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57.九妹

“太子殿下……哦,現在該是喚作汝陽王,”常嬷嬷嘆了口氣,到底還是不由得心疼秦裕,“陛下有了決斷……”

陸瓊九心尖一緊,她慢慢垂下眼,等了這許多天,太子表哥的最終判決終于還是下來了,陸瓊九心裏明白,沒了儲君之位,于秦裕來說,或許是一種解脫,一種絕處逢生,但奈何一朝剝奪榮華富貴,淪為階下囚,又不免令人唏噓。

“三日後就是汝陽王起程的日子,淮公子向來與王爺交好,定會前去送行,郡主到時也前往,可見淮公子一面。”常嬷嬷蹩着眉交代着太後娘娘的吩咐,她拉過陸瓊九的手,語重心長道:“郡主,好好的送王爺一程吧,這一別,不知是何等歲月,才可相見。”

朝中諸臣力谏,舌戰多日,又有太後在皇帝身邊努力寬慰,這才勉勉強強保住了太子的命,并未貶為庶民,還留了王爺稱號。這已然是不幸中的大幸。

但……所屬封地,又苦又寒,牢獄之苦還歷歷在目,不得喘息,就又被一道道旨意催着上路。

“西南嶺貴屬地……”陸瓊九念叨着這個地名,憂心忡忡道:“舅舅将這塊屬地給表哥,不是流放卻勝似流放。”

大秦建朝以來,歷代帝王子嗣稀少,從未将一個王爺的屬地劃分至如此偏僻多險的地方。

陸瓊九回握住了常嬷嬷的手,眸光一閃,突然明了些許,她略微松了口氣,輕聲道:“西南之地,齊将軍的軍隊也主要駐紮在此處,雖然表哥去的是嶺貴大郡,但所幸兩地相隔不遠,齊将軍又與皇後母家交好,表哥到此處,終究是還有所依靠,有所照應。”

常嬷嬷回應道,“郡主跟娘娘想到一處去了。太後娘娘也是這麽說的。娘娘深覺陛下還是狠不下心,雖然下了這樣的旨意,但心裏還是記挂着王爺的。不然為什麽東南西北皆不選,偏偏選了西南,就是考慮了這一層關系。”

陸瓊九點點頭以示認同,縱然犯了天大之錯,血濃于水,卻是不會變的。太子表哥與皇帝舅舅的關系,先是父子,後是君臣。

沒有哪一個父親,舍得任由自己的孩子自生自滅。

陸瓊九凝神看着手上的聖旨,指腹撫摸着聖旨上的紋路,許久之後,才慢慢道:“表哥離了京城,舍了的是榮華富貴,常言道,有舍必有得,以後,九兒預感總會有接二連三的幸事等待着他。”

她說着說着,微微直起了腰板,伸長了脖子探着身子去看外面擦拭瓷器的佩晴,陽光照進殿內,正巧露了一半的光落在她的側臉上,肌膚細膩如美玉,她穿着宮女配用的淺粉色襦裙,宮裝極為簡單,僅僅在袖口繡着一朵黃花,但穿在她身上卻是明豔豔的比下了花兒嬌妍。她微微彎腰擦拭,腰肢不盈一握,越發顯得人嬌小惹人憐。

陸瓊九用手腕撐着雪腮,慢悠悠地轉回頭,眸子裏有了些許釋然,“太子妃做了那般醜惡事,表哥心裏短時間怕是很難舒坦,但他身邊,也不能少了女人服侍。”

說到“太子妃”,常嬷嬷忍不住咒罵一聲,“若不是太子妃黑了心肝說的那鑿鑿話語,咱殿下,怎麽可能會沾了一身腥。弑父奪權之事,殿下無論如何也做不出來啊。”

常嬷嬷憤憤不平,陸瓊九垂眉聽着,沒有再吭聲。任何事,都架不住人證物證确鑿,縱然心裏明白的跟明鏡兒似的,但見到證據又是另外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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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的意思是,您有了賞識的人?這次定要選個可心的人兒。”常嬷嬷掩着嘴,有些慚愧,等咒罵完才回過味兒來,這宮裏最怕的,就是嚼舌根,她都算是老人兒了,卻還是忍不住犯這個錯誤。

陸瓊九瞧出常嬷嬷的心思,道:“嬷嬷也是義憤填膺,九兒就當沒有聽見,只是,太子妃一事,嬷嬷不要在皇祖母面前說就好,皇祖母聽了怕是也要跟着生氣,她的身子該好好養養。”她看常嬷嬷的面色緩和了一些,才将話題扯到正規上來,“九兒有一婢女,名叫佩晴。雖然出身低,但生的實在好。對表哥,也……早有愛慕之心。西南,不比別地,女子去了總是要受苦,九兒思來想去,佩晴是最好的人選。”

陸瓊九起身,她倚在窗棱,眸光淡淡,卻聚焦在一處。

常嬷嬷随着她的視線望去,上下打量佩晴一番,也不由的感慨,“這樣的美人兒,只做奴才,的确可惜。”

“嬷嬷都這樣說,那更是得将她送走。九兒出嫁之後,再無力護佑這常樂宮一衆奴仆,不知道佩晴就被哪個達官貴人瞧上,做了妾侍。”她搖搖頭,“又有誰會好好待她,可憐她一心念着表哥,前幾日,表哥之事不美,九兒看着,這丫頭怕是就想着尋了短見,去那地底下等表哥。”

“一片癡情,不可辜負,嬷嬷,您說是吧。”

陸瓊九側過頭,“九兒知曉,這樣的出身,做了王妃,是委屈了表哥,但做妾侍,最不濟就當個伺候的婢女,也比……”

她适時停了嘴,已然說的很明白,這樣的美貌,是武器,可傷人也可自傷。宮中有着頂頂荒唐糜.爛事,她這樣的相貌,又不肯委曲求全,必然死路一條。

常嬷嬷思忖些許,瞧不出贊同與否,剛要開口,陸瓊九覺得不太妙,又急急的開口堵了她的話,“嬷嬷,她長成這幅樣子,九兒可不敢帶出宮啊,我們家紹一,萬一被她迷住,這可如何是好啊。嬷嬷也不忍心,見九兒日日以淚洗面,被狐貍精般的妾侍逼的不知所措吧。”

她刻意軟着身子,撇着小嘴,嬌氣發嗲。

常嬷嬷被她的模樣逗樂,“郡主這張嘴,利得很,好了好了,您說了這麽久,不就是想要老奴幫您跟太後娘娘說一聲嗎?”

“老奴幫您提一嘴啊,先說好,倘若太後娘娘覺得佩晴姑娘身份卑微配不上王爺,老奴也沒辦法啊。”

陸瓊九得了許諾,親自倒了一杯茶遞到常嬷嬷手邊,“嬷嬷,佩晴我不能擅作主張就往表哥面前帶,須得皇祖母首肯,您一定要好好說說啊,皇祖母并不迂腐,定然會同意的。哪怕是個灑掃婢女,佩晴也做的了。”

常嬷嬷斜着眸子瞧着陸瓊九,鼻子哼了一聲,“郡主為了區區一個婢子的事,不惜将淮公子都說進去,老奴再不好好說,白瞎了淮公子對您的一片癡心。”

“您這口不遮攔的,小心一說就中。嘴巴開了光,到時候誰也救不了您。”

陸瓊九遞茶的手一頓,嘟嘟囔囔道:“就是确信他定然不會辜負我,才什麽都敢說啊。”

她嘿嘿一笑,“口不遮攔怕甚,他就喜歡我嘚吧嘚。”

常嬷嬷摸了摸額頭,只覺得對于小輩們的感情參不透,光天化日之下,情啊,愛啊,一點都不知羞的,她年輕的那個時候啊,誰家姑娘不是扭扭捏捏,哪怕都收了聘禮,姑娘也咬着唇不肯說喜歡的。

“知不知道羞”,常嬷嬷忍不住囑咐道:“女子啊,就得吊着,你姿态放太低,男人就不知道珍惜了。”

陸瓊九耳邊一縷發被風吹得揚了起來,她擡手将那縷發別到耳後,看着常嬷嬷的眼。

陸瓊九黑白分明的明豔眸,波瀾着常嬷嬷看不透的情,情如水,波瀾其中,起起伏伏,此時,終究是難以歸于平靜,“我讓他等了那麽久了,該是我不知羞的湊上去了。”

……

已然賜婚,也接連定下來婚期,陸瓊九突然又忙了起來。

太後娘娘親自操持她的婚禮,陸瓊九每日都守在太後身邊,聽着常嬷嬷念叨婚禮的流程。

用過午膳,她食困難耐,頭一點一點的,太後娘娘在常嬷嬷的攙扶下,一件一件摸過婢女端着的喜服料子。色澤要豔麗,手感要舒服,在這八月初的日頭下,還不能熱着新娘子……種種條件加在一起,選擇哪種,變成了大難題。

太後摸了有一炷香的時間,在五匹料子間左右對比,難以抉擇,她喚了一聲,“九兒,過來瞧瞧,你看看你喜歡哪個?”

音容用手肘悄悄碰了碰陸瓊九的後背,陸瓊九耷拉下來的眼皮勉強撐起,她先是轉頭一臉懵的看了看音容,音容努力的用五官示意她瞧太後那裏。

“九兒,就這麽累?”太後已經徹底回過身看陸瓊九。

“但哀家看着,這幾日,都是哀家在忙啊。”

陸瓊九縮了縮脖子,遲疑的站起身,有些心虛,道:“皇祖母,食困,人之常情嘛。”

太後揚了揚手,示意一衆婢女先行退下,只留了常嬷嬷與音容。

太後在貴妃榻前入座,她斜倚着身子,也不回應陸瓊九,陸瓊九掬了淺笑,讪讪的湊了過去,十分殷勤的幫太後捏起了腿。

“皇祖母,九兒最近有些事,不甚明白,找人尋了些話本子……”她聲音突然放低,臉頰通紅,扭扭捏捏靠近太後的耳朵道:“也還是……看不大大明白。”

“這男女之事……”說到這裏,她無論如何也說不下去,臉上發燙。

太後拖長聲音“哦”了一聲,很快明白了她話裏的意思,嗔怪的斜睨了她一眼,“急了?”

“姑娘家的,這種事,你還急?”

陸瓊九攪着帕子,不吭聲,羞澀難當,眼巴巴的在地上找着地縫,恨不得鑽進去。

“你白淨淨的躺好,讓他伺候你,女人嘛,享受即可!”

陸瓊九直楞開來,好半晌才不确定道:“皇祖母……您說的……是我理解的意思嗎?”她實在是沒想到啊,她一向端肅賢淑的皇祖母會說出這般大膽的話語。

“九兒,你是郡主。”太後又添了一句,“本該他伺候你。”

陸瓊九連連擺手,裙衫在紅紅綠綠的地毯上攤開,露出她的繡鞋,她頗為慌亂地往後退了退身子。

作者有話要說:  陸瓊九:相公,娘子我來了,洗白白了嗎?快來娘子這裏,讓本娘子稀罕一下,啵啵

(陸瓊九要的是這個效果嘛,太後她老人家不懂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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