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驚變（上）
夏衍知說這話的時候，雙眼一瞬不瞬的盯着顧淮，不放過他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
良久，顧淮問道：“如果任務失敗會怎樣 ？”
任務失敗會怎樣？而不是怎麽完成任務？驀的，夏衍知的眼眸沉了下去。
“你和顧城西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
顧淮瑰色唇角微勾，“你不應該問我。”
夏衍知抿了抿唇不說話，心裏卻躊躇着，莫非這次賭錯了？
顧淮黝黑的眼眸閃過一道狹光，道：“我問你幾個問題吧。作為我是否願意跟你合作的直接籌碼，而且、你沒有選擇。”
的确。夏衍知幽幽說道：“你問。”
“第一，zero是怎麽帶你完成任務的？又或者說，這個‘邪少囚愛’和顧城西的上一個任務是什麽東西？虛拟空間？還是平面穿梭？”
一語點破。
夏衍知之前隐瞞着顧城西，現在自然也是斟酌着該怎麽回答顧淮。
“我要聽實話。”顧淮又給夏衍知一個，聽着輕飄飄卻又沉甸甸的“建議”。
夏衍知眼神變了幾變，終究還是開口說道：“zero有任務控制中心，能帶我任意空間傳送完成任務。至于《邪少囚愛》……确切來說只是一本小說，而你們是小說裏面的人物。”
戛然而止，不多不少，他問什麽她回答什麽，絕不多透露一個字。
“只是一本小說……而我們只是小說裏面的人物……”
“客觀事實是這樣，但是對我來說，我從沒把你們當作一個個簡單幹癟的小說人物 ，你們都是有血有肉、形象豐滿的真實人物。”夏衍知還是忍不住解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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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淮垂着眼眸，細細将夏衍知的話咀嚼了幾遍。良久，才開口說道：“也就是說，我們這個世界和你的世界完全沒有聯系？”
夏衍知點頭，“客觀來說，的确是這樣。”
顧淮了然，怪不得查不到她的身世。遂又問道：“那任務完成之後，你會不會回去原來的世界？
“原來會，但是現在不會。”夏衍知的眼神驀然變得很是溫柔缱绻。
“我從來都是孑然一身，但是現在這裏有了我牽挂的人，所以我會和他在一起、不分離。”
顧淮腦海裏突然浮現她失聲痛哭的模樣，與撕心裂肺的控訴。
到底是受了多少委屈，才練就她現在這般冷清的性子？
顧淮雙眼微阖，濃密的睫毛投下兩片青灰色餘蔭，教人看不清他眼底的色彩。倏爾，顧淮眼眸重新睜開，鷹隼般的雙眼直勾勾地盯着夏衍知。
他聲音冷冽，語氣強硬的問道：“那麽我們回到最開始，如果你任務失敗會有什麽後果？”
夏衍知嘴唇緊緊抿在一起，停頓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後果就是zero無法成功升級系統，始終渴望負能量，最終可能将我所在的界面攪得天翻地覆。”
“那你呢？”
“我？”夏衍知愣了一瞬間，道：“我不會離開顧城西。”
顧淮緊握的拳頭悄然松開，語氣也陡然輕松了幾分，只不過夏衍知沒注意到。
他這才問道：“什麽是負能量？”他記得zero說過，他有很強大的負能量。
“負能量就是負面情緒集結所成的能量體。他具有毀天滅的強大破壞力，一旦不好好控制這份力量就會被他反噬，然後失去理智，變成一個被欲望操控的傀儡，最終逐步走向毀滅的深淵。”
夏衍知嚴肅地看着顧淮，說道：“就比如，白一涵。”
顧淮沒有躲避夏衍知的眼神。他薄薄的，但是顏色甚是豔紅的嘴唇微啓，“你呢？你希望我怎麽做？”
夏衍知看着他，然後一字一頓道：“我不希望你敗給負能量。”
顧淮眼睑微斂，睫毛低垂。良久，他吐出一個字：“好。”
像回答，又像是承諾，最後輕輕逸散在空蕩蕩的書房裏，杳無漣漪。
夏衍知有些驚詫又有些疑惑地看向顧淮，剛欲問些什麽，身體就猛然痙攣着癱倒在顧淮面前。
顧淮眼疾手快将她輕盈的身子接住，緊緊摟在懷裏。
他神色有些焦急道：“夏夏，你怎麽了？”
夏衍知沒注意到顧淮的稱呼，又或許她現在是分身乏術、自顧不暇。
就在剛剛的那一瞬間，她的心髒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仿佛撕扯一般的劇烈疼痛。那種痛，放佛割裂靈魂一般。
緊接着她的腦海裏、以及偌大的書房裏拉響尖銳的警報聲，間或還有zero的高喊：「宿主公——宿主公——宿主公——！！！」
陡然拉響的警報聲，教顧淮也在一瞬間戒備起來，但是夏衍知卻突然悲戚高喊道：“顧城西！”
顧城西出事了？！
夏衍知驚駭得手腳冰涼、四肢乏力，以至于沒有推開顧淮 ，只是驚恐地大喊道：“把我送去顧城西身邊！zero！把我送去顧城西身邊！快！快！快——”
夏衍知撕心裂肺的聲音消失在一個嗡嗡的黑洞中，最後歸于寂靜。
等到跟随顧淮的人聞聲而來的時候，看到的只是空蕩蕩的書房，還有搖曳擺動的橘黃色窗簾。
“快——boss不見了！”
＊＊
“快——快下去把他們撈上來！”
許澤言不谙水性，只能不停催促旁邊的人，向來不顯山不顯水的俊逸臉龐，此刻更是寫滿了驚慌失措，甚至連眼鏡都微微歪斜，狼狽之至。
他旁邊的東歐保镖一個接一個全都下了水。
河岸并不高，但是河面十分寬闊，很快，東歐人高大的身軀被黃水吞噬，只餘下波瀾壯闊的大江大河，翻滾着兩岸的泥沙洶湧奔騰，将澄清的河水暈染的赤黃渾濁，一眼望不到底。
河流湍急，河心還有無數大大小小的礁石，每當波瀾聚集在那兒的時候，便如萬馬奔騰喧嚣起來。
漁火明月交輝，把這壯闊的大江大河更映襯得金波滾滾，像一條搖擺奔騰的金龍，帶着破竹之勢。
許澤言帶來的人全都下了水，只餘下他一個“旱鴨子”，在岸上翹首以盼。
他看着風頂風、浪對浪，一片動蕩不安的河面上，間或有一、兩個黑糊糊、黃澄澄的腦袋探出水面，但轉瞬之間就已經從河的這邊竄到了另一邊，心裏愈發不安。
這都叫什麽事？！
當他正在心裏罵爹的時候，他前面不足十尺的地方突然懸空出現一個詭谲的黑洞。
一開始只是拳頭大小，然後不停擴散到拱門大小，接着從裏面走出了活生生的人，最後那個碩大的黑洞驟縮消逝，歸于平靜。
“三、三哥？”許澤言看着抱着夏衍知從黑洞裏面走出來的顧淮，心裏一點兒都平靜不下來。
顧淮還沒有說話，夏衍知就已經率先掙脫顧淮，急切地問道：“顧城西呢？顧城西在哪？”
她剛剛環視了一圈這個荒涼之地，寸草不生，哪有什麽隐匿的地方？只除了……
夏衍知順着許澤言抱歉的目光，緩緩看向那個奔騰洶湧的黃沙大河，只覺五雷轟頂、睚眦欲裂。
顧淮攙扶住她單薄的身軀，道：“你先別急……”
夏衍知卻是不領情，一把揮開了他，紅着眼眶吼道：“你不是說沒事的嗎？”
“你不是說他沒事的嗎？！”
“你為什麽要騙我？！！”
“為什麽要害他？！！！”
夏衍知每說一句，顧淮就覺得自己的心髒撕扯出一個血淋淋的口子，愈扯愈大，最後變成一個不可愈合的血窟窿。
他本就單薄孱弱的身子，竟是在狂風肆虐的岸邊踉跄着倒退了半步。
許澤言見狀忙上前解釋道：“這不關三哥的事，都是意外。誰也沒料到繩索會斷掉，楊舒凡……”
“夠了。”顧淮打斷許澤言的解釋，“現在不是唧唧歪歪的時候！先把他救上來再說！”
說完，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夏衍知，沉吟道：“讓zero幫忙吧，我相信它有這個能力。”
zero？許澤言眼鏡閃過一道白光，他們穿過黑洞懸空出現在眼前的模樣，陡然浮現在鏡片上。
這樣，或許會沒事吧……
夏衍知轉過身面向黃江，肆虐的狂風吹拂着她的發絲、衣裳，顯得她整個人衣袂翩翩、飄然欲仙。看得背後的顧淮，也是一陣心髒驟縮。
就在這時，一個黑色的身影破水而出——但卻不是顧城西，是祁缙。
“怎麽樣 ，找到沒有？”明知他空手而出，許澤言還是高聲問了一句。
祁缙抹了一把臉，搖了搖頭，怕他們看不見又高聲回答道“沒有”，說完便打算再次紮進水裏，但是身體卻不受控制，詭谲地被懸空拖送到了岸邊。
許澤言連忙上前查看他的情況，但是祁缙沒有看他，而是下意識看向了夏衍知。
夏衍知不欲多說，只是單手将鼻梁上的眼鏡取下，寒着眼、冷着聲叫了“zero”一聲。
「宿主！」當zero機械的聲音憑空出現的時候，許澤言和祁缙都不自覺打量了四周一圈。
“馬上鎖定顧城西。”
「好的。」
zero話落，泥沙渾濁的河面陡然形成一個逆時針高速旋轉的漩渦，然後水擺脫了地心引力像是水龍般“嘩——”的一下沖向夏衍知，在她面前不足三米的地方攤開形成一個兩米高的水幕。
漸漸的，黢黑的水幕乍亮，裏面赫然出現顧城西和楊舒凡的身影。
楊舒凡雙手雙腳被困縛着沉在河底無法掙紮，雙眼微阖，嘴裏時不時吐出一兩個泡泡，隐隐已有溺水的征兆。
順着楊舒凡困綁着的雙手向下，一只白玉般骨節分明的大手緊緊抓着楊舒凡不放。
在渾濁的沙水下，那雙手更加似璞石美玉般教人移不開眼。而那只手的主人此刻腳上纏滿了深綠的裙帶水藻，藤蔓一般攀附着他，無從掙脫。
繼續上移，男人黑色的碎發已然是松散地鋪散在水中，皎月浩瀚的雙眼斂阖，嘴邊一連串大大小小的泡泡不停逸出，顯然是失去意識、溺水之兆！
祁缙喊了一聲“顧總”，還未待站起身，夏衍知竟雙手觸碰着水幕，将手融進了進去。
接着，只聽“噗通”一聲，她整個人當真是進入了水幕中的深水裏！
顧淮心頭大駭，也想要跟着夏衍知一起進入水幕，但那布丁一樣的水幕卻陡然變成了堅硬的石板，毫不留情地将他彈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