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對周若夢來說，母親是一張完美的海報。

那些經典的角色，或真或假的傳言八卦，長輩們半是安慰的贊美，構成了周若夢幻想中的母親的形象。

久而久之，成了她心目中最深的執念。

站在舞臺上，看着周圍來來往往的工作人員，她突然一陣恍惚，她快要分不清楚了，自己所追求的究竟是成為明星的夢想，還是心中那個母親的幻影。

“你緊張嗎？”盧霄問道。

若夢搖了搖頭，道：“我還好。”

“我要緊張死了。”童一冉弱弱地舉起手，她是第五名，一同被龍圖騰簽下，也是他們中最小的姑娘，今年只有14，一張圓滾滾的娃娃臉皺在了一起。

一旁的新疆姑娘阿娜爾也跟着說道：“我以為我們被簽下之後，至少得訓練個兩三年……龍圖騰不一直走這種精品定制路線的嗎？怎麽一到我們就這麽潦草了？”

“改養成了吧……”方可兒猜測道，她問若夢道：“你爸爸今天會來嗎？”

“當然，這可是龍圖騰周年慶，龍圖騰現在旗下所有簽約出道的藝人都會出席。”

雖說是所有藝人，其實整個龍圖騰公司出道的明星加起來也不過7個人，這跟那些號稱亞洲頂級經紀公司、擁有的藝人數量動辄兩三位數的公司相比，确實少了些，但這七個人可都不是省油的燈。

公司唯一的女明星方菲從出道開始就以美貌著稱，多年來穩坐內地第一絕色的位置，即使結婚生子，熱度也仍未減過。

童星出道的吳桐，一火十幾年，性格嚣張跋扈目中無人，但在大衆眼裏，口碑仍如金剛鑽一般堅不可摧，被稱為大數據時代的最後一個巨星，娛樂圈的太子，珍稀程度堪比大熊貓的國寶。

琛帝輝叔的威名不再贅述。

顧子寧、莫書和蒼歸遠被稱為新一代領軍人物，各自都有了經典的角色，坐穩了一線的寶座。

除此之外，龍圖騰旗下的衆多知名導演、編劇和制片人也悉數到場，還有很多和龍圖騰保持良好合作關系的演員明星，說是娛樂盛典也不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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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們五人的第一次成團演出，就在龍圖騰年度盛典的開幕，壓力之大可想而知。

童一冉再次舉起了水杯，卻被方可兒攔下，方可兒說道：“別喝水了，你也不怕一會兒想上廁所。”

一帶着耳機的工作人員走上前來，對五人說道：“咱們三次彩排已經完了，現在離直播還有兩個小時，幾位可以到後臺候場，別緊張，只要按照彩排的來就成。”

五人紛紛道謝，還了耳麥，跟着經紀人回了化妝間。

她們五人共用一個化妝間，地方不算小，但五個人再加上經紀人、助理、化妝師等等，難免會覺得擁擠，若夢有些呼吸不暢，她和經紀人打了個招呼，便出門透氣。

龍圖騰的後臺她跟着周亦琛來過無數次，對這裏了若指掌，西南角的吸煙區因為偏僻，鮮少有人使用，是個無人的好地方。

說起來，前段時間周亦琛去日本旅游，說是旅游，也不過是找了個借口去找沈輝罷了，她本以為這兩人又會成雙成對出現，卻不料剛去日本沒幾天的周亦琛卻獨自一個人回來了。

聯想之前沈輝和王心怡被拍，周若夢不難猜出發生了什麽事情。

已經深秋了，溫度雖然不低，但吹風吹久了，難免會覺得冷。周若夢穿着漂亮的小禮服，連個外套都沒有，冷的只好不停地搓着自己的雙臂。

“呦，這兒竟然已經有人了？”高彤叼着一根還沒點上火的煙，笑着看向周若夢，“你是周亦琛的女兒吧，怎麽，這麽小就學會抽煙了？”

若夢急忙解釋道：“我只是來透氣的，我以為這裏沒人。”

“西南角的禁煙區，我以為只有我發現了這塊寶地。”高彤将煙和打火機一同收了起來，坐在了周若夢的對面，她盯着周若夢的臉良久，才說道：“你長的真像你爸爸。”

“大家都這麽說。”

“但笑起來的時候，又很像你媽媽……”高彤笑道：“遺傳是門技術活，今兒來的孟超和範雲煙也是原生态的俊男美女了，他們生的那個兒子，就沒生好，把自己父母臉上僅有的那麽些個缺點全繼承了。”

吳桐、周亦琛和沈輝曾都先後跟周若夢或明或暗地提醒，讓她離高彤遠一點，若夢本以為這位私生活名聲混亂的女人會是一頭洪水猛獸，沒想到真見了之後，這人和自己想象的大不相同。

她豪爽開朗，舉手投足落落大方，近看可以看見她眼角的細紋和輕微的整容痕跡，但不得不承認，她仍是個大美女。

周若夢不是一個自來熟的人，高彤說了兩句話後也沒了聊天的興致。

兩個人面對面做了很久，高彤又開口問道，語氣有些猶疑，“你和吳桐熟嗎？”

周若夢點了點頭，吳桐也算是她青梅竹馬的大哥哥了。

“那他最近……”高彤正在斟酌用詞，卻聽見身後有人一聲嗤笑，她回過頭，只見身後站着的，正是吳桐。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高彤明顯很忌憚吳桐，見他來了，只随意寒暄了兩句，就匆匆離開了。

吳桐嚴厲地盯着若夢，道：“不是告訴你，離她遠一點嗎？”

“只是偶然碰到，所以說了兩句話而已。”若夢怯怯地答道。

“如果可以，一句話都不要跟她說。”吳桐将周若夢拉起，又重新挂上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我今天忙得很，沒空照顧你，趕緊回去吧，別自己亂跑，今天人太雜了。”

若夢點點頭，又說道：“剛剛，高彤好像在跟我打聽你。”

“哦？她都打聽我什麽了？”

“就只問了我跟你熟不熟，其他的還沒來得及問，就被你打斷了。”

吳桐冷笑道：“那就讓她随便打聽吧，走，老周和老沈快要到了，這兩人破天荒的竟然沒一塊兒出現。”

周若夢頓了一下，突然問道：“我爸爸和輝叔的事情，你早就知道了吧。”

吳桐有些意外地回頭，反問道：“你指的是什麽事情？”

“……”私情這兩個字，若夢實在說不出口。

吳桐了然地笑了笑，道：“我确實早就知道了，認真算時間，我知道沈輝的心思更早一點，周亦琛也是前段時間才确定的，你呢？”

“我嘛，”若夢歪了歪腦袋，“很小的時候就知道爸爸的心思了，輝叔的話，要稍微晚一些。”

吳桐搖了搖頭，道：“虧那兩個人自以為瞞的滴水不漏，結果身邊的人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偏偏他們自己如在山中。那小若夢，你是怎麽想的呢？”

這個問題，若夢很小的時候就在問自己了。

沈輝對她有多好，對周亦琛有多遷就，若夢看在眼裏，周亦琛這麽多年有孤獨痛苦，若夢也一清二楚，這兩個人的暗戀，就跟那種為虐而虐的小說一樣，主角之間暧昧到死，但就是不戳破，最終只能黯然錯過。

可是，若夢總覺得，一旦自己接受了他們兩人之間的關系，是對去世的母親最大的背叛。

見若夢遲遲不說話，吳桐也不再多加逼迫，他摟着若夢的肩膀，道：“盡早想清楚這個問題吧，接受或不接受，開心就好，不要覺得愧疚，不管是對你爸爸、老沈，還是對你媽媽。現在，趕緊去準備吧，馬上我們的若夢小公主就要上場了。”

“嗯。”

若夢離開前，吳桐又多問了一句，“只是單純好奇哈，你看出了周亦琛的心思我能理解，畢竟他是你親爹，但沈輝這渣男是怎麽露的馬腳？”

吳大少曾經自己親口說過這麽一句話：小孩兒比大人想象的聰明。

六七歲的吳桐穿梭在片場中，将各種八卦陰私看了個遍，因為在小孩面前，大人們連僞裝都會松懈三分。

那是十歲，還是十一歲來着，若夢已經記不大清楚了，只記得是一次午飯，沈輝剛睡醒，順着陽臺爬過來蹭飯，吃飯時，周亦琛無意中說道了相親的事情。

從若夢五六歲的時候，就開始有人陸續給周亦琛安排相親，甚至連何三少也出面，幫忙攢了幾個飯局，但周亦琛一直以若夢還小為借口，拒絕了許多好意。

終于，周亦琛的父母坐不住了，天底下應該沒有哪個父母，願意看自己的孩子孤獨終老吧。二老親自登門，小心翼翼旁敲側擊，終于還是讓周亦琛點頭了。

那個姑娘大學畢業兩年，據說還是周亦琛的粉絲，人長的挺有氣質的，性格也溫柔娴靜。

“所以……你打算怎麽辦？”沈輝看似不經意地問道。

“我爸媽很着急，就算這個不成，也會有下個。”周亦琛嘆了口氣，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他起身問道：“你喝水嗎？我給你倒點？”

“嗯。”沈輝只管一個勁兒的低着頭狼吞虎咽。

周亦琛走後，沈輝才擡起頭來，他像是被噎着了一般，皺起眉頭，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然後露出了一個苦笑，看見若夢一直在看他後，沈輝又重新挂上了個溫和的笑容，問道：“小若夢，馬上就有人來照顧你和你爸爸了，開心嗎？”

若夢噘着嘴搖了搖頭。

“你早晚會長大的，等你去闖事業、結婚，到時候你爸爸要怎麽辦啊？”

“還有你啊。”

沈輝微微笑着，回道：“不一樣的……”

明明是笑着的，這四個字卻苦得發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