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39.
荒似乎打野打上瘾了。
一周裏少有地直播了四天,玩的還都是打野,英雄選擇也逐漸從法師轉向了刺客。周圍所有人都以為他這是得了失心瘋,只有他自己知道這是怎麽回事——
教練想換的選手,不是中單,是打野。
他和一目連直播雙排那天,教練半途中把他叫去談了談人生,不說多的,就一句話。
“考慮過打野嗎?”
“或者說,考慮過和一目連中野嗎?”
作為局內人,他多少能猜到一點,他們俱樂部背後的不是一個有名有姓的公司,只不過是一個年輕氣盛想玩戰隊的富二代,買了個中單回來肯定不能只用來坐替補的冷板凳。下一個大版本射手加強,為了夏季賽,不少戰隊會選擇臨時練新的戰術。
比如輔助型中單,全程抗壓四保一射手。
如果是這樣,一切都說得通……
不過,似乎也有人有別的猜測。
青行燈:“你,別是看上新來的中單了吧?”
他一口水噴在顯示屏上,噴出一個完美的大花屏,簡直噴槍藝術。
40.
青行燈敢說話如此直白決不是沒理由的。
她姑且算是整個職業聯盟裏一只手能數完的女性選手之一,大家都知道她在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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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早她只不過是QUQ隊裏的射手替補,基本沒上過場,偶爾代替其他人上采訪,常年頂着戰隊的名字打排位直播,吸引一些宅男粉絲。
換句話說就是吉祥物。
結果上個賽季忽然狀态爆炸上位了。
原來的射手狀态起伏太大,有天比賽心态直接炸了,教練沒辦法就讓她上場……
她沒有辜負這個機會,上來就拿了個下中野三殺,聯賽媒體再借着這個機會炒作一波“聯盟第一個能與男性選手媲美的女選手”,她就火了。
沒過多久,她就多了宅男女神的名號,還有人稱她為小天使。
其實是個小惡魔。
玩笑倒确實是玩笑,也都沒有惡意,只不過……
——當然是仗着你們不敢打我呀~
41.
荒最近嗓子不太好。
連着幾天開直播,話雖說得不多,但天氣過于幹燥,久了也會口幹舌燥……再加上前幾天辣吃多了,有些上火。
藥店要走上幾公裏,他想想就放棄了。
荒又咳嗽兩聲,正沒精打采地調裝備,突然被一個黑色的小瓶瓶擋住了視線。
“這個好用。”他聽到有人說。
什麽東西?
他盯着那小瓶瓶的标簽看了半晌,只覺得幾近發炎的扁桃體有點兒癢,嗓眼火辣辣的,好似被人灌了一管子芥末。他回頭撞上一目連的雙眼,好一片青蔥的綠,一目連卻沒在看他,視線流連于屏幕上的游戲畫面,喃喃一聲“好少見的出裝方法”,他好幾秒裏心中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念*庵枇杷膏。
而且看起來還是新的。
“這是?”
“治嗓子的。”
荒遲疑着接到手裏,瓶身冰涼,滾燙的手心也冷卻下來。
42.
“嗯,版本要大改了,不出意外應該都要拖後期,多出一件防具試試。”
荒随口解釋道。
一目連卻沒多說,只用“噢”作了回應,并不打算對這個版本發表什麽看法,因為一系列變動都與輔助型英雄沒有關系。
他看見荒将那瓶子翻來覆去看了幾遍,不禁提醒道:“一般倒在湯勺裏喝,不過我經常都是直接倒的。”
“為什麽?”
“因為熟練度高。”
他又在瞎掰了,明明原罪是懶而已。
荒揭了蓋子,一點也不懂得珍惜地豪飲一口,跟喝不要錢的汽水一樣潇灑做什麽呢,一目連感慨着,就看到一條瓶口一條長絲落下來。
這類膏狀液體難免都有黏糊的毛病,像麥芽糖一樣,有一條細絲怎麽甩都甩不掉。
細絲挂到了荒的嘴角。
嘴角粘了米飯,人的反應常常是用手去捉,荒用手背一抹,頓時半個下巴都是膏體的黑褐色:“……”
見對方面露窘色,一目連失笑,從抽屜裏翻出一張濕紙巾,“能不能有點常識……”
“不能。”
對方幾乎是一口咬定的,這還真是坦率……
他不禁想,這人長這麽高都一米九了,嘴犟得還跟鄰家剛步入叛逆期的小屁孩似的,小粉絲們知道他們偶像這麽接地氣嗎?
他把手遞過去,空調房裏本來就冷,紙巾又追求清涼效果,難免過潮,濕巾才剛戳在荒臉上,荒就皺起眉頭,飛快地一撇頭,直接将那塊紙巾奪走,然後對着黑漆漆的手機屏幕照了半天才将痕跡完全擦幹淨。
始料未及的是,對方反應有點大。
——似是非常反感。
他的手僵在那,然後慢慢地縮了回來。
43.
一目連不太會找話題聊天。
荒也不太會。
他們很難在不雙排的情況下找到能夠起碼維持幾分鐘的話題,他也只是象征性地問了問對方今天是否要叫點夜宵來吃,一目連說晚點再看看,他也就應了一聲,不再強求了。
一目連揮揮手說要走了。
“不訓練了?”
“不了,想休息一下。”
“嗯。”
他重新戴上耳機,注意力回到屏幕上,右下角一大串彈幕,才突然發現自己雖然沒開攝像頭,卻一直開着直播。
彈幕刷得飛快,但輕而易舉就能看清內容——
FFFFFFFFFFFFFF。
他忽然想起什麽,猛地向門口看去,一目連剛拉開了門,還沒來得及走出去。
“謝謝。”
一目連看過來,若無其事地擺擺手,但他沒有忽略對方嘴角那抹哪怕其實微不足道的笑意。
44.
青行燈歸隊後一目連又和荒恢複了雙排。
青行燈笑得比照片上的要開朗:“哦吼吼!小屁孩,一年不見居然沒長高啊,但是沒有關系,姐姐還是最喜歡你的輔助了,只有你會為了救我甘願送死賣自己,姐姐很感動,甚至想獎勵你吃糖!”
貍貓:“你以為我想嗎!!!”
不救你教練就要提刀來找我談人生了啊!知道就對輔助好一點啊!
“可憐的孩子,姐姐獎勵你一顆大白兔奶糖。”她遞過來一塊白色物體,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去,“哦不對,小孩子不能吃糖,會蛀牙,還是姐姐我自己享受吧。”
“!*&@*(!&)(,快交出來!”
“來拿呀,夠高嗎?”
一目連就站在這一大一小兩個人身後,控制着自己不要露出鄙夷的表情。
因為青行燈塞回包裏的,是一塊橡皮擦。
45.
熟悉的雙排,熟悉的味道——
被人打爆得排骨都能煲成湯。
其實勝率很高,畢竟小號分段不高,但前期就是被人壓得嗷嗷叫,偶爾附帶一個買一送一服務,送貨上門,概率免單。
直播間的名字不知不覺被改成了“娛樂主播在線送快遞”,彈幕池中洋溢着快活的氣息。
46.
說來有個AD挺可憐的,連續排到他們倆三把。
【喜歡凰凰真是太好了:怎麽又是你倆兄弟,別送了好嗎,等會又帶着我一起死啊】
荒和一目連都沒鳥他,三分鐘後,那位兄弟在下路被抓死了,荒就在下野區裏冷靜地刷着野怪,愣是沒去救。
【喜歡凰凰真是太好了:打野中路瞎的嗎,這都不來救我?對面三個殘血,來收個人頭也不虧啊!】
他倆還是沒回。
【喜歡凰凰真是太好了:給我一個理由!!!!!】
荒和一目連對視了一眼,破天荒地在頻道裏打字說話了。
【假的孤獨恰瑞:他給你買了保險。】
【真的買一送一:他給你買了保險。】
【喜歡凰凰真是太好了:死情侶,滾!】
47.
上了黃金分段以後,勝率直線降低。
荒去倒了杯水回來,正好瞧到一目連凝重地盯着屏幕目不斜視——用他們電競圈的話來說,這個表情叫死媽臉。
打了一下午外加一晚上了,累了很正常,何況還是這樣的戰績。
5-5-5、4-7-6、3-5-3……
教練如果在,現在應該會把他倆揪起來摁在牆上吼:“再他媽糟蹋俱樂部的小號?啊?小號就沒人權了嗎!性取向都給你們打彎啊!”
荒嘴角抽了抽,不動聲色地提醒:“心态崩了就去休息。”
一目連還是保持着剛才那張臉,機械地轉回頭看他,像是剛和迦椰子恩愛了三分鐘:“那個……”
“你說。”
“對面ban了5個法師。”
“……”
原來死媽臉是因為這個嗎!
兩位近期熱衷于使用法師的選手,深深地覺得自己正被人窺屏針對,二人同時一個九十度大轉頭,果不其然看見青行燈正在後排,攬着頂着死媽臉的貍貓,情深深雨蒙蒙地招着手:“啊喽哈,狙擊成功!”
48.
荒很冷靜地選了個刺客。
一目連問荒你會麽,荒淡定地點點頭:“會,打比賽的時候很多人用她來抓我。”
他哽了一下。
那不就是沒玩過嗎!
他選了個輔助打中,剩下的法師非傻逼即智障,實在不敢拿。
結果下路ad開局兩分鐘就送了一血。
青行燈狡猾的笑聲在訓練室中萦繞:“小弟弟,快看姐姐厲不厲害!”
貍貓痛苦地掩面,在世界頻道裏打了一排字:【假的送你上路:兩位兄弟,救我!】
可惜一目連沒時間理他,險些又送了個人頭快遞,正自顧不暇,下路崩了以後上路中路因為B/P劣勢沒能打出優勢,這局就只能天降“玲珑塔”。
背鍋算不上,發揮出色絕對沒有,輸得很莫名其妙,叫人摸不着頭腦。
他不禁有些乏力。
說實在,中野是一場比賽的精髓,他們雙排卻始終沒有排出效果。
到底是哪兒出了問題?教練不說,他們只能自己摸索,就現在看來也未有半點成效。比賽還有半個月才開始,某種意義上時間還算寬裕,但他仍然有點不平衡。
——他這是拖累了荒的發揮嗎?
他想,他們的打法大約是迥異的,意識上第一反應就是截然相反的行為,很難有默契配合……短時間內無妨,久了荒還是會失望的吧?
他不僅僅是想證明自己的價值。
他也擔心對方失望。
一目連用餘光打量着荒的臉色,說不上差,但也說不上好,這是常态。
又打了兩局,他聽到荒終于沒耐性了,關了游戲,切回直播間,毫無誠意地與水友們道別。
荒本身不愛尬聊,直播也開得毫無熱情。
“有點晚了,不打了。”
他聽到荒關掉電腦,臉上倒是很平靜,但行為卻暴露了隐約的不滿——連Shut Down鍵都懶得按,直接按了電源關機,鍵盤鼠标等外設就仍在原位不動:“你也早點。”
一晚上下來雖然戰績不怎麽樣,但他意外地覺得法師手感還可以,應該還能再練會兒,就沒關電腦。
一目連想了想說:“晚……”
門“啪”地一聲關上,飛快地甩出一道風,将他還沒說完的那個字囫囵吞棗地蓋在響聲裏。
他眨眨眼,忽地有那麽點委屈。
“安……”
tbc
老荒你錯過了刷好感最好的時機你知道嗎,回憶殺先到這裏啦
* [孤獨恰瑞]:只有我一個人能carry,你們好菜啊(不是)
* [玲珑塔]:0龍0塔(不含0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