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二人格落幕

顧淮拉着夏衍知一路狂奔,呼嘯的風在臉頰、耳畔“簌簌”而過,而夏衍知的耐心也終是告罄。

“顧淮,你到底要做什麽?”她不耐煩地甩開顧淮的桎梏,彎腰撐着膝蓋大口喘氣,喉間似乎還嗅得到鐵鏽的味道。

“做什麽?”

顧淮重複了一遍,然後突然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後合,笑夠了,他揩揩眼角,道:“夏夏,你說我要做什麽?要是不知道你會願意配合我?顧城西會沒追過來?”

一連三個問句,教夏衍知抿唇緘默。

顧城西這才說道:“燒殺搶掠,坑蒙拐騙,殺人放火。我顧淮為達目的向來是不擇手段、無所不用其極,但獨獨對于你夏衍知,我從來沒想過要傷害!”

頓了頓,然後他又以一種吊兒郎當的輕松語氣說道:“所以,你不必把我當賊防,那是對我人格、品性的侮辱。”

“我知道了。”夏衍知說完,又慢吞吞地看向顧淮,問:“所以,你到底要做什麽?”

顧淮覺得整段都垮掉了,他嘴角輕微抽搐,道:“你可真是會破壞氣氛。”

“所以呢?”對于這句話,夏衍知聳聳肩表示不置可否。

“所以,現在我邀請你陪我度過最後一個小時。”顧淮輕描淡寫道。

最後一個小時?!

夏衍知看着顧淮有些出神。

依舊是那張狂狷暴戾的臉,眼裏的陰鸷狠絕也沒有變,但就是有什麽東西在悄然變化着。

究竟是什麽呢?

顧淮見夏衍知在看自己,不禁湊上去故意調笑道:“終于看見我的魅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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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衍知若無其事的偏過頭。

顧淮也不惱,只是悠閑的雙手揣兜,看着層層疊疊氤氲絢爛的遠方天際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麽。

晚霞燒紅了半邊天,條條紅橙光棱四面發射,向上蒸騰的模樣又像是一層光霧鐳束,光蒸霞蔚。

“夏夏,今後你一定要好好的。”

呢喃、囑咐一般的話語竄如夏衍知耳蝸,教她有些失措地望向顧淮,“沒有讓你離開。”

顧淮輕笑着望向夏衍知,“可不離開,我呆在你身邊總會有些不該有的念頭。這樣負能量遲早會爆發,害了你……們大家。”

“福兮禍所依。”夏衍知抿了抿嘴唇,道:“我相信你!”

铿锵有力、幹淨利落的話教顧淮有一瞬間的怔愣,但旋即他又是一派邪佞道:“這是看上哥哥了?”

夏衍知:“……”

顧淮不惱,或者說他從來都沒有對夏衍知動過氣,他只是略微偏頭,望着雲霞蔚染的山巒下的罅隙處,似喟非喟道:“我也沒來過。”

夏衍知望向他。

“原本想圓了自己的一場夢,結果順便把三個人的夢都給圓了……”顧淮自嘲道:“這種自以為是的不幸真TM讓人來氣!”

夏衍知皺眉。

“人活着總歸要放縱自己潇灑走一回的。以前阿澤常和言晞來游樂園,回去都要炫耀一番,時間久了,總歸還是有些向往的。但礙于面子……”下面的話不言而喻。

夏衍知沉默了一瞬,道:“雖然我不喜歡許澤言那個狗頭軍師,但不可否認,他對你真的用心。”

顧淮撇撇嘴,對此表示不置可否,“他是唯一一個知道雙面顧淮,卻依舊不離不棄的人……艹,怎麽感覺哪裏不對?”

“你和他道別了沒?”夏衍知突然問。

顧淮換了個姿勢沒說話,只是有些難耐地耙耙頭發,夏衍知沒說話,只是默默掏出了自己的手機。

顧淮睨着嶄白的手機,惡聲惡氣道:“和他道別什麽?他會不跟着我一起去美國?”

夏衍知聽言,默默将手機收了回來,可顧淮偏生不如她的意,一把奪過手機:“但在今天這個特殊日子裏,我就勉為其難跟他說兩句!”

夏衍知對顧淮趾高氣昂、鼻孔出氣、施舍一般的神态不發表言論,而顧淮也賭氣似的按下銘記于心的一串數字,但是當電話傳來“嘟嘟嘟”聲後,他卻奇異的冷靜了下來。

不知電話的另一邊說了些什麽,夏衍知只聽到顧淮說:“是我。”

“不是,我沒事,只是……突然想和你說話。”

“呵,開什麽玩笑?”

“……阿澤,謝謝你。”

說完這句話,他就把電話挂掉,還松了口氣似的對夏衍知說:“瞧,也沒什麽難的,不是嗎?”

夏衍知看着他不說話。

像是被盯得心虛,又像在掩飾些什麽,顧淮突然眨了眼,伸手虛虛捂住夏衍知靈動的雙眼,道:“那麽,現在可以靜下心來聽我說說了?”

顧淮的手虛虛隔在夏衍知的眼睛一厘米處,沒有碰上肌膚,但是眨眼間纖長的睫毛還是會掃到他的手心,癢癢的,異常撩人。

顧淮按捺住自己蠢蠢欲動的心,強作鎮定道:“今天我很開心,盡管你絕大多數時間都被顧城西霸占,但我依然很開心。能近距離看着你的喜怒哀樂,對我來說就已經心滿意足。”

他嘴角突然牽起一抹諷笑。

“我知道,你對我的這份感情感到無厘頭,甚至覺得是份累贅。我很抱歉,但我從不後悔。是你,讓我嘗到了從未有過的滋味,苦澀,卻又甘之如饴。是你,教會了我什麽叫愛,什麽又叫做求而不得。”

感覺到手心的瘙癢,顧淮眼底的冷冽也融化了幾分。

“夏衍知,我心悅你。”

夏衍知還沒理解透徹這句話,就感到有什麽黑壓壓的龐然大物在朝自己靠近;接着,虛捂在眼睛前面的手緩緩放下,顧淮的臉龐不斷放大倒映在瞳孔裏面——

顧淮扶着夏衍知烏黑的小腦袋,将自己的水色薄唇覆在她的眉心處,刻下滾燙而深刻的烙印。

然後,他眉眼深深的看着夏衍知,重複道:“夏衍知,我心悅你。”

夏衍知不知道作何感受,只覺得心底流竄過一種異樣。

這樣的顧淮,是不曾見到過的。褪卻暴戾、狠絕、陰鸷,只餘下脈脈溫情的顧淮,是不曾見到過的,就連那個溫文爾雅的顧淮都不曾這般細膩、溫情……

夏衍知嗓子哽了一下,“我……”

“噓,你不用說。”顧淮堵住夏衍知的唇瓣,“這場戰役我雖然輸得一敗塗地,但我心服口服。顧城西這人雖然讨厭,但是把你交給他,我很放心。”

他倏爾話鋒一轉,“當然,我更有自信能給你幸福!但是,眼下我這副破身子還得趕緊治好,要不然別的都是空話。我也只是暫時便宜了他而已,別指望我能遵守諾言一輩子不來看你!給他一個便宜,叫你們綁定已經是我的極限了!”

顧淮侃侃而談,卻一點兒都激不起夏衍知的怒火,又或許,是看透了這個用強勢來僞裝自己的人吧。

像是為了印證夏衍知的猜想,顧淮在她的注視下逐漸局促了起來,甚至連耳根都帶着不易察覺的紅灼。

“看什麽看?我是說真的!我為了讓你開心已經委曲求全接納了他,所以你回去勸勸他早點和另一個顧淮修複好關系。要不然老子可就犧牲大了!”

像是遮掩似的,他色厲內荏地吼着強調了一遍:“絕對不是因為本大爺心軟了!本大爺也絕對沒有被你們感動!”

夏衍知只是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但是他就越心虛得慌。

幾乎是落荒而逃,他撒手松開夏衍知就想走,但卻被夏衍知拉住了。

“你去哪 ?很晚了。”

第一次被夏衍知拉住,第一次被夏衍知觸碰,顧淮不知道作何感受,只覺得心跳得厲害,但是心跳之後,一種莫名的空虛溢滿四肢百骸。

他兀的冷靜下來,道:“我怕再待下去,保不準會做什麽,所以為了大家,我還是趕緊離開得好。”

夏衍知不贊同道:“很晚了。”

顧淮身子沒有轉過來,所以夏衍知也就沒有看到他嘴角勾起的那一抹苦笑。

“傻姑娘,我想把最好的一面留給你……”

呼呼的冷風刮過,夏衍知身上起了一大片雞皮疙瘩,而且“飕飕”“呼呼”的聲音在耳畔演奏,她也就沒聽仔細顧淮低沉的話,于是她迷茫地問道:“你說什麽?剛剛風大,我沒聽清……”

顧淮老不正經地轉過頭,依舊是那張陰鸷、狠戾的神情面容,但是夏衍知卻不再會膽顫、害怕。

她聽見他說:“老子平白無故受了那麽多委屈,自然也不想讓顧淮舒服!所以,老子現在就連夜跑去城東,教顧淮明個兒坐一天車趕過來!膈應不死他!”

他說完之後,深深看了夏衍知一眼,然後緩緩将夏衍知拉在他胳膊上的手輕輕拂下,最後頭也不回地漫步離開,只留下蕭索、寂寥的身影與黃暈橙紅的餘晖融為一體……

在這個秋天,夏衍知認識了一個不得了的男人,他的名字叫做——顧淮。

**

顧淮走後,夏衍知就像被“葵花點穴手”定住了穴道,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她站了很久,久到裸露在外的肌膚都冷冰冰的沒有一絲溫度,最後,還是顧城西疼惜地将她摟在懷裏。

“知知乖,我們回家。”

一股暖流緩緩流淌心澗,教夏衍知發寒顫栗的四肢逐漸回暖。

“你怎麽在這?”但話問出口之後她便不禁自嘲,這還用問?肯定是zero做的好事。

顧城西不準夏衍知這樣,他皺眉捏着她的下颔,迫使她轉過來的同時力道又恰如其分的不傷害到她。

目光相對,顧城西狐貍眼危險地眯起,“知知——”尾音拖得很長,教夏衍知纖長的睫毛顫顫巍巍地動了動。

“顧城西,我這裏難受。”

顧城西看着夏衍知手指點着自己心髒的位置,有些氣息不穩,冷靜再三,他問道:“為什麽難受?”

下颔在顧城西手裏,夏衍知不能搖頭,只得老實回答:“不知道。”

“那我告訴你。”顧城西深深望着夏衍知,好似要窺探她眸底的全部隐私,“因為你心痛,你因為顧淮心痛。對是不對?”

夏衍知睫毛顫了顫,瞳仁變換幾許,最終還是吐出了一個字,“對。”

顧城西卻因為這個字瞳仁猛然蹙縮。但他還是依舊問道:“我和他誰重要?”

“當然是你。”

夏衍知回答得沒有猶豫,甚至還有些疑惑的看着顧城西,似乎在詢問他為什麽會問這種問題。

吊在嗓眼的心驀然恢複原位。

顧城西暗自松了口氣,也松下鉗制住夏衍知手将她摟在懷裏,道:“知知,你的世界太簡單。很難有人接近你,但同時,能接近你的人都對你有很深刻的影響。包括我,包括顧淮。”

夏衍知詫異地望着顧城西,顧城西卻故意不給她解釋,只是親昵地蹭蹭她細膩的臉頰。

“不可否認,顧淮接二連三的動作連我都對他改觀幾許,更逞是你?你們原本就沒有沖突關系,而他雖然讨厭,但終究還是沒想過要傷害你……”

“哎”,顧淮嘆了口氣,“我承認,這麽多年來第一次見他對人動心。如果是別人,不管出于什麽原因我都願意助他一臂之力,但偏偏是你……你是我的命啊,知知——”

顧城西無法承擔失去夏衍知的痛苦,這比割肉剜心更教他難以承受!

“我為什麽要離開你?”

夏衍知不解道:“顧淮說他已經接納了你,更囑咐我教你也改正心态和他的主人格搞好關系。等明天結束,我們完成任務就能徹底不分離。所以,我們為什麽還要分離?”

顧城西皺眉,“顧淮說他已經接納了我?”

夏衍知點頭,面無表情、聲音沒有起伏地模仿了一番當時的情形。

顧城西神色變化幾許,終究還是嘆了口氣,道:“最好是這樣。”

想起什麽,他用鼻尖拱拱夏衍知的臉頰,道:“知知,你這個小妖精!先說好,禍害我一個人就算了,顧淮只能是朋友,不能再多了!”

“朋友?”夏衍知重複了一遍,不确定地問道:“這……就是朋友?”

顧城西頓時感覺百味陳雜,不由喟嘆道:“知知,這、就是朋友!”

夏衍知眼底閃過一絲迷茫。

“朋友就是會設身處地替你着想,即便自己受傷會痛,也要讓你開心的人。他或許不在你身邊,又或許他是個十惡不赦的天罰之人,但他由始至終對你都是一片赤誠之心……”

顧城西看着夏衍知眼底的恍然,不禁在心裏默默加了一句:包括男朋友,也包括求而不得的男性朋友。

再無法容忍別的男人分去夏衍知太多心神。

顧城西眯着狐貍眼,霸道地将唇覆在夏衍知的唇瓣上,良久,直到夏衍知腦袋裏一片混沌,顧城西才意猶未盡的松口。

“知知,那麽,我們現在是不是可以回家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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