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溫暖
童夢猛的咳出嗆在嗓子裏的湖水,桂香也從榕樹後跑了出來順了順她的背,讓童夢靠在她懷裏,撇見她腫大而無力的右手,心裏嘆了一口氣,沒想到大夫人現在真的變得連一個孩子都不放過,時間走過,人心枉然。
還沒等她想完,童夢就要掙紮着離開桂香的懷抱,因為被驚吓到再加上冬日湖水寒冷刺骨導致渾身無力,只能借着桂香的胳膊掙紮着站起來,顫顫巍巍地走向還跪在地上的諸滕。
童夢把那個濕噠噠的身體圈進自己的懷裏,在諸滕的耳邊說道:“以後,我來疼你!”
諸滕先是紅了臉,手臂不知道放哪裏合适,就着這個奇怪的姿勢懸在童夢的後背上,然後被她的話暖了心。
“啊…啊…”諸滕這是今天的第三次怨恨自己為什麽說不了話。
童夢輕撫他的後背,并沒有松開圈住他的手,而是輕輕的摸着他還在滴着水的發梢,“你只是長時間沒有說話,以後我陪你說。”
諸滕感受到發梢上的溫柔撫摸,終是紅了眼眶,手臂緩緩的圈住童夢。
桂香在旁邊看的目瞪口呆,這發展走向怎麽這麽奇怪!
快速上前把兩人分開,抱起童夢,童夢劇烈的掙紮起來,剛剛被下人抱起扔下的那一瞬在她的內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創傷。
桂香沒有辦法,只能将她放下,“小主子,可要奴婢背你,這裏寒風習習,您和三少爺這都是渾身濕透的,奴婢怕會感染風寒。”
童夢緩緩的點頭,“桂香,給你添麻煩了,我們走吧。”
“小主子,這是奴婢應該做的,請您不要折煞奴婢。”
寒風吹過,童夢不由得被凍得打了一個哆嗦,沒忘記拉起還在地上蹲着的諸滕,擡步往自己的院落裏走去。
桂香崩潰的捂着自己的額頭,“小主子,這萬萬不可,這是将府的三少爺,他一個男孩子怎麽能到你一個女孩家家的院子,讓別人知道了,你要如何自處?”
“當弟弟可否?”
諸滕不知道哪裏不對,他只知道弟弟這個詞并沒有讓他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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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着頭跟在她的後面,到現在他都不知道她叫什麽…
“吱呀…”
院門打開,正在幹活的下人們看着一身濕透的童夢,垂下眼眸,默不作聲。
童夢也不強求什麽,人和人之間講究一個緣分。
桂香把兩個小主子都先換上衣服,因為諸滕太過瘦小,就給他套上了童夢的中衣,還是顯得有點大,話說,這六年諸滕似乎都沒太長過,按照先皇後在隆興二十年生下了諸滕,那麽如今是隆興三十三年,這小主子已經十三歲了,而童夢小主子九歲。
一個十三歲的男孩還沒有一個九歲的女孩高,真是造了什麽孽。
她先把童夢抱到床上,然後想把諸滕抱去洗澡,可是這三少爺确不讓她碰,沒有辦法,只能把水兌好,轉過身,聽到他下水的聲音才給他遞去皂角,等他沐浴完了才給他穿上新的中衣。用毯子裹好,抱去了客人住的廂房裏。
這是諸滕有記憶以來第一次被別人幫着洗澡,六歲之前的記憶他都沒有了,但是這麽輕柔的動作他好像經歷過。
桂香把三少爺安頓好剛出了廂房就看到柳嬷嬷從院門走進來,趕忙迎上去,這下糟了。
“奴婢給柳嬷嬷請安。”桂香半蹲了身子,輕聲道。
柳嬷嬷點了點下巴,“小主子呢?我怎麽聽聞小主子是渾身濕透回來的。”
桂香暗自松了一口氣,前因後果她也不是很清楚,既然小主子想和三少爺一塊玩耍,倒是可以試探一二,“回嬷嬷,小主子今兒在韶晝湖賞景,不慎墜湖,是錦陽院的三少爺諸滕救了小主子。”
柳嬷嬷的臉色有些難看,桂香看了連忙低下頭,能在府裏到這麽久的,那個不是人精,她還妄想試探,這下真的糟了。
“規矩不可廢,按照你剛剛的意思,三少爺在松思院?”
桂香手足無措的站着也不敢辯駁,只能帶這柳嬷嬷到諸滕所在的廂房中。
諸滕已經睡着了,他從來沒有睡過這麽松軟的床,當柳嬷嬷和桂香來到廂房中的時候就看到睡的紅撲撲的小臉,明明應該稱之為少年的三少爺現在看起來就像個七八歲的孩子,真的是造了什麽孽,老爺把府內的事全全交給大夫人,如若老爺知道當年救命恩人之子現在活成這個樣子必定會雷霆之怒,但是這個節骨眼上,誰又敢上前去說呢。
兩人又輕手輕腳的出去,誰都沒提及是哪裏壞了規矩。
柳嬷嬷心平氣和起來,“這小主子現在在卧房睡覺?祛寒的姜湯煮了沒?”
“奴婢已經叫人備上了,正準備給小主子送過去。”
兩人都沒有再繼續說什麽,這松思院是她們原來主子住的地方,大夫人給安排在這裏,也算是用心險惡,當年榮陵和溫蓮少年夫妻,舉案齊眉,但是溫蓮卻沒那個福分,随榮陵去邊境回來卻染了病,最終香消玉損于這松思院中。
當時溫蓮最喜吃食,榮陵就在院子中單獨開辟了一處小院兒重金請喜來樓裏最厲害的廚子給溫蓮做飯,這如今人走茶涼,有誰還能記得原來的大夫人。
現在人人都在巴結新的大夫人,那些個老人也是發配的發配,趕走的趕走,能記得溫蓮的就只剩她和桂香,畢竟她們算是小心翼翼的活了六年,而如今看到長相俏似溫蓮的小主子,內心漸生喜愛之情。
柳嬷嬷走進卧房,看着童夢也睡着了,輕聲把她喊醒,然後示意桂香把溫好的姜湯端來。
童夢睜開惺忪的睡眼,“柳嬷嬷,你回來了,夢兒好想你。”
這話說的柳嬷嬷心裏一軟,上前摸摸童夢的額頭還好,不燙,沒有起熱,“來,把這姜湯喝了,祛祛寒氣。”
童夢乖巧的把那碗姜汁拿過來喝掉,講真,她不喜歡這個味道,但是她自認為沒有讓別人的努力付諸東流的習慣。
接過來,皺着鼻子,一口氣喝了下去,被姜汁嗆得咳了好一會兒,柳嬷嬷順着她的背,這個小主子是個八面玲珑的性子,體貼人,好相處,不像将府的這些個孩子嬌縱、頑劣,是個讓人心疼的。
柳嬷嬷順了一會兒,開口道,“聽說,今兒小主子被大夫人的貼身丫鬟翠竹給領到尚思院去了?”
童夢低垂着眸子,在這裏能她能依靠的只有柳嬷嬷和桂香了,想到這,鼻子一酸,悶聲回道:“翠竹将我帶到尚思院,大夫人說我既是将府的四姑娘,那她就有教導之責,我不知道每月初七是教導閨秀的日子,我到尚思院的時候只能說穿的還算整齊,只是發髻散亂,未曾妝扮,借此罰了家規。”
說完把被褥中的右手拿了出來,有了榮曦的金瘡藥在倒是消了大半,只是觸碰下稍顯刺痛。
柳嬷嬷看在眼裏,心裏默嘆一聲,當年讓溫婉嫁入将府當繼室本就是不當之舉,如今還要牽涉到孩子,這是個死結,只能從細微之處去提防,等小主子及笈,可以嫁去平凡人家,享受平凡生活,不用總是牽扯大家族的陰謀算計。
柳嬷嬷摸了摸童夢的頭頂,“那今天為何會墜湖?”
童夢不由的打了個哆嗦,不可置否的,這件事給她造成了很大的影響,“我被大夫人罰後便要回到松思院中,卻被韶晝湖周圍的景迷了心智,遂坐在湖側,夕陽西下,方才驚醒,該回了,只是還沒走,就被幾位姐姐喊住,然後……”
剩下的話她沒說,相信柳嬷嬷也是知道的,只是諸滕那如何了?
“嬷嬷,那個孩子怎麽樣了?”
不提還不奇怪,這三少爺可不是個主動的性子,怎麽會在冰冷刺骨的湖水中去救一個素未相識的人?
柳嬷嬷看着童夢的眼睛,“那三少爺為何會救你?”
童夢暗道壞了!
但是轉念一想,這何嘗不是一個正大光明以後能和他接觸的機會。
“嬷嬷,你有所不知,當我還在塗裏鎮和爹娘一起的生活的時候,我有一個弟弟叫童淮,但是現在只有我一個人在這裏,爹娘和弟弟下落不明,我前些天看到鄰院有個孩子孤單坐在石凳上,我就想到了我的弟弟……”
這下柳嬷嬷還有什麽不明白的,看着童夢哭成那樣,她也于心不忍,只能拿出手帕給她擦擦眼淚。
還好三少爺是個懂得報恩的。
諸滕在門口聽着她的話,疑惑地皺皺眉,他們什麽時候在錦陽院見過,他們不是在廚房認識的嗎?
童夢拿出畢生的演技,正哭着呢,看到門口有個矮矮的身影,壞事了,不能讓他被發現,怎麽辦!
童夢大聲地抽噎道:“嬷嬷,我要去看諸滕,是他救了我…我不能不仁不義…”
諸滕聽到這話,連滾帶爬的跑回廂房,拍拍衣服上的灰,不能髒了這床,蓋好裝睡。
沒過一會兒,就傳來幾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童夢掀開簾子,走近,看着睫毛亂顫的諸滕差點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
諸滕緊張的在被褥下攥緊雙拳,怎麽辦,他是繼續裝睡還是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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