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是誰？
衛靈均聽到沈夢影要跟自己一起離開，不禁微微一怔，她字斟句酌地說道：“非我不願跟你同行，只是因為我……仇家衆多，怕連累了你。”
她的仇家不但多，而且來路不明，她前世一直都不明白，明明她和父親一直過着普通人的生活，從來不曾招惹過誰。為什麽他們會招惹這麽多奇奇怪怪的仇人？前世，她曾試圖去追查過，但是往往不是查着查着線索斷了，就是中間有的事耽擱了，因此，直到她病逝前，她也沒查出什麽來。雲伽南好像查出了點什麽，但他最後被自己的病折磨得心力交瘁，她也不忍心再催他。
沈夢影聽到這話，低頭沉吟片刻，随即又擡頭，語氣堅決地說道：“我想了又想，還是想跟你一起走。”
衛靈均看着他的身板，他看上去雖沒誇張到手無縛雞之力，但也不像武功高強之人。他就是一個普通的書而而已。不過，她看得出來對方是一個很固執的人，既然他要跟那就讓他跟好了。
衛靈均微微一笑，道：“那咱們走吧。”
沈夢影卻略顯呆滞地望着她，衛靈均仍舊笑着問：“怎麽？又反悔了？”
“不是，”他搖搖頭，說道：“你笑的時候真的很好看。比在房間裏時好看多了。”
衛靈均好笑地道：“你見過誰在生病時還是好看的。”
他呆呆地應道：“沒誰。”
“走不走？”
“走。”
他們剛剛出了山莊門口，忽聽得身後傳來馬的嘶叫聲。一匹通體如黑鍛一般的健馬像閃電一樣沖出來，奔到兩人面前忽地停了下來，朝着沈夢影低下頭蹭着他。衛靈均驚訝地看着這匹馬，它不是絕塵山莊山主的專屬坐騎嗎？看來沈夢影跟他這個堂兄的關系沒有他說的那麽差。
沈夢影十分不安地看着這匹馬，他恐懼地往背後看了看，裏面暫時沒有人追出來，然而他還是不放心，他遲疑片刻，忽然一咬牙，翻身跳上馬，朝着衛靈均伸出手：“快，上馬來，咱們快跑。”
衛靈均提醒他道：“我不用逃，我是光明正大的出莊。”
沈夢影不聽她解釋，伸手一撈，便見衛靈均抱上了馬，他雙腿一夾馬蹄，坐下的黑馬如風馳電掣一般地奔馳而去，将絕塵山莊遠遠地甩在身後。
這是初夏的早晨，晨風沁涼，朝陽未出，路兩旁的是翠綠可喜的莊家和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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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靈均心中不覺一陣心曠神怡。
沈夢影兩手抓住缰繩，兩條長臂輕輕松松地講衛靈均圈在懷中，既能保證她的安全，又不至于尴尬地觸碰到她的身體。
他低頭看着她的頭頂，她有一頭烏黑細軟的頭發，發髻上別着一支蝴蝶型的發釵，釵子随着她的動作微微顫動着，在晨光下閃爍着亮眼的光芒。他先眼了一眼，再忍着不看，接着又忍不住看了一眼，他不由得想起，他剛才抱起她時，她的軀體那麽嬌柔輕盈，他的喉嚨不由得微微發幹了，忍不住低聲問道：“你們女孩子家抱起來都是這麽輕嗎？”
衛靈均聽到這句帶着傻氣的問話不由得笑了，她輕笑道：“你多抱幾個女孩子不就知道了。”
沈夢影頓時語塞：“我……我沒事抱人家幹嘛。我可是個讀書人。”
“讀書人就不是正常人嗎？”
“我、我。”沈夢影似乎很想反駁她，但又不知說什麽好。
衛靈均說完這句，突然想到，沈夢影可能一直閉關讀書，性格單純古板，她還是要注意些才好，以免對方覺得她的尋常話語是挑逗、撩撥。
衛靈均忽然沉默下來，讓沈夢影十分不适應，共騎了一會兒，他忍不住問道：“你怎麽不說話了？”
衛靈均一本正經地問道：“你想讓我說什麽？”
“我也不知道。”
衛靈均打算到了下一個驿站，她要去買一匹坐騎。
兩人一路沉默着，到了中午時分，他們就在一個大鎮的客棧裏吃飯歇腳。
聽到衛靈均想去買坐騎，沈夢影有些不解地問道：“我們這樣不是挺好嗎？”
衛靈均搖頭：“時間長了馬兒太累。”
沈夢影堅持說不累，衛靈均只好說道：“你又不是馬，你怎麽知道它不累。”
“你又不是我，你又怎麽知道我不知道馬兒累不累。”
這次輪到衛靈均語塞，她趕緊打住，因為她想起了父親的話：千萬不要和固執的人講道理。
衛靈均不跟對道理了，沈夢影又有些悵然若失。
兩人進了客棧，衛靈均本來打算吃一碗面就好。但沈夢影堅決要點菜，他招手叫來店小二，仔細地詢問他本店的特色共，随随便便就點了四菜兩湯。
衛靈均見他堅持也沒有再勸，菜倒是上得很快，兩人正在埋頭吃飯，客棧裏又走進了一夥人，為首的是油膩膩的中年胖子，敞着胸懷，露出白花花的胸脯和肚子。衛靈均起初只是随意打量了那人一眼，但她很快感覺到對方應該是沖她來的，因為那幾道目光在時不時地打量着她。她視若無睹，依舊坐直脊背，依舊跟沈夢影談笑風生，開心吃飯。即便是要打架，也要吃飽了再打。
又過了一會兒，又一群人進來了。這次為首的人是個瘦子，那人渾身精瘦，一張幹巴巴的臉，一雙精光內斂的眼睛。他也在盯着衛靈均這邊。
衛靈均心中不由得一咯噔，本來一幫人她尚能應付，再來一波，現在，父親不在了，她還沒遇到義父義母他們，誰能幫她？
她的不安引起了沈夢影的注意，他輕聲問道：“怎麽？菜不合口味嗎？”
衛靈均輕輕搖頭，她偶一錯眼，又看到另一波人靜悄悄地走進了客棧。這幫人衣着整潔幹淨，面容嚴肅，走起路幾乎不聞聲響，但他們越是這樣，越讓人心裏沒底不敢小看。他們一進來，客棧裏的衆位食客連聲音都不自覺地壓小了。衛靈均不由得心底一沉，根據她的經驗，這幫不聲不響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她飛快地低頭繼續吃飯，将碗裏的湯喝了個幹淨，沈夢影看她吃完了，才出聲叫小二來結帳。小二剛要過來，就見左門邊的那個胖子已經沉不住氣了。他霍然站起來，像樽門神似的堵住門口，幾乎是同時，客棧右門邊的瘦子也站了起來，兩幫人把門口堵得死死的。
店小二先是驚訝，接着好聲勸道：“各位客官，小店是小本經營，你們要打架到外邊去打。外面有場地。”
那兩幫人誰也沒拿正眼瞧他。
他勸了幾句，聲音漸漸弱了下去，不敢勸了。
衛靈均深深地吸了口氣，她還在等另一波人。那幫最可怕的人。不出她所料，坐在中間的那幫人也齊刷刷地站了起來。
為首的一個白臉漢子慢聲慢語道：“請把東西交出來。”
衛靈均淡淡地答道：“我不懂你說什麽，也沒有什麽東西可交。”
那人面不改色：“我的話不想重複第二遍。”
衛靈均冷笑道：“我也不愛重複。”
說着話，她的手已經悄悄伸向腰間，正準備掏出暗器跟這些人周旋。
突然，她聽到頭頂傳來一道溫和清潤的聲音：“怎麽回事？”
衛靈均只好沖他笑笑，低聲解釋道：“我說我有仇人，你看我沒騙你吧。——你先走吧。我只是陪你捉個螢火蟲，哪能讓你把命也搭上。”
“哦。”沈夢影像是沒聽明白似的，依舊呆呆的。
他掃了這三波人一眼，估量了一下，問道：“你們真要打架？”
那三個為首的人像看傻瓜似的看着他，微微點點頭。
沈夢影又重複一遍：“你們這麽多人要跟一個女孩子打架？”
那個胖子不耐煩地嚷道：“她可不是普通的姑娘，傻小子，你知道她是誰嗎？”
沈夢影冷冷地撇了他一眼，突然拿起一根筷子朝那個胖子臉上扔去，胖子正在大聲嚷讓着，嘴張着，那根筷子像一條蛇似的，以不可思議的姿勢插進了他的喉嚨，胖子大張着嘴，瞪着眼直直地倒了下去，衆人驚呼出聲。
沈夢影握着手裏剩下的另一只筷子，慢慢地說道：“我不喜歡敞着懷的人，特不體面了。”
衆人先是無言，接着是蠢蠢欲動。尤其是胖子帶來的人，他們握着刀劍兵器，一副随時要上前拼命的姿态。
沈夢影沒理會這些人，他又看向中間的那個白臉漢子，溫和地問道：“你還要打架嗎？”
白臉漢子目光閃爍一下，答道：“我要的東西還沒拿到。”
沈夢影一臉遺憾，他順手拿起一只杯子，對準白臉漢子一擲，白臉漢子早有準備，起身騰挪閃躲，可是，他仍沒躲掉屬于他的命運，那只杯子深深地嵌入了他的後腦勺，他雙目圓睜，一臉的驚詫和恐懼，身軀緩緩倒了一下去，血流得滿臉都是。
大廳裏徹底安靜了下來。
沈夢影的目光緩緩掃過衆人，溫和地問道：“你們還想打架嗎？”
沒有人回答他。
他似乎很滿意地點點頭，轉臉對角落裏的店小二道：“結帳，連筷子和杯子的錢一起算上。”
店小二結結巴巴地說道：“不、不用賠了。”
沈夢影放了一綻銀子在桌上，拉着衛靈均，在衆人驚懼、猜疑的目光中飛快地離開了客棧。
衛靈均這時已從震驚中恢複過來，她盯着沈夢影的眼睛問道：“你能告訴我，你是誰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