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比較

“小靜!”顧夫人厲聲打斷她,“你怎能說出這種話?咱們顧家傳承數百年家業振興,為什麽?是因為顧家從不欺瞞人,從不做虧心事。而你爹在杭城德高望重,被衆人擁戴,靠得又是什麽?靠得是他誠信厚道心存良善。你即便再不喜楊小姐,可也不能說出見死不救的話來?”

顧靜怡正要分辯,瞧見顧平瀾送客回來,頓時噤了聲。

顧平瀾剛聽到個半截,疑惑道:“我看楊小姐不錯,規矩有禮貌,眼神挺清澈,不像有壞心思的人。”

顧靜怡鼓鼓腮幫子,“那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跟她同一個學校畢業的,還不清楚她?哥你知道詠薇吧,她從國一就追求陸景行,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楊佩瑤來了之後,也去追陸景行,天天在高一教室門口堵人,堂堂都督家的小姐,死乞白賴的……詠薇現在還生她的氣。”

顧平瀾笑了,“你跟白小姐是好朋友,自然偏心她。依我看楊小姐沒做錯什麽,陸景行沒答應白小姐,難道楊小姐不能追求他?追上了那是楊小姐的本事,肯定在有些方面比白小姐強。”

顧靜怡“哼”一聲,“那是因為詠薇要臉,不像楊佩瑤那麽豁得出去。”

顧夫人沉聲道:“行了,少在背地後議論別人的事情……小靜回屋抄五遍《弟子規》,幾時抄完幾時出門。”

顧靜怡低着頭答應聲,繞過屏風從後門離開。

顧夫人又看向顧平瀾,依舊沉着臉,“你沒征得你哥同意就包攬楊小姐上學的事情,這信口開河的脾氣什麽時候改?要是你哥不答應,你自己到都督府賠不是去。”

顧平瀾摸着後腦勺“嘿嘿”傻笑,“就一句話的事兒,哥還能不答應?再說不還有娘嗎,我就說這是娘的意思,跟小靜做個伴兒。我看小靜跟白詠薇在一起沒學什麽好處,淨學得嬌氣任性。”

顧夫人白他兩眼,“你別說小靜,管好你自己吧。”

***

太太跑一趟顧家不但還了情,還把楊佩瑤上學的事情解決了,心裏頗為高興。

轉天,太太吃過午飯消了會兒食,依舊上樓歇晌。

客廳又擺起牌局,二姨太最近手氣不好急着翻本,所以吃過飯就召集人打牌。

正打在興頭上,外面傳來汽車喇叭響,不大時候楊致重面沉如水地走進來,剛進門就“阿啾”“阿啾”打了好幾個驚天動地的大噴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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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位姨太太忙放下手中麻将牌往外迎,三姨太離得最近,成功地接過楊致重手裏的公文包,右手順勢攙住楊致重胳膊,關切地問:“都督今兒回來怎麽不早說一聲,這是怎麽回事,生病了?”

楊致重甕聲甕氣地說:“感冒。”

四姨太這時也占據了楊致重另一只胳膊,聲音嬌媚輕軟,“都督看過大夫沒有?”

楊致重沒好氣地說:“娘的,喝了三四天苦藥,屁用沒有!”借着掏手帕擤鼻涕,甩開三姨太的手。

四姨太不動聲色地笑了笑,聲音越發放得嬌,“許是南地沒有好大夫,現下回了杭城,讓人請個好大夫回來看看……都督辛苦這些年,也該休養幾日,讓我們盡盡心。”

這幫女人,除了花錢還能幹什麽?

所謂的盡心,不外乎是床上那點勾當。

楊致重外出公幹着實素了些日子,聞言心裏蕩了蕩,伸手勾住四姨太纖腰往懷裏緊了緊,正要開口,感覺又有鼻涕流出來,忙壓下心中绮念,掏手帕擦了擦。

手帕沾了鼻涕,不好再往口袋裏放。

三姨太毫不猶豫地接在手裏,再度攙住楊致重胳膊,細聲細氣地說:“都督吃中藥不管用,倒是請個洋大夫來瞧瞧。前兩天三小姐淋雨感冒,洋大夫打了一針後立刻就好了,昨兒上午還跟太太去顧會長家裏做客呢。”

楊致重冷了臉,沉聲問道:“怎麽回事?”

此時正好走到楊致重房間,三姨太推開門,先将窗戶打開透氣,又笑着吩咐四姨太,“妹妹腿腳快,去倒杯茶,都督進家連口水還沒喝……我跟都督談點事兒。”

當着楊致重的面兒,四姨太自不好不去,纖腰一扭,踩着高跟鞋“篤篤篤”走出房門。

三姨太緊挨着楊致重坐下,“太太發話不讓提起此事,可我尋思着都督才是一家之主,不應瞞着都督。這事兒還得從四天前說起,那天吃過晚飯三小姐說出去消食,不知怎地跑去碼頭了,正巧那天下暴雨,都快十點了,渾身濕漉漉地讓顧會長抱着進的門……一病病了兩三天,昨天剛見好,今天又颠颠去了顧家……聽說三小姐的男朋友去法國留學,三小姐去碼頭可是帶了金銀首飾,還有身份證件,也不知為啥……”

倘若只帶首飾有可能是貼補小白臉,可還帶了證件,明擺着是要私奔。

楊致重一想就明白,立刻勃然大怒,“啪”拍在床頭案幾上,“不知羞恥!”

四姨太正端着茶盤進門,被震天的吼聲吓着,手一哆嗦,茶盅潑出來半盞。

三姨太忙接過去,嗔怪道:“妹妹當心,潑了茶沒事,別燙着手。”

四姨太觑着楊致重臉色黑得像鍋底,知道留在屋裏也讨不了好,便道:“我去廚房看看,晚飯多添幾個菜。”

掩上房門出去,走到樓梯口,瞧見太太正往這邊走,忙壓低聲音,“景芝姐剛提到三小姐生病的事兒,都督好像氣得不輕。”

太太默默嘆口氣,瞧一眼四姨太窈窕的身材,溫聲道:“你抓緊生個孩子吧,有了孩子也好傍身。”

四姨太委屈地說:“我也想,可就是懷不上。”

太太道:“得空找個千金科郎中瞧瞧,要是有病就調養,沒病的話就多伺候幾次,總能懷上。”

四姨太點點頭,“我去廚房了,太太當點心。”

楊公館是座地下一層樓上三層的小洋樓,地下是冰窖、酒窖,一樓是廚房客廳,還有楊致重辦公用的書房和議事廳。二樓住着七位子女,三樓則住着楊致重及其妻妾們。

早在靜海時,楊致重就跟太太分了房,搬到杭城之後,楊致重的房間在最西頭連了間小小的書房,太太的房間位于最東頭,兩人之間隔着長長的走廊。

倒是四姨太離楊致重房間最近,可以近水樓臺。

太太走進楊致重房間時,楊致重仍在盛怒中,可礙于發妻的顏面,總算壓制了幾分,冷聲道:“這就你教養出來的好女兒……本來顧息瀾就沒少給我下絆子,她又惹出這樁事情,老子的顏面往哪裏擱?別以為你想摁着掖着就能摁住,外頭說不定傳成什麽樣了?老子的臉都被你們丢盡了。”

太太在椅子上坐下,慢條斯理地說:“家裏有這麽多口舌長的,我本也沒以為能隐瞞得住。顧家那邊,我已經跟瑤瑤去道過謝了,之所以是趁都督不在杭城的時候去,就是為表明這是內宅女人的事情,跟外頭男人無關,礙不着都督顏面。顧夫人很客氣地收了禮,還答應請托關系讓瑤瑤升到武陵高中。”

三姨太一愣,連忙插嘴,“武陵高中?那佩珍呢,她能不能跟着去?”

太太只做沒聽見,壓根沒往她那邊看,繼續說起楊致重的病,“……承灏認識個叫什麽蘿蔔頭的洋大夫有兩下子,不如請他來看看,比喝中藥管用。”

楊致重火氣未消,可這感冒實在纏磨人,攪得他頭暈腦脹沒法處理公事,遂點點頭,“那就試試。”

太太下樓打電話。

三姨太端過茶盅伺候楊致重喝了水,趁機問道:“佩珍跟瑤瑤從小要好,不管國小還是國中都在一起上,讓佩珍也上武陵高中吧?武陵高中都是青年才俊,家世也好,她們倆年紀也不小了……現在都講究自由戀愛,不興父母包辦,正好讓她們結識個有出息的。”

楊致重沒好氣地說:“佩珍有本事就去考,我沒法跟譚鑫文那個老匹夫打交道。”

譚鑫文是武陵高中校長,為人正直端方,固執到近乎迂腐。

楊致重有幾位在軍政界頗有權勢的朋友曾開口商讨子女入學之事,可剛提個頭,就被譚鑫文不留情面地拒絕了。

武陵高中的學生幾乎全靠成績考上去的,也便是因此,口碑一直非常好。

三姨太明白這個道理,原先沒抱任何希望,上松山高中也是一樣。

現在聽說楊佩瑤有機會上武陵高中,她立刻就坐不住了。

按成績來說,楊佩瑤不管國語還是算術都不如楊佩珍,英文更是,國中三年只顧着讨好陸景行了,恐怕連句囫囵的英文句子都說不完整。

怎麽竟能讓她碰上這件美事?

可看看楊致重的黑臉,三姨太識趣地沒有言語,而是親切溫柔地噓寒問暖起來。

沒多大工夫,洋大夫羅伯特到了,卻是一個人來的。

因為護士小姐的兄長明天結婚,她請了三天假。

正巧楊佩珍姐妹來給楊致重請安,三姨太有心顯擺楊佩珍,就笑着道:“家裏別人都沒在,就只你們兩人懂英文,還得仰仗你們做個翻譯。”

楊佩珍心裏直犯嘀咕,國中英文簡單,不過是早上好晚上好,今天我要看電影,明天她要去旅行之類,對于聽懂洋大夫的話完全沒有把握。

可瞧見身邊剛被楊致重訓斥過、面無表情的楊佩瑤,頓時又有了底氣。

她再差也比楊佩瑤這個草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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