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圈裏某個知名制作人曾在一綜藝節目上這麽吐槽：“我工作這麽多年，和龍圖騰公司有過多次合作，也算是聯系比較深的了，在他們那個公司裏面，我就沒碰見過真正打從心底裏謙虛的人，他們公司從上到下，都堅信自己走在全國文化藝術時尚等領域的最尖端。可能他們當着你的面，都很謙虛，但他們的舉手投足之間，都在暗示你，你就是個土鼈，更可氣的是，你還沒辦法反駁他們。”
國家級的頒獎禮被他們稱為土紅宴，老資歷的電影節被他們嘲諷成百鬼夜行，去年聲勢浩大的某業內千年老二公司分豬肉的電影獎頒獎禮，更是被總監笑話成煤老板嫁女酬謝鄉親們的流水席。
港真，想不記他們的仇都難。
更何況這次的總負責人，還是最毒舌最遭人恨的吳桐。
于是，龍圖騰這次的周年慶，吸引了許多同行們的目光，全公司能被拉來的苦力都被拉來了，倒是吳桐反而優哉悠哉地，還在周年慶開始前幾個月玩兒起了失蹤。
為了對得起這些年裝的13，龍圖騰全體員工來了一場轟轟烈烈地下克上活動，将吳桐裏三圈外三圈地圍了起來，每天甚至換人輪班，以防這位大神再次渎職。
也正是因此，龍圖騰的周年慶才能舉辦的無比成功，從紅毯到舞臺，從嘉賓咖位到晚宴菜單，碾壓了無數號稱國際化、高水準的大大小小頒獎禮，成了本年度最熱的娛樂盛典。
然而娛樂盛會最難的，不是請最大的咖，也不是花最貴的錢，而是處理這些明星們的各種抓馬。
都說同行是冤家，明星之間的厮殺有的時候可是要見真刀的。去年某晚會就曾經發生過兩個年紀相仿的男演員，在後臺大打出手的鬧劇，據說為了壓下這個不體面的新聞，雙方都花了大價錢。
這件事一度還被傳為了笑談。
如何規避老對頭，這是一道世紀難題。
吳桐還記得一策劃拿着後臺平面圖，在他面前侃侃而談，號稱所有對家大咖都已經安排的明明白白了，保證這些人哪怕是上廁所都碰不到一起去。
策劃的嘴，騙人的鬼！
吳桐悄悄挪步到沈輝身旁，問道：“他們倆已經這樣默不作聲地站了多久了？”
沈輝用扇子做掩護，答道：“反正我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是這種形勢了。”
“那你為啥也站在這兒不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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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就是這個氛圍，給我一種不要亂動的感覺……”沈輝用胳膊撞了撞周亦琛，問道：“你在這兒幹嘛？”
“我就是想去趟廁所，但是現在這個情勢太險峻了，我也不敢輕舉妄動。”
這三人縮在角落竊竊私語，既不打算走，也不打算緩和氣氛。
他們面前，羅少然叼着支香煙，翹着二郎腿，坐在吸煙區的凳子上，羅文則站在另一角刷着手機。這兩個人各幹各的，完全當對方是空氣。
吳桐站在一旁看了一會兒，又問道：“他們倆打過架嗎？要不要我叫幾個保安過來看着啊？實在不行把這一側的通道鎖了算了。”
“架應該沒打過吧，要是打過我肯定會聽說過的。”沈輝搖頭道。
“以前沒打過，不代表現在不會打，”周亦琛撸起袖子，道：“我在這兒頂着，你叫人趕緊把這邊封住，千萬別讓記者過來。”
“你一個認成嗎？要不要我把歸遠拉來？”吳桐急忙說道。
沈輝拽着周亦琛道：“他們倆絕對打不起來，你忘了我給你說的驚天大八卦了？關于他們倆鬧翻的原因。”
“呃……你的驚天大八卦只說了個開頭……”
吳桐雙眼冒光，“什麽八卦？什麽八卦？他們倆鬧翻難道不是因為羅文睡了羅少然女朋友嗎？”
羅少然突然站起身來，讓吳桐、周亦琛和沈輝一陣緊張，他姿态優雅地熄滅了還沒抽完的煙，将挂在一旁的西裝外套披在了肩上，旁若無人地離開了這裏。
羅文這才慢悠悠地放下了手機，對着一旁的三人說道：“就算要看熱鬧，也得小點聲吧，你們說話我這邊聽的一清二楚！”
沈輝見羅文臉色難看，下意識拉着周亦琛立刻開溜，只有吳大少厚着臉皮湊了上去，死皮賴臉地問道：“文哥，你倆還有別的情況？”
沈輝拉着周亦琛挂了幾個彎兒，才停下了腳步，他劫後餘生地說道：“媽呀，我還以為我死定了。”
“你怕什麽？”
“你是不知道，這段時間羅文恨不得扒了我的皮！”沈輝搓搓自己的胳膊，道：“我的戰鬥力你還不清楚，身高差10公分以內的，我一個都打不過。”
周亦琛低頭淺笑。
沒了羅文、羅少然這兩個低氣壓中心，氣氛一下就舒緩了起來，兩人相視，卻猛地發現他們好像已經很久沒單獨待在一起了。
一時間，兩個人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王心怡……”周亦琛剛說了個名字，就恨不得狠狠給自己一個耳光，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但話已經說出口，再不行也得硬着頭皮接着說：“是什麽情況？”
“沒什麽情況，”沈輝聳聳肩，“就消遣一下。”
周亦琛搭着沈輝的肩膀，道：“你父母已經絕望了，前天他們又給我打電話，問你的感情生活，人家說了，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只要是個人，他們就很滿足了。”
“二老還真不挑啊，”沈輝勾起了個壞笑，“我要是真帶回去個男的，他們能被我吓死。”
“不孝子啊……”周亦琛搖頭嘆道。
沈輝挑眉看他：“那你呢？你的第二春開辟的怎麽樣了？”
“我爸媽老早之前就不提這茬了。”
“果然，最後還是我們倆一塊孤獨終老啊。”沈輝勾着周亦琛的肩膀笑道。
又回到以前那種輕松自得地狀态了，周亦琛松了口氣，問道：“晚上來我家喝酒呗。”
沈輝卻猶豫了，他躲開了周亦琛地目光，笑道：“有約，改天再說吧。”
剛安撫下的心又一次跳了上來，周亦琛勉強維持住平靜地外表，問道：“誰啊？”
“王心怡呗。”沈輝随口扯道。
“你這是要和她複合了嗎？”
“當初就沒在一起過，也談不上什麽複合，無非就是互相消遣一下而已。”
周亦琛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我先走了，若夢那邊我得去看一眼，要不實在放心不下。”
沈輝點了點頭，目送周亦琛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他靠在牆上，看着燈光，雙眼發直。
這種刻意的躲避，只要不是傻子都看得出來。只是現在的沈輝，實在沒有那個心情，裝作沒事人一樣出現在周亦琛的身邊。
“我聽人家說過，”一個幽幽地女聲，在沈輝耳邊響起，“龍圖騰這塊地兒，以前是一片墳地，特別的邪門，在這兒說話，尤其是說人壞話，一定要小心，因為那個人可能剛好就在你身後站着。”
沈輝一個激靈，看向身側，只見王心怡扒在牆邊，眼含笑意地望着他。
“你都聽見了？”沈輝問道。
“不用覺得不好意思，”王心怡大手一揮，“不就是被當做幌子用了一下嘛，常有的。不過話說回來，你和周亦琛好的跟一個人兒似的，幹嘛要躲着他？”
“最近有點亂，想一個人靜靜。”
王心怡知道沈輝藏了心聲，卻十分體貼地沒有再問。
“那你呢？這是你風波後的第一次現身，怎麽不去記者面前顯擺顯擺？”
王心怡笑道：“哪兒能這麽容易讓我風光啊，你沒看今天蕭桀也來了嗎？剛還故意惡心我呢。”
“你在後臺碰見蕭桀？不應該啊，吳桐的作為劃分和日程表我都看了，你們倆隔着十萬八千裏，怎麽着也碰不到才對啊。”
“準備工作做的再好，也擋不住人家故意要來找事兒啊。”
蕭桀是王心怡的前男友，這段戀情圈外鮮少有人知道，但圈內卻人盡皆知。有段時間瘋傳，王心怡打算為愛“從良”，然而和所有其他的圈內“愛情故事”一樣，最終兩人分手，分的還很不體面。
蕭桀在和王心怡交往的時候，十八線小藝人一個，靠着王心怡的關系，接了個上星劇的男二，為了捧蕭桀，王心怡把自己手上養了多年的營銷團隊都拿出來了，結果還是養出了一個白眼兒狼。
剛紅了一點，蕭桀就一腳踹掉了王心怡，攀上了一個富二代大小姐的大腿。
“你知道嗎？他說我不幹淨！”
沈輝不屑地笑道：“說得好像他幹淨似的，為了火，富婆富豪都沒少巴結吧，咱們都是戲子，誰也別笑話誰。”
“你就很幹淨啊。”
“小妹妹，哥哥睡過的姑娘，手拉手能繞地球三圈。”
“我是說，你從來都不用靠身體上位，你私生活亂就只是花心濫情而已。”王心怡苦笑道：“我們這些不幹淨的人，是把自己的身體當做可以估價的貨物賣出去的人，和你是不一樣的。
可有的時候啊，我也不服氣，投資商想摟個女明星出去充面子，制片人的眼睛只往下三路看，導演自稱藝術家，沒事兒就喜歡勸人迷途知返，結果惡心起來比誰都惡心。
這些人一個個都是可以被稱為老師的大拿，他們掌握着無數小演員小明星的生死，用手上這點權力，要求我們把自己的身體、靈魂支付出來抵賬，甚至把我們當做物品賣出去交換自己的利益，而我們只是想演一個角色而已。
但潛規則一爆出來，大拿們毫發無損，繼續當他們的老師，哄騙其他小姑娘小夥子，而我們卻承受了全部的髒水。
很多人都說，不願意可以不接受啊，有人逼你接受嗎？是啊，沒人逼我，可我就是不甘心，不甘心就這麽回去，不甘心就這麽放棄，不甘心明明比我差的人，卻可以拿到更好的角色，擁有更高的知名度。
有的時候，我真的忍不住去想，我和你，和周亦琛，和方菲比起來，到底輸在了哪兒？除了命，我真的想不到其他理由。”
沈輝笑道：“氣什麽？這樣，我去會會這個蕭桀，給你出個氣。”
“何必？論資排輩，他這種小角色，要不是曾經和我交往過，見着我都得恭恭敬敬地叫姐姐，要是連他我都拿捏不住，也不必再這裏混了。”王心怡吐了口氣道：“就是想起以前的事情，有些生氣，拉着你說了這麽老半天的話，真不好意思。”
“沒事兒，我閑着也是閑着。”
王心怡從包裏拿出鏡子，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妝容，見精致如初，便笑道：“心态這種東西，就是練出來的，我這次連眼淚都沒流。雖然我知道你的段位，肯定用不着我多做提醒，但還是要跟你說一聲，你哪天要真的想結婚了，記得，找聰明玩夠了的，千萬別找沒玩過的，和沒玩夠的。”
“至理名言。”
沈輝相信，當年剛步入娛樂圈的蕭桀，也曾是一個大好青年，否則也不會讓王心怡傾心，只是對于沒玩過的人來說，娛樂圈的誘惑實在太大了。
沈輝又把王心怡的話琢磨了一遍，“這麽多年沒見，你犀利了很多啊。”
“謬贊了。”
“晚上吃個飯呗。”
王心怡意外地看着他。
“龍圖騰這地兒特邪門，說什麽都會成真。”
王心怡将頭發撩到耳後，“好啊，晚會結束見。”
“或者，我們可以提前溜？”沈輝壞笑道：“我這邊的事情已經結束了，你呢？”
“十分鐘之後再出個鏡就成。”
沈輝舉起電話，道：“我找人掩護，後門停車場見。”
“不見不散。”
王心怡說得對，與其守着一個不可能的暗戀顧影自憐，或是找個随時會翻臉的小孩湊活，還不如找一個玩夠了看夠了的，互相扶持，走過一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