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67.
荒并沒有将情緒帶到隔天的比賽中來。
這是好事,但大約也有人覺得這是壞事——比如辣個教練。
“消氣了不就沒有爆炸發揮了麽,要我做什麽你們才會生氣,當衆熱吻你們行麽?”
“滾。”
68.
他們主場作戰,主場裏有大半都是QUQ的粉絲,舉着各個隊員的應援板子,不少大觸還在上面畫了小人,惟妙惟肖的,酒吞指着一塊板子對荒說:“你看,你被畫得好像不高興啊!”
荒都懶得反駁他:“那沒頭腦是誰?”
“……”衆人齊心協力,一致看向在一旁的教練,一秒內達成了共識。
直到入座後酒吞童子還在震驚:“本大爺居然也有粉了?”
他前幾場發揮都不錯,總在關鍵時候吸收成噸的傷害,為雙c提供了較好的輸出環境,強勢的選手吸粉總是很快的,一眼望去,确實能看到好些個舉着“JOJO”和“吞吞”牌子的小姑娘。
但是戴着耳機,他們并聽不見臺下的觀衆們在歡呼什麽。
“看什麽看,再看你也是單身狗,”教練猛拍一掌他的後背,“今天太冷了,一個個的手都活動起來沒有?別等會臨時又萎了啊!”
大家都還懶洋洋的,貍貓估計是昨天果啤哦不牛奶喝多了,現在還在打哈欠。
教練此刻只想把這群兔崽子們揪起來挨個抽一頓:“想贏OOO嗎?”
這支名字特別古怪、甚至還有點自帶打碼feel的隊伍其實并不是聯盟裏排得上前幾的隊伍,但沒人敢小瞧他們,因為目前聯盟第一強隊OWO曾經在他們手上翻車過一次——OOO的打野選手,那個笑容桀骜不馴的殺馬特白毛大漢,當時就直接在采訪臺上直言不諱了:“這就是輕敵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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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衆人立馬就坐直了。
來打比賽的,有哪個會不想贏?
“想打進季後賽嗎?”
“想!”
教練又挨個抽了後背一掌,惹得青行燈嗷嗷嗷嘤嘤嘤叫起來,然後才滿意地點點頭。
“可以,小兔崽子們今天狀态都不錯,教練爸爸我最後的職業生涯中的第一個冠軍就指望你們了!”
一目連聽到青行燈小聲地嘟囔了一聲“煽什麽情啊”,但大多數人都沒有再答話。
原來之前荒說過教練今年年底要辭職回去子承父業是真的。
大家都有一天要走的,那煞筆只不過是早了一點。
仿佛誰也沒有注意到一目連沒說話。
他就坐在那兒,對這熱血的狀況無所适從。
正如他不知道該對隊友的暗戀有什麽反應一樣,無所适從,只得敬而遠之,本能地想去拖延,拖到這個矛盾破土而出的那一天,什麽麻煩事都留到那一天再去解決。
69.
B/P環節馬上就開始了。
他們是紅方,由對方先ban先選,結果對面上來就ban掉了一目連最擅長的一個法師——那也是荒最擅長的,可中可野,這位被二人青睐的矮個子小蘿莉幾乎是每一個對手都會ban掉的英雄。
沒拿到最擅長的,一目連為了求穩還是沒出殺人書。
他當時也就是随口一說,并未認真。
細數過來,整個隊裏也只有荒能忍受他這樣“突如其來”的想法了……
誰也沒有準備套路,和平開局,發育本來不相上下,結果貍貓太心急,過早去敵方野區偷視野,被三人夾攻,荒沒來得及趕到,就這麽送了一血。
下路就這麽莫名其妙地崩了,第一輪毫無懸念地敗北。
中場休息的時候貍貓給自己猛灌了三杯咖啡,幹脆利落地把鍋背走了:“我的鍋,下把我穩點。”
教練沒怪他,只是覺得有點可惜,說剛才最後一波團戰其實打得不錯,可以翻的。
争着背鍋向來是他們隊的優良傳統,荒愣神了會兒,半天也跳了出來:“我的,如果搶到龍就能翻了。”
“你臉真大,對面沒丢龍是對面打野打得好,關你P事?”教練白他一眼,摸了摸下巴,“OOO打野狀态一直都不錯,沒必要和他硬肛,盡可能風筝他就行。一直以來我們的核心都是中野打架,上下穩住發育,這把我建議換換。”
教練看過來,對上一目連的眼睛。
他了然,明白教練這是什麽意思。
能随時為團隊作出犧牲,這就是教練特地将他從UVU挖來的理由。
時隔半年,他還記得很清楚。
應教練的要求,他選了個輔助打中單,荒則選擇了半肉半輸出,相對的,上單的酒吞沒有選擇一如既往的肉坦,而是選了個前期極兇的近戰英雄,後期才逐漸出了肉。
這套牽制戰術他們還是第一次拿出來,中野二人黏得對面打野發育不起來,渾身難受。
青行燈沒讓他們失望,四保一戰術取得了重大成功,從頭到尾就沒死過,輸出拉開以往平均發揮一大截。
贏了。
成功續命,拖到決勝局。
但這也意味着還有一局要打,又要“加班”。
一目連摘下耳機,就正好聽到前排傳來解說席的聲音。
解說誇了一句:“雖然這把carry的是射手位,但我覺得中野的配合也十分亮眼,尤其是荒神R閃保一目連的那一手,反應速度太快了,一目連也沒想着跑,一個W回去又把上去賣的荒神保了下來,結果兩個人都沒死,太秀了!”
另一個解說也接口道:“那麽短的時間其實是來不及交流戰術的,這真的只能說是默契好了。”
外人誇得起勁,局內人卻絲毫沒有當回事,就連教練也沒想起來這茬。
回到休息室裏,教練又好好給青行燈做起了思想工作,女選手通常更為感性,狀态很容易受外界影響,不得不多做點工作。
一目連摸了摸口袋,忽然轉身要出去。
荒的腳步滞了片刻,然後跟了上去,他知道一目連要做什麽。
抽煙。
——是的,這位外貌年齡比實際年齡小了兩三歲的中單選手,冷淡的皮囊下其實挺狂野,漂發打耳洞還抽煙。
70.
一目連站在窗邊,望着窗上的雨滴,對他追出來的舉動見怪不怪,也不是第一次了。
荒并不抽煙,就是出來透透氣的。
一個人對着窗外抽煙,一個人說是出來透氣,卻“抽”着人家的二手煙。
毛病呢?
啊,也不是第一次了。
“你打了幾年比賽了?”
他問道,還是忍不住把煙掐了,甚至覺得荒是不是料到他會這樣才特地跟出來的,這是要間接逼他戒煙呢?
荒稍微皺了眉,像是猜到了他正在想什麽。
“兩年了。”
“還有多久?”
“……怎麽突然感慨這個,教練刺激到你了?”
一目連沉默了一會又搖搖頭:“他想拿冠軍,可是今年不太可能了。”
酒吞童子是剛入隊的新人,團隊配合還沒能磨練到最好……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的對手一個個的都太強了。
荒沒有正面回答,這說明什麽?
“美夢誰都能做,這有什麽。”
“工作之後就要和電競永別了,夢沒能實現總會難過的吧。”
“個鬼,他那是回老家娶媳婦了,說回去工作只不過是怕被單身狗捅刀子而已。”
“……”
窗外淅淅瀝瀝的小雨逐漸大了起來,一目連不得不将窗子關上,以免雨水濺進來。隔絕了外頭的喧嚣,他看向工作人員人來人往的走道,心想這都是些所謂的“正常人”,對他們的談話不感興趣,更不像會場裏那些粉絲們一樣狂熱。
他至今難以置信,不過是打游戲而已,為什麽會像個邪教一樣逼得人熱血沸騰。
說來慚愧,但他對冠軍确實沒什麽執着。
他知道不少人打電競的理由是泡妹草粉賺錢,他也認識這樣的人……以前的UVU裏,五個有兩個就是這樣的。他倒希望自己有一個這般純粹的目的,否則也不會像如今這樣,在熱血沸騰的隊伍裏顯得格格不入。
他沒有騙荒,當時他說,有人說我适合打比賽,就來了,事實就是這樣,因為一個人的一句話。
如果沒有打電競,他這時候該在哪個重點大學裏讀雙學位呢吧。
他問。
“你們都那麽想贏嗎。”
這話他也就敢問荒了,問其他人(比如酒吞童子),多半會被摁着腦門指責說你他媽這不是廢話麽,不想拿冠軍打什麽jb職業,還不如回去高考呢,省得被思想守舊的家長摁在書桌上摩擦摩擦!
只不過他沒想到荒也覺得他在說廢話。
“廢話,”荒很快回答道,然後靠在牆上沉默了一會才說,“很困惑嗎?”
“有一點。”
“我曾經也是這麽想的。”
“诶?”
“現在或許很難理解,有一天你會懂的。輸了一個賽季的最後一場比賽之後,回到俱樂部裏,等待着休賽的短短兩個月過去,看着還在季後賽上拼命的人,看着一切物是人非——隊名改了,隊服換了,隊友走了,那時候就懂了。”
“你也會走嗎?”
一目連不知道自己是懷着什麽心情問出這句話的,或許他并不是真的心存疑惑,只是本能地想要反駁。
荒已經準備退役過一次了,年末的時候,隊裏打完訓練賽,難得一起喝了酒。酒是一樣會非常影響職業選手狀态的東西,大多數時候教練寧願訓練室裏煙霧缭繞都不讓他們碰,一群人卻破天荒湊在一起海喝了一頓。
被荒搶了位置的打野,坐了半年冷板凳,說他要走了。
荒将腦袋靠在一目連邊上,仰着頭看天花板,說他也想走了。
那時候大家還起哄說你跟着走什麽,你走了讓我們的中單同學多難堪,還有你他媽才幾歲啊動不動就跟那幫二十五六的學,這年紀退役你是要回去上大學做劍橋哈佛好寶寶嗎。
荒沒說話,但一目連知道,如果自己不說點什麽,對方可能真的就走了。
他有些慶幸,自己挽留了對方。
中野聯動這種東西是會上瘾的,他不得不承認,他無法想象搭檔換人會是什麽樣。
明明才半年。
“大家都會走。”
不只是教練,教練只是首當其沖的第一個。
荒回答得很快,如同未經過大腦思考,說着拍了盒薄荷糖到他手上。
“這是?”
“你要帶着煙味回去打比賽嗎?”
“……謝謝。”
一目連晃了晃鐵盒,搖出一顆糖,黃桃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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