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終相見(一更)

諸滕攥緊自己的雙拳,不讓它們沖動地拉住馬上就要和他擦肩而過的童夢。

他想站到童夢面前,告訴她,他是諸滕,是那個四年前不辭而別的諸滕。

可是,他害怕四年的朝思夜想,敵不過她的一個厭惡的眼神。

他承受不起。

他只能像個傻子一樣站在原地,無法伸手攔住她,任由她穿過身側,越走越遠。

童夢突然覺得背脊發涼,她心虛極了,總覺得有人在暗處跟着她,但是按照以前發生的情況來看,多半是碧香。

她把面紗又往上扯了扯,然後眼睛咕嚕咕嚕轉着,四處瞅了瞅,沒有熟悉的人。

想到自己是偷跑出來的,一把拉起還在絮絮叨叨的桂香,快步往前走去。

“小主子,你慢點,如果柳嬷嬷和碧香知道我偷偷把你帶出來,一定會說我。”

童夢并沒有停下腳步而是很快接了一句,“反正不會說我,她們很疼我的。”

“是是是…”

諸滕就着這個姿勢看着童夢聲音越來越小,身影越走越遠。

突然身體被猛地撞了一下,他沒有動,倒是撞他的人,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一邊揉着屁.股,一邊罵罵咧咧地站起來,用手指着諸滕的臉。

“你他.媽站在路中間幹嘛啊,當門神嗎?還帶個面具,怎麽,長的醜,見不了人啊,那就別出來!”

話還沒說完,諸滕眼角似劍看向說話的人,旁邊便裝的侍衛上前,握住那人的手指向下一掰,殺豬的聲音響徹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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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滕沒有做什麽,雙眼只是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常年浸.淫在戰争中的氣勢讓那人腿腳一軟。

意識到自己踢到鐵板了,涕泗橫流,跪地求饒。

鬧聲引得童夢又回頭看了一眼,但是前面的各色演出,吸引了她的視線。

一年前的井硝之戰讓他一戰成名,但是眼角處的那道傷疤……

諸滕摸了摸自己略顯猙獰的面具,

臉上不能再多一處傷疤了,從此帶上面具上場殺敵,在戰場上也得到了鐵面将軍的稱號。

四年間,每月不間斷的信件,讓童夢的點點滴滴諸滕都沒有錯過,只是她成長的記憶缺失了他的存在。

他知道自己身上背負着血海深仇,在落霞山莊的第二年他就學完了功課,研讀了所有的兵書,選擇只身一人離開山莊。

在離開童夢的第三年通過征兵進入西北軍團,從基層做起,為了建功立業,訓練、殺戮、征伐他都拼盡全力,堅持下來。

一次次的功績的累積讓他在兩年內爬到了鎮遠将軍的位置。

這四年他拼盡一切,有了赫赫威名,同時落霞山莊的情報網也遍布天下。

他自己狠毒殘暴的名聲也在坊間流傳,傳說提他的名字都會讓小兒啼哭。

童夢會害怕他嗎?

他現在真的還有這個勇氣上門求娶嗎?

朝跟在身後部下擺擺手,示意自己一個人走一走。

看着還能看到的背影,諸滕沒有忍住,就像一個癡漢一樣,尾随着童夢。

“小姐,這馬上就到元宵節了,府裏都在緊鑼密鼓的籌備着,二爺這剛剛出去游學,你後腿就跑出來玩,讓老夫人知道得多傷心。”

童夢目不轉睛地看着表演奇術異能的、歌舞百戲的大舞臺。

“我們等到時間就回去,放輕松,發現不了。”

諸滕站在不遠處,能這樣看着她,而不是靠着屬下傳來的畫像思念……

在諸滕的書房裏有一個櫃子,裏面有童夢從十歲到十四歲的所有畫像,被他鎖了起來。

只有在深夜時,才會拿出來,一幅幅的翻看,頁腳也都起了卷。

而童夢完全不知道,她日思夜想的人原來也為她做了這麽多。

她每天都用開心的面貌示人,只有自己獨自一人的時候才會去舔舐傷口,四年那個在松思院絕口不提的名字。

四年間,榮家沒有放棄過對他的尋找,但是音訊全無,徒勞無功。

但是童夢知道諸滕一定在某一處活着,活着就好……

諸滕從回憶中抽身而出,看着眼前的熱鬧。

說實話,幾年戰場上的浸淫,讓他有點不太适應人多,如果有人觸碰他,他會慣性地想折斷那人的骨頭。

而童夢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了眼,都不知道往瞅好了,四周都是歡呼和叫好聲。

“張六…厲害啊,這麽大把鐵劍都吞下去。”

“桂香,你聽到了嗎?有人在吞鐵劍!我們也去看看!”童夢快被好奇心撓死了。

桂香雖然也很激動,但是還是沒有停止勸她,“小姐,那是假的…我們回去吧。”

童夢沒有管,在擁擠的人群中硬生生地擠出一條路來,“你看,這裏都是表演雜耍的,耍猴戲的,還有猜謎語的…還是外面好玩!”

桂香怕小主子天天想往外跑,于是換了種想法,要不就讓小主子玩個夠?

于是桂香就緊跟着小主子的身邊,以防有人撞着她。

兩人就這樣四處逛着,童夢被眼前放的各色花燈吸引了視線。

“桂香,離這百十丈遠有一個榭陽湖,我們去租一個烏篷船,去水面上放花燈。”

桂香痛苦地揉了揉腦殼,“小姐,花燈晚上才好看,我們不到天黑就要回去了……”

話還沒說完,童夢就拉住桂香的袖子“好桂香,去租一個嘛,我回去一直想着會很難受的……”

桂香算是怕了這個小主子了,她要做的事,就一定會做到,無論各種方法,沒有一個人勸的住。

當時在炬悠閣的時候,小主子完全不懂得什麽叫做閨秀之道,從最基礎的走步,到插畫,刺繡一概不會,但是老夫人對她的期望她不想辜負。

就算練到渾身青紫,手指紮的流血,從來不哭也不喊累,只是義無反顧的去做。

松思院的下人們都替小主子心疼,所有名譽都是小主子應得的。

“那奴婢這就去,小主子你和奴婢一起,我擔心……”

“走吧。”

不一會兒兩人談好了價錢,上了一個烏篷船,裝飾的也很好看,裏面還有一張八仙桌,上面放着幾個杯盞。

童夢走到船前,耳側的幾縷青絲随風而動,朱唇皓齒掩藏在白色的面紗下,靈動顧盼的杏眼看着各色的花燈,真好看,可惜不能等到晚上看。

幾年閨秀的訓練,讓她的氣質在衆人間脫穎而出,美人配美景,養眼極了。

但是總有那麽幾個敗類。

諸滕看着一處緩慢靠近的花船,即使在岸上也能聽到布簾內傳出各種調笑聲。

諸滕皺了皺眉,給了船夫一錠銀子,租借了一個烏篷船,自己慢慢往湖中心劃去。

最後停在了與童夢的船保持着一段距離,但突發情況也可以護得到的地方,靜看着眼前的發展。

“風少,你看船前站着的那個美人,看那酥.胸、柳腰、烏發,即使用白色面紗遮住,也一定是個美人。”

外面撐船的小厮看着站在船前的童夢,覺得驚為天人,若這位爺看上了,一定會重重賞他!

風少一聽,拉開布簾,走出來,懷裏還摟着一個衣着暴露的女人。

“爺,奴家不好看嗎?我會好好伺候爺的,奴家…什麽都可以做…”

風少把面前迎春樓的花魁摟在懷裏,刮一下她的鼻子,顫着那一堆肥肉,笑呵呵的說道,“爺啊,知道你厲害,這幾天都快把爺…榨幹了。”

花魁嬌笑着,在風少胸前劃着圈,“那…爺什麽時候把…奴家贖出去…”

風少抓住胸前作亂的小手,親了一下她的豐唇,“等把這個美人送上爺的床,你們兩個…哈哈哈,那時爺舒服了…就贖你出來。”

花魁粉拳砸在風少的胸前,“爺,奴家等着您…”

諸滕像看死人一樣看着花船上的人。

這麽大的聲音童夢要是沒聽到,那就不是耳背就是耳聾了。

看過去,眼角帶刀,這些年和老夫人呆在一起,氣勢也學了不少,看的風少一愣,更覺得這有意思。

原來以為是一朵家中養的嬌花,沒想到還是個帶刺的。

“小美人,知道爺是誰嗎?我看你也沒帶家中的小厮,你要是現在從了爺,爺說不定好心還能去你家提個親,讓你做個妾,要不然,等爺享用完你,就把你賣到迎春樓!”

童夢嗤笑一聲,倒也沒帶怕的,碧香就在附近,看這天色,也快到傍晚了,也該找來了。

要不是前年和老夫人去靈隐寺上香被襲,她都不知道碧香的功夫了得。

她就靜靜地看着這個無賴,果然,無論到什麽時候,都會有這種仗勢欺人的敗類。

她只是在府裏憋的難受,才出來透透氣,卻遇到這種糟心事。

輕嘆一口氣。

她忍得住,諸滕卻忍不住,飛身到那個風少的花船上,抽出身側的劍,用劍鞘朝着風少的身上打,不一會兒就抽的他哭爹喊娘。

“你們他.媽都是死人嗎!沒看到爺…哎呦…哎呦…!”

童夢看着這個發展也愣了,這是誰啊,她不認識。

難道被她的美貌所吸引…?

這邊碧香也飛身而上,看到帶着面具的男人,身體一僵,反射性的要跪下,諸滕看了她一眼。

碧香意識到這是什麽地方,即刻回到童夢身邊護着。

有主子在,那個纨绔只有最慘沒有更慘。

諸滕本想一劍劈了這個登徒子,但是童夢在這裏,他想保留更好的形象。

沒費多少力氣解決了花船上的一幹人,岸上各種口哨聲,議論聲襲來,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喊道,“傳說中的英雄救美,船上的小娘子可要嫁給這位英雄?”

童夢一愣,看着轉身就要走的諸滕,說了一句,“請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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