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回到家裏,周麗跟陳勁康不在,陳妙感覺更放松了,她彎腰從冰箱裏拿了根冰棍,拆了袋子咬在嘴裏,又晃悠去了洗手間洗手,吃完冰棍她懶洋洋地伸了懶腰,準備回房間去休息。
昨晚沒怎麽睡。
現在很累。
家裏的大門恰好打開,陳妙轉頭一看。
陳欣拿着鑰匙,站在門外。
陳妙用紙巾擦擦唇角的糖汁,勾唇有些挑釁地一笑:“這麽早?顧亦居能這麽快嗎?”
這話說出來羞人。
陳妙意有所指。
但卻明明白白地戳中了陳欣的痛處,驕傲如她, 第一次被一個男生這樣無情地對待,走出酒店房門的那一刻。
陳欣羞愧得想死。
她沉默地走進房裏,将鑰匙放在鞋櫃上,換上了家裏的拖鞋。
陳妙看陳欣不受挑釁,她打個哈欠,推開房門要進去。
還沒走進去。
陳欣的嗓音就在身後響起:“妹。”
陳妙被喊住,轉頭。
一個巴掌就直接刮了上來,陳妙猝不及防,被打得整個人撞在了門上,臉上一陣火辣辣的。
頭暈目眩的,她勉強站穩。
視線模糊地掀起眼皮,陳欣指着陳妙:“你就是故意的,故意勾引他。”
陳妙冷笑了一聲。
她還真沒想到,她這位姐姐能動手打人。
但她也不是吃素的。
她伸手抓住陳欣那根手指,拽着陳欣就往牆壁上扔。
陳欣被拽得撞上了牆壁,後背發疼,她正想要說話。陳妙毫不客氣地上前兩個巴掌就打了上去,她的手勁比陳欣的要大,陳欣被扇得無法站穩直接滑落在地上。陳妙看她這弱不經風的樣子,蹲下身子,逼近陳欣惡意地道:“沒錯,我就是故意的,因為知道你喜歡他,我就勾引他,就算你們真在一起了,我也會勾引…”
陳欣從發絲間看到陳妙脖子上的吻痕,妒忌怒火全湧了上來,她哭了起來,一把抓住陳妙的頭發。
用力地扯着:“陳妙,你不要臉。”
陳妙頭皮一陣發疼,她伸手也去抓陳欣的頭發,姐妹倆撕扯着。
但陳欣是打不過陳妙的,那一巴掌陳妙沒有留意才被着了道,後來回賞了陳欣巴掌後,陳欣就被陳妙壓着打了。
陳妙一邊撕扯,一邊回想起這麽多年所遭受的不公,下手就沒有留情。就在她準備收手時,手臂被人拽住。
陳妙被甩到沙發邊上,撞了上去。
周麗撲過去抱住陳欣。
陳勁康拽住陳妙的肩膀往上一提,臉色發冷:“你居然打你姐姐?”
陳妙撥開頭發,歪着頭冷笑:“她先動手的。”
周麗松了陳欣,沖了過來,從陳勁康的手裏搶下陳妙,一巴掌就往陳妙臉上打去,陳妙跌坐在沙發上。
周麗轉頭拿起掃把狠狠地就往陳妙的身上招呼。
瞬間,本來在贏方的陳妙落了下風。周麗那掃把還掃掉了剛買回來的蛋糕,漂亮的蛋糕落在地上。
上面寫着“祝賀妙妙高考完畢。”
陳妙麻木地任由周麗打着,視線落在那蛋糕上寫着的字。
突然大笑了起來。
周麗見她笑,狠狠地道:“你還笑得出來?你怎麽能打你姐姐?你怎麽能打她。”
陳妙笑得燦爛,仰頭看着周麗,“所以她就能打我嗎?”
她指着唇角:“這是她打出來的。”
周麗再次揮動掃把,這下子直接抽到陳妙的手臂上,她怒極地道:“她當姐姐的,教訓你一下怎麽了?”
陳妙仍然帶着笑容,看着周麗那張氣極敗壞的臉。
陳勁康把陳欣抱了起來,叫了120。
才對周麗道:“不要打了,欣欣暈了。”
周麗一聽,心裏一緊,也顧不上陳妙了,扔了掃把,追上陳勁康。陳勁康出門前,轉頭看陳妙一眼。
陳妙蹲坐在沙發上,偏頭看着這邊,眼眸裏一片灰暗。
她堅強地坐着。
沒有陳欣那麽弱,不會暈倒,所以她沒有讓人可憐心疼的資本。
陳勁康不知為何,看得心驚,他語氣平和下來,對陳妙說:“等下自己弄吃的。”
陳妙沒應。
周麗卻拽着陳勁康:“快點。”
絲毫沒有回頭就要下樓,陳勁康大步出門,順便叫周麗把門反鎖了。家裏一堆吃的,餓不死陳妙。
門關上後。
屋裏陷入安靜。
陳妙坐了許久許久,唇角兩邊都很疼。
身子動一下也很疼,本來白皙的手臂上全是藤條的紅印子。
那剛經歷過性事的身體本該帶着芳香,此時卻有點兒殘破。
柳英發短信給陳妙:“妙妙,你在幹嘛?”
陳妙視線落在屏幕上,看了兩秒,沒有回。
她往後靠,想起了之前,她做家務做煩了,讓陳欣去煎蛋,陳欣的手背被油給燙到,周麗回來後責備她為什麽要讓陳欣幹活,繼而拿了掃把打了她,那會兒也是這麽打。她起初是有點想要閃躲的,後來卻坐得直挺挺的,任由周麗抽打。
她看到陳欣捂着手背一直哭。
凄凄慘慘的,好像被打的人是她陳欣似的,那一刻,陳妙就想,有一天打死陳欣,讓周麗哭去。
可是欺負陳欣,那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陳妙慢慢地從沙發上挪下來,渾身酸疼,她一腳踩在地上那蛋糕上面,把那一行字給踩爛了。
在冰箱裏拿了冰塊,還有從抽屜裏拿了藥膏,陳妙鑽進了房裏,鎖上門,坐在床上,用毛巾包着冰塊揉着唇角,又擠了藥膏擦在手臂的傷口上。做好這一切,她平靜地躺在床上,試圖入睡。
晚上。
陳勁康周麗陳欣才回來,陳欣的傷口被處理過了,臉上雖然也腫着,但比陳妙的好看一些。陳勁康下了面條,敲了敲陳妙的房門,“出來吃飯。”
陳妙被噩夢纏了一個下午,後來沒睡着,坐在書桌前翻看小說。聽見敲門聲,她沒理,陳勁康直接拿了備用鑰匙開門進來。
看到陳妙坐在書桌旁,桌子上擺放着藥膏。他松了一口氣,說:“吃飯。”
陳妙合上小說,道:“不吃。”
陳勁康看着她好一會。
外面周麗的聲音傳來:“她不吃就不要叫了,打得自己姐姐都暈倒了還是人嗎?”
“別管她。”周麗的語氣依舊怒氣沖沖。
陳勁康擰了擰眉頭,正想說些什麽,陳妙卻從書桌旁起身,走了出去,陳欣看到她一眼,低頭吃面。
陳妙故意坐在周麗的對面,拿起筷子吃。
周麗看見她就來氣。
陳勁康緊跟着坐下,一家四口安靜而詭異地吃着面條。
——
因為被陳妙打傷,陳欣想回學校都回不了,周麗因這事情也沒敢問陳欣為什麽突然在這個時候回來。
畢竟海市跟Y市還是有些距離的。
柳英過來看陳妙,看到陳妙的傷,差點沖出去跟周麗打架。陳妙拉住她,在房間裏收拾行李,柳英湊近陳妙:“你打算離家出走?現在嗎?”
陳妙搖頭:“我只是為了去學校做準備。”
柳英恍然大悟:“哦,對啊,分數要出來了,錄取通知書也要到了。”
兩個人在房裏呆着聊天,陳妙不願意出門主要是身上還有傷口,下午送柳英出門,她再次鑽進房間裏。
這段時間她跟陳欣是互相忽視對方的那種,周麗也不管陳妙,只有陳勁康在中間潤滑。陳妙也不幹活了,家務活落回了周麗的身上,周麗每次都恨不得再打陳妙一次,這天晚上,陳勁康趕早回來做了飯。
一家四口再次圍坐在桌子上吃飯。
陳妙撿自己喜歡的吃。
這時,周麗說了句:“家裏準備要買房子,陳妙,你的大學生活費只能靠你自己賺了。”
塞進嘴裏的菜差點被陳妙吐了出來,她擡起頭看向周麗跟陳勁康,又看向旁邊坐着安靜吃飯的陳欣。
陳欣碗裏堆滿了周麗給她夾的菜。
陳勁康有點兒不自在地挪動了臀部,他遲疑地對陳妙說:“Y市現在房價一直在漲,再不買的話以後買不起,我跟你媽就商量着,把錢都拿出來,再跟別人借一點,先買一套下來,這樣的話,心裏也就安心了,妙妙你呢,估計大學應該就在本市吧,挺多人都勤工儉學,你也可以自己努力努力…”
本市只有一所大學。
Y市慧承大學。這學校很破不說,錄取分數線特別低,陳妙班上好幾個墊底的同學都填了這所學校。
因為閉着眼睛就能上,簡直不要太好。
這是認為她考不上好的大學所做的打算吧。
在陳妙的注視下,陳勁康聲音越來越低,陳妙冷笑了一聲問道:“陳欣呢?她也勤工儉學嗎?”
周麗立即反駁:“海城大學學業那麽緊,怎麽勤工儉學?”
得。
說白了,就是要她勤工儉學,陳欣依舊當她的公主。
陳妙笑了聲:“好啊。”
她應得很直接,沒有猶豫,周麗跟陳勁康對視了一眼,周麗語氣柔和了些:“你在本地,能常常回家吃飯,你姐姐她離得太遠…”
陳妙應都沒應她,只低頭吃飯。
周麗的話跟空氣似的,周麗臉色又不太好了,她沒再裝柔和,給陳欣夾了排骨吃,說明天送陳欣去坐車去海市。
陳欣還得再上半個月的課。
——
天氣熱了。
工廠裏供電不足,停電三天。周麗跟陳勁康只能休息三天,周麗被拉去麻将房裏打麻将,全是一個工廠的同事,有人就問周麗:“你小女兒的錄取通知書要下來了吧?哪間學校啊?別是一些太爛的學校吧。”
提到陳妙。
周麗就怒火中燒,自從那天打過她以後,她就真的不再幹活了。
她放下一白板,哦了一聲道:“不知道,估計也好不到哪兒去。”
“哎,還是你大女兒好啊,海城大學說上就上,之前都說了,讓你小女兒別上學了,到工廠來上班,你就是不聽。”
周麗碰了一對後,倒是思考起她這位同事的話來,但是她知道,陳勁康是不會同意的,就算是破學校,陳妙也得上完。
所以周麗沒再想其他的。
這時,門推開,帶來外面一陣熱氣。房東拿着一個信封進來,操着一口Y市口音道:“周麗家,你女兒的通知書來了,好學校哦。”
語氣帶着羨慕。
周麗不以為意地繼續打麻将。
房東把信封放在周麗的手邊,其餘幾個人倒是好奇了起來:“是哪個學校啊?周麗快別打了,看看呗。”
周麗真不緊張,跟去年陳欣拿錄取通知書那會兒的态度完全不一樣,她捏起那個信封,看都沒看,就直接拆開。
裏面紅色通知書掉了出來。
好幾個人笑着道:“看起來這破大學也跟名牌大學一樣啊。”
她們順便湊過來,還想說話,卻梗住了喉嚨。
周麗更不用說,她呆呆地看着上面的學校名稱“京都華清大學。”
“華清大,周麗,你小女兒上了華清大!”身後有人叫了起來。
“天啊,居然是華清大,你小女兒成績這麽好的?”
“周麗,周麗。”
叫魂似的聲音把周麗給叫回了神,她看着上面寫着“陳妙。”确定了這是陳妙的錄取通知書,她心裏湧上狂喜,但很快又想到陳妙那德行,歸為了平靜,她推了牌,起身匆匆地離開麻将室。
三兩步上樓,推開門喊道:“陳勁康。”
陳勁康正在喝水,轉頭看過去,周麗舉着手裏的錄取通知書:“陳妙上了華清大學。”
陳勁康立即被水給嗆到,正伸手要拿走那錄取通知書,陳妙的房門拉開,她提着一個行李走出來。
夫妻倆看到陳妙,愣了下。
陳妙穿着黑色的吊帶裙,一雙略有點兒跟的高跟鞋,走到他們面前,取走了通知書,後勾着唇角道:“我的學費也不用你們負擔了,以後你們只有陳欣這個女兒,我陳妙,你們就當是沒生過吧。”
周麗跟陳勁康臉色發白。
陳妙拉着行李箱,越過他們出了門,沒有回頭看一眼。
她要遠走高飛。
——
八年後。
雨水繁華的四月。
門砰——地一聲被推開,柳英提着一袋子的麻辣燙走進屋裏,一屁股坐在陳妙的對面,說:“天啊這家麻辣燙生意真的好到爆,排隊排死我了。”
她邊說邊拆一次性筷子,見陳妙還在寫寫算算,探頭一看,柳英撇嘴:“妙妙姐啊,你都快訂婚的人了,怎麽還在算賬啊,這個時候你不應該看看訂婚場地之類的嗎?”
陳妙咬着筆往後靠,拿了筷子戳了塊魚丸吃,漂亮的臉蛋點點頭:“是啊,就是因為要訂婚了才更應該算好帳。”
“這裏。”她把賬本推出來,給柳英看,“欠你家的學費,還沒還完,還有這個,準備買房的錢,還差這些…”
柳英是月光族,有一分花兩分,從來沒有算過賬。她咬着筷子看了幾眼:“你怎麽會想着自己買房?周錄不是應該準備婚房嗎?”
陳妙挑眉:“我沒要他準備婚房,訂婚後兩個人一起買。”
這才有安全感。
柳英繼續戳着大白菜吃,道:“你活得也太明白了,好歹讓男人出出力啊,你看看像你姐姐…”
提到這個敏感的稱呼,柳英頓了頓,換了句:“像陳欣,來往的可都是一些公子哥們,據說上次海市的孫公子還追着她跑呢,要送豪車跟房子,啧啧。”
陳妙面無表情,推開了賬本,趴着吃麻辣燙。
柳英自言自語,好一會兒道:“不過,孫公子這種人肯定不會是為了婚姻的,他就是跟陳欣玩玩…”
“但這樣也足夠陳欣吹好久的牛了吧。”柳英想起來就憤憤,兜兜轉轉,陳妙跟她還是得回到海市來工作。
本來兩個人在京都中立的分公司的,但是中立這兩年發展不太行,分公司撤了以後,她跟陳妙就被扔回海市的總公司。
這還算好待遇的,一些前同事,都被裁員了。
不過也因此,陳妙才能跟周錄認識,進而确定關系。
說着說着,柳英又想起來其他的事兒,她咬着魚丸說:“聽說中立要被天使集團收購了,你知道嗎?”
陳妙這個有點兒感興趣,她擡起頭:“嗯,聽說了。”
“天使集團前兩年不是動蕩不安嗎?股票一會兒跌一會兒漲,簡直不要太漂亮,這麽大一個集團說倒就要倒,結果今年突然穩定住了,還到處收購一些小公司,我聽說,是總裁換了人,這人可真厲害啊。”
“他是架空了前總裁,據說天使集團的股票會這樣,全是他一手操控的,導致前總裁騎虎難下,最後被逼退位讓賢,這人是個狠人…”柳英的八卦嘴臉一覽無遺。
陳妙一邊吃一邊聽,一邊點頭附和。
是個狠人沒錯。
兩個人聊着聊着,吃着吃着,陳妙的手機響了,她偏頭一看,來電是周錄。
柳英閉上叽叽喳喳的嘴,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陳妙伸長了腿,接了起來,周錄溫潤的嗓音從那頭傳來:“我晚上不加班,我們去吃飯?”
陳妙含笑:“好啊。”
周錄:“下班了我來接你。”
陳妙:“嗯,我在家裏。”
周錄那頭笑了聲,随後挂了電話。兩個人很少膩歪,都是有事說事,柳英撇嘴:“你晚上去吃飯,就剩下我一個人了。”
陳妙拍拍柳英的頭:“晚點給你打包泡芙。”
柳英不情不願地點頭:“好吧。”
——
因是周末,陳妙在家穿着貼身棉短褲,上身是棉上衣,一派随意。眼看着時間差不多了,她起身,從衣櫃裏拿了衣服去洗澡,出來後化個淡妝,戴了耳釘,走出來柳英看直了眼:“妙妙,你越來越漂亮了。”
陳妙偏好黑色跟灰色,今晚選的是灰色的V領上衣,下身是白色的短褲。海市這個四月天氣雖然總下雨,可是下完雨就熱了。白色短褲稱得她腿又長又白,加上那微挑的眼角,有點兒清純小妖精的感覺。
陳妙笑了下,“謝謝誇獎。”
周錄來接人的時候,也是被陳妙給吸引得眼睛挪不開。他伸手去牽陳妙,陳妙手搭上他的掌心,被他帶上車。
周錄這車是奧迪,還在月供。
“去哪吃?”陳妙扣了安全帶問道。
周錄調整了內視境,“去玉樓臺吧。”
陳妙歪着腦袋笑道:“可以啊,挺貴的。”
周錄:“你不是一直想吃那家店的面嗎?我拖人預約了…”
陳妙看着周錄側臉,心裏有點兒暖暖的。玉樓臺的面太出名了,但一碗難求,周錄也不知道費了多少勁才預約到一碗。
黑色奧迪一路開到玉樓臺門口,下起了細細的小雨。周錄沒帶傘,拿着外套給陳妙遮了下,帶着她上臺階,陳妙高跟鞋在地上蹬了下,甩開了些許的水,周錄收起外套,陳妙挽着他的手臂走進去。
一輛黑色的奔馳緩緩開進旁邊的停車位,車窗搖下,一穿着黑襯衫的男人将手搭了出來,嘴裏咬着煙看着臺階上一晃而過的玉足。
另外一輛卡宴開過來,停在黑色奔馳的旁邊,擋住了黑色襯衫男人的視線,趙義搖下車窗探頭道:“看什麽呢?下車呀。”
顧亦居沉默地掐滅了煙,推開車門下來。
高大的身軀帶着一身的氣勢,淩厲而又壓迫,像從刀子上滾過似。他領口微敞,下巴處一疤痕在這個雨夜有點兒明顯。
趙義拽了拽領口,抱怨道:“海市的四月天就一直不停下雨,下得人都發黴了。”
顧亦居沒吭聲,往臺階上走去。
趙義跟着上臺階。
臺階是黑色的,剛才一晃而過的玉足再次閃現在顧亦居的腦海裏,他擰了擰眉,偏頭問趙義:“訂位沒?”
趙義啧笑一聲:“當然訂了,沒訂敢約你過來吃面?”
顧亦居唔了一聲。
兩個人一塊往包廂走去。
走了沒兩步,趙義咦了一聲。
顧亦居挑眉看他,趙義指着不遠處靠窗的位置,一對情侶說:“你看看,像不像小女孩?”
八年了,小女孩這個稱呼又被叫了出來。顧亦居眼眸深了幾分,擡頭看去,就見窗邊坐着一對情侶。
女生戴着藍色的耳釘,有點兒閃,唇角勾着笑容,白皙的長腿露了出來,她的手被對面的男人握在手裏,兩個人正在聊着天,說着話。
那側臉,跟陳妙很像。
而那雙踩着黑色高跟鞋的玉足就是剛剛他在臺階上看到的那一雙,擾亂心神的那一雙。
趙義研究了幾秒:“真的是她。”
“要不要去打個招呼?”趙義看向身側的顧亦居。
顧亦居靠在雕花的臺式桌旁,眼眸深深,看不出情緒。
八年前的那一夜,再次跳了出來,那柔軟的身軀,如玉的肌膚,一握就要斷的腰肢,因是第一次,青澀得很,眉心緊緊擰着,哭起來讓他失控,滋味甜得他想将她吞下去,肌膚他碰一下就滿是紅印。
她甚至還翻身坐在他腰上,紅着臉青澀地自己動了下。
他低低地反問:“這是在談戀愛?”
趙義挑眉,看着這狗男人,笑道:“廢話,不是談戀愛能握得那麽緊?”
“你自己不談戀愛就以為別人不談?”趙義笑着調侃,“我們去打招呼?”
“不了。”顧亦居扯了扯領口,推開包廂門。
趙義頓了頓,跟上,正想說顧亦居膽小鬼,卻看他臉色陰沉如墨,沒了方才的惬意,趙義立即閉嘴。
這八年來,這狗男人已經成為了羅剎,從屍海裏來屍海裏去,臉色只要沉個兩分,就令人聞風喪膽。
趙義自然也不敢惹。
坐下後。
一個大包廂也只有他們兩個男人。
服務員進來拿平板,顧亦居卻什麽都沒點,往後靠,雙手交握,問道:“外面六號臺那桌子點了什麽?”
服務員愣了一秒。
趙義聽到後,下意識地坐直了身子,一秒後他反應過來,噢,他都沒注意小女孩那桌子是幾號臺。
顧亦居這狗男人倒是記住了。
服務員知道眼前的人不好惹,她說:“我幫您問問。”
說完,服務員出去,換了玉樓臺的經理進來。經理在外面聽了服務員說的話了,她恭敬地笑道:“顧總,六號臺點了麻油粉面,還有燒鴨跟涼皮,最後還加了一道玉峰汁。”
顧亦居面無表情地聽着,“麻油粉面,你們的招牌面?”
“是的。”
顧亦居支着下巴:“很難預定的吧?”
“是的。”
“一個星期才有一道?”
“對的。”
顧亦居唔了聲:“那我要訂一道。”
經理笑着的臉有點兒僵了,“可是…”
顧亦居:“我不要別的,我只要這個。”
趙義在一旁聽得津津有味,“我們還有一份六壽桃面呢。”
經理趕緊道:“對啊,顧總,你們……”
“我就要這道。”顧亦居指尖點了點桌子,神情自若,語氣卻有些無賴。
趙義:“……”
靠。
狗起來了這男人。
“好的。”經理沒法,外面那六號桌排了很久的隊找了些人才訂到這道面,但是跟眼前這男人比起來,六號桌也就那樣了。她回頭去下單,再去跟六號桌溝通。
——
陳妙一直很想吃玉樓臺的麻油面,今晚是有些期待的。誰知道經理突然過來通知這道面沒有了,但是願意賠償另外一道菜給他們。
周錄呆了幾秒:“之前不是預定好了嗎?”
“不好意思。”經理十分恭敬。
“我還能再提前預定嗎?”周錄看陳妙有點兒失望的臉,追擊地反問道。
經理這個就不好承諾了,她只是道:“您可以試試。”
“謝謝。”
話到了這裏,就知道沒有回轉的餘地了。周錄也不好再糾纏,只是握緊了陳妙的手,陳妙沖他一笑。
也就釋懷了。
經理溝通完了就離開。
回了廚房去安排,又由她親自将麻油粉面送進包廂裏,誰知道,送到那顧總的面前,他卻咬着一根沒點燃的煙道:“這份面分成兩份,另外一份給六號桌的女生送去。”
經理看着這帥得令人腿軟的男人,第一時間想打爆他的頭。
她擠着笑容:“兩份,另外一份?”
“我吃啊。”顧亦居挑眉。
經理:“……”
兩秒後:“好的。”
随後認命地拌面,分成了兩份,端了那少了一半的面送到六號桌。
陳妙偏頭一看,愣了下。
經理擠着笑容,找了借口:“材料不夠,給您做了一半,請您享用。”
陳妙:“……”
她有點一言難盡:“謝謝。”
周錄卻很開心,看着經理道:“謝謝了。”
經理很心虛:“不客氣。”
轉身快步離開。
因為本來麻油粉面的分量就很少,一個人吃綽綽有餘,分成兩份,就更少了。陳妙要分給周錄,周錄一直推。
但陳妙還是分了些給周錄吃,周錄笑得很開心,低頭吃了。
包廂裏。
顧亦居臉色卻沉了下來,他眯着眼看這半碗面。
趙義在他身側哈哈大笑:“你費盡心思,機關算盡,不知道人家情侶情比金堅,一根面條要分成兩個人吃,如果再少點,估計一人吃一頭,還能接個吻。”
顧亦居咬牙切齒:“閉嘴。”
——
麻油粉面不負它的出名,特別好吃,尤其像陳妙這種喜歡吃辣的,更好吃了。從玉樓臺出來,天色也晚了,周錄帶着陳妙在海邊轉了一圈後,才送她回家。黑色奧迪停在樓下,兩個人對視了一眼。
陳妙握了握周錄的手。
周錄反握住她的,眼裏都有着笑意。
周錄看着她殷紅的嘴唇,有點兒蠢蠢欲動,但想到了訂婚的日期,最後還是恪守本分,沒有越過一步。
陳妙看出他的老實,心裏也有點欣慰。
大概年少時太瘋狂了,此時卻有些許的保守,一旦有了名分後,她才能接受。
互相道了晚安。周錄松了手,陳妙開車門下車,上樓。
一開門就看到柳英躲在窗戶那兒偷看,陳妙翻個白眼,踢掉高跟鞋,抓着頭發進浴室裏去。
柳英湊過去道:“天啊天啊,你們怎麽還不接吻啊?”
陳妙一毛巾就扔出去,搭在柳英的臉上。
柳英笑起來:“不過也快了,訂婚後就躲不過了吧。”
陳妙呵呵她一臉。
——
天使集團總部。
迎着淅瀝的雨聲,總部頂樓的員工腳步匆匆,這篡位上來的顧總要來開會了,想起這位如狼般的總。
就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起被架空的前總裁,那位前總裁最後是哭着下了臺,快五十歲的男人了,狼狽至極,一夜白頭,連路都走不穩。
那凄慘的樣子,在所有員工的心裏生了根,對這位新上來的顧總,他們心裏只有悚的份。
但是同樣的,也架不住一大群女人覺得這位總特別帥,被他的顏值給打敗,所以一早除了人心惶惶,還有花枝招展,滿室的香味。
直通頂樓的電梯門打開。
顧亦居一身黑色襯衫,黑色長褲,神情冷漠地走出來。身後跟着助理替他拿着外套,顧亦居狹長的眼眸往旁邊掃了幾眼。
那雙眼睛像是情人的眼,有點兒似笑非笑。
幾個女同事臉一紅,趕緊低下頭。
至于其他的男同事,看都不敢再看顧亦居一眼。會議很快開始,一個半小時後,會議結束,趙義在顧亦居的辦公室裏等他,助理拿出行程表問顧亦居:“下午跟陳…”
“去中立。”顧亦居打斷助理的話。
助理一愣,看向趙義,趙義哈哈一笑,靠到桌子上說:“顧總,跟中立的收購談得很順利,不用特意走一趟。”
顧亦居把玩着煙,沒有搭理趙義的話,只看向助理:“去安排一下,午飯前到。”
助理點頭:“是。”
助理出去後,趙義點着桌子,說:“你沖着小女孩去的吧?”
顧亦居沒應,懶懶地點了煙咬着。
沒一會,助理安排好了。他們兩個人起身離開,到了電梯卻被通知電梯壞了,只能用員工電梯。
顧亦居沒什麽所謂,換了員工電梯。
一些員工看到顧亦居,都不敢站進去,紛紛等下一趟。
電梯緩緩下降,天使大廈有四個員工電梯,兩兩相對,電梯在五樓那層停了下,等員工上。
顧亦居偏頭聽助理彙報工作。
對面電梯門也跟着打開,陳欣抱着一疊資料站在裏面,無意地擡頭看去。
下一秒。
資料掉在了地上。
陳欣不敢置信地看着對面電梯裏的高大俊朗的男人。
對面的電梯門緩緩合上。
那男人的臉關了進去。
陳欣手都在發抖,電梯裏的人細細談論:“看到了嗎?對面那電梯裏那個穿黑色襯衫的男人就是那個篡位上來的總裁。”
“靠,就是他啊,長得好帥啊。”
“帥得讓人恐懼好嗎?據說他一夜挑斷了前總裁的所有手腳…”
陳欣如饑似渴地聽着他們談論他。
電梯一路到了一樓,助理開車過來,但顧亦居沒要他跟着,自己接過了鑰匙,趙義笑着上了副駕駛。
顧亦居進了駕駛位,啓動車子,黑色奔馳疾馳出去,一路往中立的總部開去。
中立算起來也挺可憐的,兩個大項目沒有拿到資金注入,又碰上顧亦居有心想收購,施了壓力,讓這兩個項目沒法運轉,兩年左右,中立處處碰壁,如今茍延殘喘,前幾天才點頭願意被收購。
陳妙所在的部門是人事部。
人事部跟程序部相隔一條走廊。
今天因有喜事,氣氛有點兒喜慶,趙義踏出電梯時就感受到了:“喲,中立一點兒都沒看出來要被收購的頹廢啊。”
顧亦居沒吭聲,狹長的眼眸在各個辦公桌上掃。
中立的現負責人從樓上匆匆下來,笑着跟顧亦居握手:“顧總,逢畢生輝啊。”
顧亦居嗯了一聲,掃了一圈沒掃到那個身影。
趙義笑着問:“你們這是有什麽喜事嗎?”
那負責人聽罷,哈哈一笑,從一旁拿了一張喜帖遞給顧亦居:“是人事部的美女跟程序部的小夥子要訂婚了,剛剛發了喜糖。”
喜帖順勢攤開。
上面寫了“陳妙&周錄。”
顧亦居眯着眼,反問:“陳妙?周錄?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