聲附在教授的耳邊說了幾句話,霍一舟見教授的臉色微變,匆匆往後臺走去。

“哦對了,”走到一半的教授忽然停下腳步,又回過頭來看仍然站在原地的霍一舟,他沖霍一舟眨了眨眼,“一定記得來啊,研究所裏真的有金骰子。”

霍一舟被這位老科學家逗笑了,認真地點頭答應:“好的教授,我一定很快就來。”

看着被工作人員簇擁着的許教授消失在門後面,霍一舟低下頭看捏在手裏的名片,還有一種不甚真實的感覺。

名片上印着許教授的名字“許呈國”,旁邊一行小字是“白哨研究所”。

郭路看得眼睛都發直了:“哥們,你這回牛逼大發啦!許大佬邀請你去參觀白哨研究所!”他掏出手機“咔嚓”對着霍一舟捏着名片的手拍了一張:“不行,這事兒我一定要發朋友圈炫耀一下……我郭路的兄弟被學術大佬邀請參觀研究所,這事兒我可以吹到我大學畢業!”

霍一舟頭疼地伸手捂住了郭路的手機屏幕,阻止他發朋友圈:“郭路同學,隔壁南城小學每年秋游都組織去白哨研究所旁邊的小樹林野餐,你趕這一次春季報名下半年還有機會。”

“這不一樣,”郭路據理力争,“這場講座臺下觀衆少說也有三四百個,但只有你一個人被許教授抽中回答了問題還遞了名片,這就等同于中了特等獎啊!超級幸運的!”

“行了,別站在這裏聊天了,先去吃飯吧,吃完還得去趟藥店。” 霍一舟岔開話題道。

郭路一聽霍一舟要去藥店,立刻收回手機也不鬧了,關切地問兄弟道:“你這感冒還沒好呢?都三天了,要不要去醫院看看啊?”

“不用,普通小感冒而已,”霍一舟拆了包紙巾,随手拿一張紙巾揉了揉鼻子,“喝點藥就好了,給醫院省點公共資源吧。”

郭路點了點頭,跟上好友的步伐:“那行,趕緊去吃飯,吃完我也去藥店買點板藍根回去。”

“你沒生病喝什麽藥?”霍一舟不解地看着郭路。

郭路摸了摸腦袋,嘿嘿一笑:“板藍根治百病啊,我也預防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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