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06
顧老師絕對是餘歡見過的人裏，最有耐心的一個。
因為一個無心的問題，顧落瑤一次性從超市買回來六七種水果，排成一列擺在茶幾上，給安安一樣一樣講。
什麽水果吃的是果實，什麽水果吃的是種子，什麽水果長在樹上，什麽水果長在地裏。從産地到習性，從成熟季節到運輸方式，能說的基本都說了。
安安問題很多，大部分都很無厘頭。
在成年人世界裏可能很理所應當的一件事，對于小朋友來講都是充滿奇幻色彩值得探究的事。
比如蘋果為什麽長在樹上？草莓怎麽會有那麽多‘小芝麻’？檸檬為什麽那麽酸？柚子的白衣怎麽那麽苦？為什麽橙子要切着吃橘子卻可以直接剝皮？吃葡萄到底要不要吐皮？
這些奇奇怪怪的問題要是問餘歡的話，她基本都答不上來。
顧落瑤卻很耐心，能解釋的問題就試着去解釋，解釋不了的就直接承認自己也不懂，拿着平板和安安一起查，把上面的解釋念給安安聽。
“顧老師，這些安安都能聽懂嗎？”網上的那些資料寫得都特別繞，專業名詞一大堆還喜歡把簡單的問題說得特別深奧，餘歡自己抱着手機看也只能看懂個大概，安安居然能在完全不認識字的情況下把這些東西都聽進去，簡直太神奇了。
顧落瑤正在做晚上的拉伸活動，腿高高擡起搭在沙發背上，寬松的家居褲蹭上去一點，露出一截小腿。
肌膚勝雪白到發光，餘歡算是親眼見識到了。
“可能聽不太明白。”顧落瑤調低電視音量，随手把遙控器丢在了沙發上，“但腦子裏會留下一個大概的印象。他這個年紀很多信息都只是儲存在腦子裏，還不到能完全理解的時候。”
餘歡點點頭，大概明白顧老師為什麽會這麽做了。
孩子對這個世界的認知還不深刻，很多東西只是暫時儲存在腦子裏，等到了一定時候才會被完全消化理解。但是不能因為他還搞不懂，就給他一個模糊不清不那麽正确的信息。
顧老師的做法是讓小朋友直接接收一個正确的信息，不太好懂但可以慢慢理解。餘歡接觸過的大多數家長則是給一個當下很好理解，但其實并不那麽正确的解釋。前者在短期內可能需要多花費一些力氣，後面那一種省事一些卻需要孩子多經歷一個糾錯的過程。
相比之下，顧老師的方法雖然需要更多耐心和精力，對孩子的成長來說卻是更有幫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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孰對孰錯不好評判，餘歡對顧老師的崇拜倒是更深了。
對于一個在三流高中成績都只能排在中下游的人來說，顧落瑤這種學識淵博、随口就是人生道理卻又極其謙遜随和的人簡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是需要頂禮膜拜的。
“顧老師早。”有了昨天的經驗，餘歡把鬧鐘定得更早了一點。
果然，剛洗漱完就碰上了走出卧室的顧落瑤。
顧落瑤也是剛起床，正以指代梳把頭發梳起來，“早啊，哪裏不舒服嗎？”
昨晚看手機看到太晚，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睡着了，擰巴着睡了一宿，早上起來感覺渾身骨頭都在咔咔作響。
餘歡用力轉了轉腰，疼得龇牙咧嘴，“可能睡得姿/勢不太對，有點擰着腰了。”
“等我一下，我帶你拉拉筋，會好很多。”
古語有雲：筋長一寸，壽延十年。
拉筋可以讓僵硬的筋脈變得柔軟，可以讓脊椎上的小範圍錯位慢慢複位，可以緩解甚至消除全身各處的酸、麻、脹、痛等。
總之，常拉筋好處多多。
道理都懂，可拉筋真的很痛！
別看那些學舞蹈學武術的一腳踢起來輕輕松松到耳後，那都是多少年的功力。劈叉下腰看着簡單，真讓一個完全沒有底子的人去試，無異于分筋錯骨。
很不巧，餘歡就是那個完全沒有底子的人。
“嘶嗚！疼疼疼，顧老師輕點，輕點輕點撕啊不行了不行了...”
餘歡趴在地上，十指互扣背在腦後。顧落瑤雙腿分開跪在她身側，扶着胳膊肘把她整個上身往後掰。
這個姿/勢拉腰的同時也連帶着把肩背打開了，學舞蹈的人經常會用到，沒事拉兩下渾身都覺得很舒服。就是這個動作對上面負責拉的人不太友好，沒點力氣很可能搬不動。
餘歡第一次明白什麽叫精瘦有力，就是在這個時刻。
一米六的個頭八十四斤多一點，說不上多重，但要想搬起來也得費點力氣。更何況這是反向折疊，骨頭硬度卡在那兒，絕對不是說随便掰一掰就能掰回去的。
然而，顧落瑤輕輕松松往起擡了擡，餘歡已經覺得自己的腰要折了。
如果不是顧及安安還在睡覺，她絕對能吼出個海豚音來。
可惜安安小朋友的生物鐘到起床的時間點了，小家夥揉着眼睛踩着拖鞋出來，踢踢踏踏走到餘歡旁邊，蹲下來戳了戳餘歡的肩膀。
“小魚姐姐，你怎麽了。”
顧落瑤手松了松，餘歡終于得到喘息的機會。
“小魚姐姐腰疼...”
“啊，讓媽媽幫你摸摸，摸摸就不痛了，媽媽很厲害的！”
額，顧老師确實厲害。但是這個話...怎麽聽着那麽別扭呢？
餘歡顧不上想太多，只想趕快把自己的腰解救出來。
胳膊還在人家手裏，大腿還被坐着，餘歡扭一扭晃一晃，“顧老師，我該去做飯了。”
顧落瑤憋着笑慢慢把餘歡放下去，從容站起來牽着安安去洗漱，留餘歡趴在地上茍延殘喘。
“你的腰太硬了，晚上跟我一起做拉伸吧，順便再幫你拉一下。”
還拉？！不要啊！！！
餘歡的內心是拒絕的，但她...
在老師面前，學渣的慫是刻進骨子裏的。
餘歡一直以為，大城市裏的生活節奏應該是争分奪秒的那種。
就像她之前待的那家。
早上八點出門晚上九點回家那是常态，偶爾加個班過十一點才進門也是可能的。
休息日一覺睡到中午起來，下午又要開始準備各種她看不懂的文件資料。
身邊常備兩個充電寶，手機永遠都不敢關機。淩晨兩點老板打電話，也得趕緊換好衣服出門。
先生忙成這樣，太太也不得閑。
熊孩子正是鬧騰的時候，為孩子費心費力還得跟公婆鬥智鬥勇。
腦子一天到晚高速運轉，憋着一肚子氣也只能跟保姆撒，保姆還懶得離她。焦慮，如影随形。
在餘歡有限的認知裏，這才是T市年輕人的生活常态。
當老師的雖說是有假期，要忙的東西應該也不少吧？
然而顧老師這日子過的，比他們小鎮上的人還要悠閑。
上午在閣樓練會兒基本功，中午吃完飯後休息一下睡個午覺，下午澆澆花喝喝茶，晚上六點吃完飯然後下樓散步。
這大冷的天，非要下樓散步，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
等到了樓下餘歡才發現，散步其實只是個借口，社交才是真的。
按這個小區的建造年份來算，餘歡估摸着自己得喊這個小區一聲‘大哥’。
建得早，年輕人也不愛在這邊住。小區裏住着的大多數都是老人家，晚上吃完飯沒什麽事兒幹，在樓下溜溜達達散散步聊聊天，說說這家的八卦談談昨天的電視劇，等到七點半一到，大家紛紛上樓回家，帶着剛完的熱乎勁兒繼續追今天的電視劇。
居民小區愣是讓這幫大爺大媽住出了養老院的既視感。
剛過完年沒多久，天氣還比較冷。安安出門前被裹成了個小包子，捂得嚴嚴實實才讓下樓。
一出樓道門，就見小包子邁着小短腿撲向圍在一起的幾個人，左一口‘潘爺爺’右一口‘田奶奶’叫得親熱。
潘爺爺一把年紀了，頭發花白臉上全是褶子，愣是一把就把安安給抱起來。
老的老小的小，這要是摔一下可真是哪個都受不了。
餘歡想過去護着點，被顧落瑤一把拉住了。
“沒事，老爺子身體好着呢，讓他們聊吧。這幾天沒出來，安安也想他們了。”
餘歡的爪子被顧落瑤包在了掌心，柔弱無骨卻毫無掙紮出來的可能。
天氣冷，餘歡的手一直放在口袋裏。厚厚的大棉服跟時尚完全不搭邊，但是真的暖和，小手放在裏面被烘得特別暖和。被顧老師這一牽，餘歡愣是被激地打了個哆嗦。
顧老師的手實在是太涼了。
“抱歉，冷到你了。”顧落瑤趕緊撒手，連連道歉。
說是被冷到，更多其實是被吓了一跳。餘歡平時和人近距離接觸比較少，更別提牽手這麽親密的行為。
猛一下接觸到這麽冰冷的手，條件反射甩了一下。
“顧老師是體寒嗎？”手涼成這個樣子，不是下樓冷到了就是體寒比較嚴重。
真是嚴重體寒的話，每個月那幾天怕是不好過。
“嗯，有一點。”顧落瑤捏着手指往口袋裏縮了縮。
活得這麽養生還體寒，看來體質這個東西真的不是說想好就能養好。
餘歡撇撇嘴，默默開始琢磨等下上樓要查一下有沒有養身子的藥膳。
雇主身體不好，到時候要是真的疼到死去活來，忙前忙後抓耳撓腮的還得是她。
哪怕只是為了自己，也得把這兩個人的身體照顧好。
作者有話要說： 姨媽來之前總是格外想吃冰淇淋，格外想喝酒
我怕是有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