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群架

“真的?”楊佩瑤滿臉震驚,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真的, ”高敏君用力點點頭, “昨天邱奎的一個鄰居到我爹銀行辦事說的,白詠薇應該也知道……邱奎家境一般, 他成績這麽好, 肯定要上大學的, 沒準還想出國留學。他姐姐就在一家飯館幫工給他攢學費。平常七點多鐘就打烊回家了, 前天快10點都沒回, 邱家人還到處找……後來10點多才披頭散發地回去了。”

“那人呢,人有事沒有?”楊佩瑤急切地問。

高敏君答道:“說是快天亮時候緩過氣來了, 但是邱奎姐姐一門心思求死, 全家人衣不解帶地守着。”

“唉……”楊佩瑤長長嘆一聲。

家中發生這樣的事情, 邱奎哪裏還有心思學習?

楊佩瑤再問:“兇手抓到沒有,犯下這種罪行, 應該拘捕然後驅逐出境?”

“根本不可能抓到, ”高敏君搖頭,“瑤瑤想得太簡單了,邱家去報警,警察局壓下不管, 還威脅邱家不許張揚此事,說是上頭的指令,否則就把邱奎關到監獄裏?”

“憑什麽?”楊佩瑤怒道:“行兇的逍遙法外,受害人卻要坐牢,這不是颠倒黑白嗎, 還有沒有王法了?”

“因為對方是洋人,洋人說兩人是自由戀愛,正當的男女交往,可邱奎的姐姐不承認。她根本沒上過學,半句洋文聽不懂,再說誰願意跟洋鬼子談戀愛……政府管不了洋人,就只能欺壓自己的百姓。”

難怪她沒聽到半點風聲,竟是被官方壓下了。

楊致重一連好幾天沒回家,否則也應該透出點消息。

楊佩瑤緊緊咬住下唇。

從清末直到建國,這個期間就是中國人的恥辱史。洋人在中國的領土上胡作非為欺淩百姓,那些歐美強國甚至把中國領土當人情送給別的國家。

前世上學的時候,她就很不願意看這段歷史,現在卻是要正面直視這個過程,要真切地感受中國人所受的欺壓。

這次僅僅是個開始,往後還有更屈辱更過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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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越之所以會講《最後一課》,他是不是也預感到中國正和十九世紀的法國一樣,面臨着侵略者的壓迫,所以讓同學們提前感受一下亡國的悲痛?

整個上午,楊佩瑤都處于這種悲憤難抑的狀态,直到中午才稍微平緩了些。

她跟高敏君一起去食堂。

食堂裏有人悄悄在議論這件事。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政府再怎麽壓,總歸是會透露出去的。

楊佩瑤沒胃口,只買了二兩米飯,一份素炒青菜和一碗紫菜蛋湯。

高敏君比她多了個紅燒獅子頭。

正是吃飯的時候,食堂裏非常擁擠,兩人好容易找到相連的兩個空座,好巧不巧正在顧靜怡和白詠薇斜對面。

白詠薇瞧見楊佩瑤,立刻把飯盒蓋上,“晦氣,不吃了,影響食欲。”

“先別走,等我會兒,”顧靜怡攔住她,“我還沒吃飽呢,早上就吃得少,餓了一上午。”

白詠薇不說話,把身子扭到一旁,對着旁邊大圓柱子發呆。

顧靜怡偷偷朝楊佩瑤使個眼色,讓她見諒的意思。

楊佩瑤笑着搖搖頭,卻不知為啥,被白詠薇這樣一刺激,胃口反而開了。

正專心吃着,突然看到面前的白詠薇“騰”地站起來,“張培琴,說什麽呢,有本事大聲點說,讓大家都聽聽。”

楊佩瑤吓了一跳,循聲望去。

在柱子另一邊,兩個女生也在吃飯。

被點名那個臉色有點紅,卻毫不在意地說:“說就說,我又沒傷風敗俗,還怕被人聽見了?正經女孩子哪有大半夜不回家在外頭閑逛的,活該被人當成娼妓。”

白詠薇怒道:“胡說八道,你親眼看見的是半夜?明明是七八點鐘,天剛黑沒多久,女孩子在飯館幫工,飯館八點打烊,離半夜差好幾個鐘頭。”

張培琴撇下嘴,“那就更怨不得別人。飯館酒樓的女招待個個打扮得妖嬈,裙子連膝蓋都遮不住,旗袍開衩都開到什麽地方了?穿成那副德行,活該!”說着,将視線投向白詠薇的裙子上。

食堂裏一衆人也都看向白詠薇。

白詠薇穿米色格子背帶裙,裙擺是魚尾狀,剛及膝蓋,下面配黑色玻璃絲襪。

而且,她一向喜歡穿短裙。

被這麽多人盯着,白詠薇氣勢更盛,昂着頭道:“我就喜歡穿短裙,怎麽樣?”

張培琴拉長聲音,“那就別怪我沒提醒你,不自愛不自重的人,也得不到別人尊重,早晚會吃虧。”

楊佩瑤聽得肺都快氣炸了。

這是什麽狗屁理論?

女孩子穿短裙就是不自愛,就活該被人非禮?

女孩子晚上在大街上走就要被人糟蹋?

倘或是那種卑鄙無恥的□□~絲男說出來也就罷了,張培琴本身就是女生,卻對女生這般苛責?

楊佩瑤“啪”合上飯盒,對張培琴道:“你什麽邏輯?女孩子穿什麽衣裳是她的自由,幾點出門也是她的自由,這不是別人侵犯她的理由。”

張培琴梗着脖子,滿臉鄙夷與輕視,“她們穿短裙不就是為了勾引人?別人看到肯定忍不住,這就叫自取其辱。”

楊佩瑤再忍不住,繞過柱子,伸出手,隔着桌子“啪”地打了她一巴掌,“你說這種狗屁話就是想找揍,別人聽到肯定忍不住,這就叫自找挨打……你的邏輯還給你。”

四周的人都驚呆了,圓睜着雙眼看向這邊。

冷不防捱了這一下子,張培琴有片刻的愣神,很快便反應過來,抓起面前尚未吃完的飯菜,劈頭蓋臉朝楊佩瑤扔過去。

楊佩瑤躲閃不及,被潑了滿身菜湯,她也不客氣,順手拿起張培琴同伴女生的盒飯照樣扣過去。

兩人你來我往,互不相讓,濺得飯菜到處是。

白詠薇見狀,端起自己沒怎麽動的飯盒,大步走過去,趁張培琴全力對付楊佩瑤的時候,盡數扣在張培琴腦門上。

張培琴的同伴和高敏君連忙上前拉架,其中少不了偏幫各自的朋友。

幾個女生戰成一團,食堂地上一片狼藉。

很快驚動了校長。

譚鑫文把在場幾人都叫到辦公室,問清原由。

事情簡單明了。

張培琴跟白詠薇只是鬥嘴,楊佩瑤先動的手。

譚鑫文讓楊佩瑤道歉。

楊佩瑤微仰了頭,盯着譚鑫文眼眸,“校長,我覺得我沒錯。張培琴既然覺得女孩子晚上在路上走,被人欺負是合理的,那麽我打她一巴掌也沒錯。她就是長了副挨揍的嘴臉,說了句挨揍的話。”

白詠薇附和道:“楊佩瑤說得對!”

譚鑫文雙手背在身後,面色冷峻,“女孩不管穿什麽衣裳,都不該是男人動邪念的理由,同樣,張同學不管說什麽話,楊同學也不該動手打人。你們把校規背一遍。”

高敏君起個頭,幾人小聲把十二條校規背完。

校規第八條就是不得打架鬥毆紛争鬧事。

楊佩瑤抿抿唇,不算真誠地說:“好,我向張同學道歉,我先動手打人是我的錯……但是如果再讓我聽到這種話,我不敢保證能不能忍住。”

“你……”張培琴眼淚汪汪地看着譚鑫文,“校長,楊佩瑤根本不是真心道歉,她明明是在威脅我。”

譚鑫文息事寧人,“下午張同學和楊同學不用上課了,回家換身衣裳。從下周開始,楊同學、白同學和高同學午飯後打掃食堂一個月,張同學自由活動課負責整理圖書室書籍一個月。”

幾人默默地接受了懲罰。

只有顧靜怡因為沒有參與戰争而躲過一劫。

顧靜怡道:“楊佩瑤不方便坐車,校長,我能不能借用一下您的電話,讓家裏派車送她回去。”

“可以,”譚鑫文指着桌上的電話,“用吧。”

楊佩瑤正想拒絕,聽到顧靜怡已經撥通號碼,而且楊致重有過指令,她們上學放學都不許用家裏汽車,也便放棄了。

她才不想這副樣子坐電車。

顧靜怡打完電話,對楊佩瑤道:“稍等會兒,我娘說了,這就派車過來。”

這幾人裏,就屬楊佩瑤和張培琴狼狽,兩人頭上和身上都沾了飯粒和菜湯,白詠薇衣服上沾了些米粒,并不太顯眼,高敏君是後來才上場拉偏架的,那時候飯盒裏頭已經沒有可以扔的飯菜了。

跟張培琴在一起的女同學則幫她叫了輛黃包車。

高敏君主動給楊佩瑤收拾好書包送來,楊佩瑤又拜托她向秦越請假。

沒多久,上課鈴聲響了。

沒事的幾人都回教室上課,張培琴已經背着書包離開了,校長室裏只剩下楊佩瑤一人。

譚鑫文語重心長地說:“楊同學性情太過急躁了,動手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要從根子上改變她們固有的觀念才行。”

楊佩瑤低低應着“是”,心裏卻腹诽。

改變觀念談何容易,就算是百年之後的2018年,照樣還有許多人認為,女孩子之所以被性侵,被強~暴,就是因為她們衣着暴露,穿超短裙或者吊帶背心。

更讓人無法理解的是,有相當一部分女孩竟也抱着同樣的看法。

譚鑫文聽出她聲音裏的敷衍,嘆口氣,改換了話題,“聽秦老師說,你最近進步很大,前幾天的小測驗成績不錯。”

楊佩瑤抿嘴笑笑,“是秦老師教得好,我自己也努力了……校長,我還有更大的進步空間,不會拖學校後腿。”

譚鑫文想必從沒聽到有人誇自己努力,唇角彎了彎,“那就好,希望你再接再厲,期中考試取得更好的成績。”

正說着話,有人從外面進來。

那人穿墨色長衫,嘴唇緊抿着,滿臉的冷漠。

楊佩瑤暗暗叫聲苦。

剛才聽顧靜怡講電話,應該是顧夫人接的,說是讓司機送。

他不去處理公事,怎麽來了?

以前沒啥事兒,顧息瀾都能找茬訓斥自己兩句,這會兒她真正算是違反校規,都打起群架來了,肯定少不了一頓罵。

或者,正好被他逮着由頭開除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傻作者把日期設定成5月2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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