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為我治眼

早晨起來，摸到床頭有束鮮花。

小雲為我梳洗的時候說：“那是總裁一早拿來送給豆豆小姐的。豆豆小姐，我們在耳邊紮朵花好不好？豆豆小姐是多麽好看的人啊……”

我任由她裝扮，心情低落的說：“好看又如何，我自己看不到……”

我從不為自己意外失明的事實感到不公，只是內心的難過與無助是逃不掉的，我怕自己餘生都得在黑暗中度過，但是擔憂也不能讓我重新見到光明。

我明媚的雙眸漸漸湧上一層薄霧，小雲已悄悄離開，皇甫傾蹲在我面前，說：“阿意，你很美。”

我知他到來，卻未從憂傷裏出來，聽到他繼續說道：“我看到，你有多美。”

我只得輕輕道了聲謝謝。

“能不能……”

“什麽？”

“告訴我，你是如何失明的？”

我不語，關于我失明的真實原因，我不曾向任何人如實說。

“我想聽你說。”他锲而不舍的請求道。

我是不想說的，五年前的那一瞬間的決定，卻要我餘生都是盲女。

“阿傾先生，可以不問嗎？”我小聲的祈求。

“好。”他挽起我右耳處的頭發，為我戴了一只長耳環。

他說今天早飯後帶我出去走走。

我覺得他也需要給自己一些私人時間，別老是埋在生意的戰場上。

他帶我去郊外，聽鳥的聲音，聞花的香味，飲泉的清甜，躺草的舒軟。

我很滿意他這般回歸自然的安排，安靜的世界或許更适合我，沒有嘈雜與喧鬧，不用我在人群中拘謹。

就我和他，我輕輕挽着他的手臂，聽他對我描述這片森林，聽他說起他的童年，聽他說他的興趣愛好。

他難得那麽多話，我靜靜聽着，結合之前小雲給我做過的介紹，我漸漸了解他是多麽優秀的人。

從小便優秀，一直都優秀。

而渺小于我，卻得他傾心相待，這點讓我動容，也讓我不安。

小雲跟我說，這些日子，我每天早上喝的皮蛋瘦肉粥，其實是他親手做的。

他起個大早，一個人在廚房忙活，然後再叫小雲端給我。

等我喝完了，他便趕着去公司，然後到晚上才回來。

回去的路上，我問他說：“阿傾先生，五年前……A地發生了特大地震，你可還有印象？”

可能他在思索，很久才輕輕說記得。

我看不到他臉上的錯愕與心疼，開始說道：“當時，我獨自一人去那處找我的一個筆友，她是醫學院的學生。發生地震的時候我整個人都蒙了。筆友給了我一套護士的衣服，我參加了救援。我亂闖亂鑽便到了一處地下室，那裏有個雙腿被壓住的男人，他好虛弱，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我停了一下繼續往下說：“他流了好多血，我好怕他會昏迷下去，所以我便一直和他說話，告訴他我的名字，給他看我手上的銀镯子，還有我左耳垂處的胎記。我沒話找話，就是怕他會睡下，我讓他摸摸我的銀镯子，說這個缺口是本來就有的，我奶奶給我的，叫我戴一輩子。就在我打算出去叫人來救他的時候，發生了餘震，我緊緊抱着他，他的血流的更多了……”

“然後呢？”

我沒看到他紅紅的眼眶，接着說：“我想了很多辦法才把壓在他腿上的建築物移開，将他拉了出來。我出去的路沒有了，我和他被困在了裏面，我很怕，讓他躺在我的懷裏……我一直在和他說話，我知道他也在努力的不讓自己閉上眼睛……很久很久之後，上面有人來救我們了，但是……一次只能救一個人，後面的那個人極有可能因為建築物的推開而面臨坍塌的危險……我……”

我淚流滿面的回憶，殊不知，他早已靜靜的潸然淚下。

“我做不到把死的危險給他，即使我和他不相識……我叫他要好好活下去，我心裏想着自己不會那麽倒黴命喪于此……我還記得，他被人拉上去的時候緊緊拉住我的手，他在喚我的名字，只是他的喉嚨已經發不出聲音了……然後，發生了坍塌，暈倒前我真的以為自己要死了……可是，我揀回了命，卻成了瞎子……”

回憶是痛苦的，沒經過那般的天災人禍，是不會了解陽光是多麽的珍貴。

我又對他說：“阿傾先生，可不可以不要告訴我的家人？我之所以瞞着他們，就是怕他們的心中為我的傻而難受，但是，我不覺得自己傻，只要是個人，我都會救他，不然我安然無恙重見天日，如果他因我的自私離開了人世，那我的良心會受一輩子的折磨……”

他應下，替我擦淚，卻忘了自己的淚水。

當我們都調整好情緒之後，他問我：“阿意，真的不曾後悔當初那個生死之差的決定嗎？如果不是他，你的眼睛就不會……”

我想了很多，終于說道：“瞎了便是瞎了，如果他能好好活着，那便值得；但是當初他的傷勢好嚴重，如果……如果他沒能活下來，那……”

我突然不知道怎麽說下去，如果我用自己的雙眼換來的一條人命沒能活着，那是我的凄苦，還是人命的脆弱？

“興許……”皇甫傾說，“他活過來了，努力恢複身體，一直找你，可是卻以為你是那年犧牲的一個女護士……”

我點點頭，只要他活着，便是我黑暗中最光亮的安慰。

“阿意，我們找個醫生，肯定能治好眼睛的……”

我笑着搖搖頭，“我的父母，幾乎帶我找遍了全中國的眼科醫生，但是……”

沒有用，當年受傷的時候傷了眼，裏面的神經啊什麽的已經損壞了。

我早就接受了這個事實。

“阿意，國外的技術更加先進，我們試試好不好？”

我突然覺得心中一暖，明明是我的事，他卻期盼我能答應這場只利于我自己的要求，只為能幫助我。

見我不說話，他說道：“我從不覺得自己家大業大如何如何，現在我卻能因為自己的權勢為你找到全球最好的眼科醫生，這令我非常開心。”

他待我的好，即使我看不到也能感受得到，若不是我和他門不當戶不對，我真的會以為他對我有意思。

我問道：“阿傾先生，你為何會如此關心我呢？”

他的神情頓時悲傷起來，深情款款看着我說：“你可以以為我錢多得沒處撒，你可以以為我只想簡單的幫助你，你可以以為我被你所感動，你可以以為我在對你有意，但請千萬別以為，我是出于憐憫。”

不是憐憫，便是對我最大的尊重。

我由衷的感激他，眼淚禁不住奪眶而出。

晚上，我在被窩裏想着他的關懷，心中除了感激真的騰不出其他情感來感受。

他招我為他的按摩師，卻為我的事操心，他就像上帝派給我的幸運，讓我的心在黑暗了五年之後感受到了一絲絲光明。

我重新熱烈的渴望光明，真的好懷念陽光的顏色。

而另一處，皇甫傾在打電話。

“林大軒，我叫你找的眼科醫生找到沒有！”皇甫傾焦急問道。

“我的表哥啊！我爬了全球五大洲，其中重點是歐洲和北美洲，找了十幾位不同國籍的全球權威的頂級的爆炸到不得了的眼科醫生，明天就可以給你運過去！”

“嗯！”皇甫傾不想聽他廢話，就要挂電話。

林軒急忙叫住他，“表哥表哥，我給你的泡妞技巧管不管用啊，什麽騎馬送花擁抱下廚，她肯定對你投懷送抱了吧……”

“閉嘴！什麽爛技巧，她是個不一樣的女孩……”

“我就不信了，憑你的家世樣貌身材，居然世上還有讓你抓耳撓腮追求不到的女人，我明天必須領教領教……”

皇甫傾苦笑，憑他的優勢，實在不用愁女人，但是他想要的，全天下獨一無二，是他心甘情願肝腦塗地追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