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的心尖痣1

聞樂決定走美術這條路,是從初三開始的。

他成績中等,理科有些拉後腿,但文科不錯。

在正式進入畫室上課前,他一直在自己學畫畫,在二流漫畫網站上投稿了一個畫集,沒事的時候就把自己畫的東西傳上去,有臨摹也有原創,但總體很醜,人體沒有任何比例,結構基本依靠自己的想象力。

但他還是挺享受上傳作品的快樂的,總有三三兩兩的評論,在下面鼓勵他,讓他加油,讓他好好練習人體。

于是聞樂做了決定,自己拿着壓歲錢去找了間畫室,開始正式地跟着老師學畫畫。

他還是挺有天賦的,同一批進來的朋友都還在練幾何,他就已經進階到了石膏像,老師很喜歡他的畫,說他線條流暢畫面幹淨。

聞樂和魏子徽相識,也是因為一張石膏像。

準确地說,他們不叫相識,叫魏子徽單方面認識聞樂。

聞樂一直知道魏子徽這個人,陽光帥氣的小夥子,是初中時三班的班長,為人熱情,性格開朗,成績也好,很招人待見,也能算作小鎮子私立初中裏的風雲人物。

他們真正認識是在高一開學報道的日子。

聞樂背着畫夾從畫室出來,反正開學第一天不需要上課,他打算到班級報道處簽個名字,等老師安排完座位,就回去畫室繼續畫畫。

聞樂當時的畫夾是那種最老式的,軍綠色的布包着板子,用布條系在一起,稍不留神就散了開,跟鞋帶似的。

素描紙飛得到處都是,聞樂站在學校的路口,慌張地去撿,帶着孩子前來報道的家長以及他們的孩子紛紛轉頭去看他。

還好都是平時摸魚随手畫的東西,沒有什麽我特別喜歡的畫,不然是真的得氣死,聞樂想。

聞樂撿完了畫,把紙張細細理好,疊在一起放進畫夾。

“同學,這還有一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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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遞過來的是一張石膏像,因為畫錯了比例,被聞樂撕掉了一半,然後随手一塞,然後就給忘了,沒想給塞到了這裏。

聞樂連連道謝,擡頭一看,就看到了魏子徽沖自己傻笑。

初中班裏總有女生私下裏談論魏子徽,聞樂趴在桌子上畫畫時,偷聽過很多。體育課他們班和三班是一起上的,他也經常坐在學校的紫藤花架下,偷偷看魏子徽打羽毛球。總之,他對于魏子徽,單方面很熟悉。

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在他的印象裏,魏子徽成了一只柴犬,成日冒着傻氣。

此時此刻,這只傻狗傻笑的對象變成了自己,聞樂突然覺得心尖有些癢。

“謝謝你。”聞樂收下半張素描紙,和其他畫一塊塞進了畫夾。

“你畫畫真好看,真厲害。”魏子徽蹲在聞樂身邊,眸子閃閃發光,看起來是在由衷感嘆。

聞樂遇到過不少這樣誇贊自己的人,他知道自己的不足,也知道自己離專業水平還差得很遠,所以對這樣的誇獎,并不感到開心,只是善意地報以微笑。

他重新背好又髒又醜的畫夾,聽見魏子徽接着問道:“你和我是不是一個初中的?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

聞樂看向魏子徽的臉,勾了勾唇角。

紫藤花開的時候,你把羽毛球打到了花架上,抖落了快要開敗的花,弄了我滿頭滿紙。

大型考試的時候,按姓名分班,我們首字母都是w,次次都在一個考場,你坐在我的左後方,隔了四個人。

你當然是見過我的。

但聞樂沒有幫助魏子徽追憶那些在對方記憶角落裏蒙了灰的東西,他只說:“我叫聞樂,初中在二班。”

“啊,對,我有印象!”魏子徽笑得很開心,自來熟似的拍了拍聞樂的肩膀,“我剛剛看你也在六班的接待處填表,你也是六班的吧?我們以後是同班同學了。”

社交型人格的優點,大概是永遠不會感到尴尬,不管是和誰都能長篇大論起來,魏子徽拉着聞樂,不由分說地把人帶到了班級裏。

魏子徽也不管聞樂願不願意,一頭熱地跟他說:“咱們待會排隊分座位的時候,你站我後面吧,我們坐一起。”

聞樂看向魏子徽,仿佛隐約看到了對方發梢冒起的泛着傻氣的泡泡,他突然很想揉一揉魏子徽的腦袋,想知道他的頭發會不會摸起來也像柴犬。

之後聞樂沒有順利回去畫室,因為他被魏子徽帶着到了食堂吃飯。

聞樂不忍心拒絕在自己耳邊叽叽喳喳的魏子徽。初中時一直在偷偷看着的男孩突然出現在了自己身邊,這讓他覺得很神奇,甚至有點開心。

魏子徽性格很好,妥妥的樂天派,認定了的朋友就掏心掏肺的好。

聞樂晚自習和早自習都在畫室練習,只有上課時間才會回班。

某天課間,魏子徽和聞樂聊天,說到了聞樂的時間安排。

“你整天學校畫室兩邊跑,不覺得累嗎?”魏子徽問。

聞樂低頭搓着小手指指腹上沒有擦幹淨的碳跡,笑道:“我喜歡畫畫嘛,這點覺悟還是有的。”

“不如這樣吧,我以後幫你買早飯吧,給你帶到教室,這樣你就不用早起了。”魏子徽對朋友是真的好到沒有話可說,但聞樂沒同意,不想麻煩對方。可第二天從畫室來學校的時候,他還是在桌子上看到了包子和豆漿。

聞樂那天吃了兩頓早飯,給了魏子徽一百塊錢。

之後整整兩年,直到他去外地集訓,魏子徽每天都會給他帶飯,聞樂每月都會給魏子徽錢,因為欠下的人情還不清,錢卻是可以還的。

聞樂想過魏子徽為什麽會對自己這麽好,但他沒有想到原因,總不至于是喜歡自己吧?

聞樂知道同性戀是什麽,也知道自己和魏子徽相處時的心尖冒出的酥酥麻麻是因為什麽。

但他扪心自問,自己長得很普通,又是個男的,魏子徽瘋了才會看上自己。喜歡誰是一件事,和他談戀愛又是另外一件事了。

高中的時間過得其實很快,魏子徽一直和聞樂在同一個班級,他在聞樂身邊,和所有中學時代的死黨一樣,陪聊陪玩陪睡,但魏子徽明明有很多關系不錯的人,卻獨獨只對聞樂這樣。

眨眼到了高三,聞樂外出集訓,然後去心儀的美院參加考試,魏子徽呆在高三教室裏,叼着筆,看着聞樂空空如也的座位,覺得整個人都空落落的。

魏子徽每天回到家都會偷偷給聞樂發QQ,聞樂準時回他,給他拍自己新畫的水粉,講畫室裏誰誰誰被老師訓了,誰誰誰進步特大,誰誰誰受不了集訓的枯燥,幹脆放棄掉回家了。

魏子徽就對着屏幕跟聞樂撒嬌,哼哼唧唧地說想見他。

聞樂回學校時,已經是春天,學校校長聲稱要打造花園學校,在校內種了很多櫻花樹。

魏子徽課間去廁所,看到了背着一個黑色的畫板,仰頭看着櫻花的聞樂。

聞樂長得是真的很普通,不會讓人驚豔,但看起來很舒服,會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要親近。

魏子徽看着櫻花樹下的聞樂,對方不知道看到了什麽,忽然蹲下撿起了一片花瓣,臉上蔓上了少年人特有的爽朗笑容。

魏子徽就是在那時心動的。

從前懵懵懂懂,只覺得在聞樂身邊會很高興,很喜歡聞他身上沾染的畫室中木材和炭筆味道。

現在卻覺得聞樂很帥氣,數月沒見的眉眼中有些陌生,帶了意味不明的風情。

他突然就心驚了,很怕自己跟聞樂越行越遠,最後再沒什麽交集。

上課鈴不解風情,響得很不是時候,教導主任吹着哨子,急吼吼地讓魏子徽和聞樂快點回去教室。

魏子徽沖着主任扮個了鬼臉,拉着聞樂跑回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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