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你出局了

齊沐清看起來有點凄慘,昨天被喬柯打了一拳, 一晚上過去臉頰的腫都還沒消, 嘴角也破了老大一個口子,安全通道綠色的燈光把對他的臉印得有些怪異, 喬柯盯着對方赤紅的雙眼,淡淡道:“你跟蹤我?”

齊沐清不吭聲,只有呼吸越來越粗重。

喬柯就站在那看着他,剛才齊沐清闖進陳醫生診室, 那副模樣像是要把陳醫生給吃了, 喬柯不得已,只好把他拉了出來。

醫院的樓層很複雜,這條安全通道比較偏僻,平時沒什麽人經過, 樓梯上的燈也一閃一閃,帶出了幾分恐怖的氣氛。

喬柯聽到齊沐清的聲音, 艱澀難辨,似乎卡在嗓子口。

“他——”

喬柯看着自己的腳尖,輕聲說:“死了。”

“不、不這不可能。”

喬柯無所謂地笑了笑,擡眼看向那個臉色慘白的男人,“怎麽不可能?已經一年了,你翻天覆地地找, 可有找到什麽?”

如果是在見過盛禹行之前, 如果不是在今天, 喬柯無論如何都想不出自己看着滿眼恐懼的齊沐清, 心裏竟然會有些快意。

憑什麽這個人在跟他分開後,還能以愛他的名義去傷害別人;憑什麽在他頭也不回的離開後,還能再回來糾纏,明明已經是無關緊要的人了啊。明明答應過不會離開的——

“我不信!”齊沐清猛地搖頭,他攥住喬柯的衣領,指尖泛白,“你在說謊!”

喬柯目不轉睛地看着他,黑亮的眼睛平靜無波,“我很好奇,你沒在河裏找到什麽?”

厲容把齊沐清跟他分手後所有的事情都告訴喬柯了,包括他失蹤之後齊沐清在越江打撈,齊沐清跟蹤他的事情就沒跑了,

只這一句話,就将齊沐清的所有希望打破,他踉跄着松開手退了幾步,癱軟地靠在牆壁上,他捂住雙眼,他能感覺到,身上似乎有什麽東西随着喬柯的話被帶走,涼意從心底泛起。

似乎抱着最後一絲希望,齊沐清擡起頭,臉上的表情又哭又笑:“我不信!你又是誰?為什麽你會知道喬柯的事情,為什麽你演戲時很多小動作都跟他一樣!你是不是把他藏起來了!?”

喬柯看着他的眼睛,很惡劣地笑了笑,“我說過,他死了,一年前的秋天,跳江死了。我就跟在他身後,親眼看見的,那天你還打了個電話對吧。至于我?我是喬貝,我知道關于喬柯的一切,你覺得我會是他什麽人?”

喬柯并沒有要齊沐清回答的意思,或許是發洩內心的狂躁,或許是想要懲戒眼前這人,他自顧自地說:“這世上除了血緣親屬,會有長得這麽像的嗎?很多人都說我跟十年前的喬柯幾乎一模一樣。”

齊沐清慢慢瞪大了眼,他手抖着,緊緊拉住喬柯的衣擺,聲音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哈……你,你到底要說什麽?”

“你就沒想過,喬柯是我父親嗎?”

齊沐清愣了一下,他看着喬柯的臉,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接着他瘋狂搖頭,“不、不可能……他十八歲就跟我在一起,他不可能會跟別的女人……你們年齡差不對!十四歲!只有十四歲的年齡差!更何況就算是,他也不可能瞞着我!他所有的一切我都知道!我們之間沒有秘密!”

喬柯嘆了口氣,把齊沐清的手從自己衣擺上一根一根手指拉開,這很難成功,因為齊沐清的手指僵得像根木頭。

“你連他的母親都沒見過,也不知道喬柯只會在母親生辰的時候去拜祭,更不明白喬柯說結束那是真的結束,他不會挽留更不會回頭,你傷害那些無辜的人,已經觸及了他的底線,這樣的你,真的了解他嗎?”齊沐清只在喬柯母親最後一次手術時,在手術室外陪着喬柯,但那一次,她沒能夠出來。在此之前齊沐清因為要隐瞞他們的戀情,從未去醫院看望過她,所以他也就不知道,喬媽媽喊喬柯叫貝貝。

齊沐清仿佛徹底崩潰,他沖到喬柯面前,用力扯住他的脖子,像是要動手揍他。可喬柯是什麽身手,即使還在病中,喬柯的反應也堪稱迅速,幾乎是齊沐清才碰到他的衣領,喬柯就扣住了對方的手腕。

齊沐清雖然瘋狂,但他的力氣并不比生病的喬柯要大,将人反剪手臂按在牆上,喬柯才發現這人瘦的皮包骨,感覺再大力一點,對方的手腕都能被他擰斷。

“一切都結束了,你這樣沒有任何意義,你已經出局了。”

齊沐清緊緊咬着唇,昨天被打破的嘴角因為主人過于粗暴的動作又開始滲血,一滴一滴地順着下巴落在衣領上,昏暗的安全通道內只聽到他急促的喘息,偶爾從嗓子裏發出幾聲悲戚的低吼。

就在這時,樓梯上傳來一陣腳步聲,來人跑着上來的,很迅速很急,一眨眼功夫就到了這層,喬柯只來得及轉頭,就聽一道聲音詫異地說:“貝貝,你怎麽在這?”

自喬柯母親去世後,只有一個人會這樣叫他,其他人都叫他喬喬或者小喬,粉絲們喊他小貝殼,只有厲容,似乎是為了顯示親密,喬柯抗議無效後,這個昵稱就被固定了下來。

喬柯看到厲容的目光停留在齊沐清身上,慣常溫和的臉上似乎有着一閃而逝的厭惡,喬柯下意識地松開齊沐清,還往後退了一步。

接着,背後就有道溫熱的身體貼了過來,厲容的手從他的腋下穿過,緊緊地勒住他的腰,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不住地喘氣。

樓下電梯人太多了,他不耐煩等,找了個沒什麽人的樓梯一路跑了十幾層,他一點都不在乎齊沐清在這裏做什麽,他只是抱着他的喬貝,在他耳邊說:“我回來了,不要怕。”

喬柯看着齊沐清失魂落魄的離開,看着他眼中的光慢慢熄滅,變得一片死寂,心中沒有任何感覺,他只是轉過身,跟厲容緊緊擁抱在一起。

“厲容……我真的好怕。”

“沒事了,我這次去日本就是去找最權威的醫生,那邊已經聯系好了,我們馬上出發,”厲容頓了頓,他身上出了很多汗,想要用臉頰蹭蹭喬柯,又怕讓他不舒服,“只是個小手術,你睡一覺,醒來就好了。”

喬柯卻不在意他身上的汗氣,額頭抵在厲容的脖子裏搖了搖頭,“會耽誤拍戲的。”

厲容狠狠拍了下他的臀部,教訓小孩一樣,“都什麽時候了,還念着拍戲?!”

“就幾場戲了,沒多久的,”喬柯仰頭看着他,目光很堅定,“蘇亞阿姨沒多少時間了,她就盼着電影上映那天,如果因為我她沒能實現最後的願望,我一輩子都不會心安的。”

厲容咬牙切齒,剛剛是誰撲在他懷裏說害怕的!簡直恨不得把這家夥拎起來打一頓。

只是在喬柯的直視下,厲容只能敗下陣來,“要多久?”

“一星期應該夠了。”

“就一星期,到了時間不管你拍完沒拍完,我就是綁也要把你綁走!”

喬柯低頭親了親他的耳朵,笑着說:“一言為定。”

其實喬柯對于生病這事比較悲觀,經歷過母親兩次複發,對于癌症,喬柯有着深深的恐懼,要不然也不會在之前得知自己胃癌晚期的時候,想過跳江自殺,要不是命運跟他開了一個這麽大的玩笑,或許世上早就沒有喬柯這個人了。

只是面對厲容,喬柯盡量将自己的恐懼壓在心底,他只需要一個擁抱就足夠了。

将死之人豁達的能有幾個,恐懼死亡才是人類的主旋律。他明白看着最親近的人在死亡線上掙紮是什麽感受,看着至親之人一點點崩潰,自己卻什麽都做不到,那種無力不比病痛更輕松,只想恨不得以身代之。

他希望厲容終其一生不要體會那樣的痛苦。

“演員喬貝突然暈倒,急救車開進片場。”

“喬貝患急性胃炎住院治療,據說在此之前就已多次患病。”

“喬貝出現在《原野》片場,經紀人稱:已沒有大礙,不會耽誤拍戲。粉絲怒斥經紀公司過分壓榨,不考慮藝人身體。”

“喬貝微博賬號發表聲明表示感謝大家關心,目前已經恢複,拍完這部将會休息一段時間。”

《原野》題材敏感,劇組一直沒有正式發宣,只是因為齊影帝和喬貝本人的影響力而被關注,現在又出了這種事情,劇組一時間受到各方壓力,直到喬柯和恒星方面主動發聲明,才平息下來。

那天之後齊沐清就消失了,好在他的戲份已經基本殺青,只剩下幾個補拍的鏡頭,因為找不到人,星輝那邊也一團亂,似乎出了什麽大事,傅文秀懶得再等,幹脆找了個跟齊沐清身形很像的替身。

喬柯的戲份其實也剩的不多,現在厲容進駐片場,每天監督他按時吃飯休息。劇組的人之前就以為他是喬柯的助理,這會兒再看到他一點也沒覺得奇怪。

除了這個助理實在太老媽子了。

傅文辛這段戲很難演,被揭露同性戀身份,衆人異樣的眼光,同事間的排擠,原本崇敬他的學生的謾罵,原本屬于他的榮耀被質疑被取消。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傅文辛感到壓抑,他沒有做錯什麽,卻要被人歧視偏見,默默忍讓卻被看成是軟弱心虛,最終發生了學生針對老師的霸淩事件。

學校不顧事實真相,一股腦的将罪責丢在傅文辛身上,被敬愛的母校開除,是最終導致傅文辛走向毀滅的□□。

他将自己鎖在教師宿舍,連着幾日沒日沒夜地寫,将自己的故事原原本本,不帶偏頗的寫下來。那時他就決定以死自證清白,他希望他的悲憤能讓人們驚醒,他希望有人能換他一個公道。

傅文秀認為這出戲最難的地方在她哥哥獨自在房裏創作自傳的那段,這場戲沒有對白,劇本上只有寥寥幾句話而已,因為他們都不知道傅文辛在那幾天經歷了什麽,只知道他用不到一星期的時間寫完了一本八萬字的自傳,筆跡從頭至尾透紙而出,這是一個充滿憤慨的靈魂。

要演好這一段,喬柯必然不能“太正常”,好在他本來就生病,外形上倒是沒什麽問題。

“自由發揮就好。”

結果證明,喬柯發揮得似乎太好了點,他把那種将死之人的瘋狂演繹得淋漓盡致,他演的自殺前的傅文辛冷靜克制,仿佛跟往常一樣坐在桌前寫教案,只是偶爾擡起頭來,回憶一下過往的事跡,但就是擡眼那時候的眼神,明明什麽都沒有,卻偏偏讓旁觀的人心裏發慌。

拍這段戲之前,為了完美還原傅文辛的狀态,喬柯兩天兩夜沒合眼,本來他還應該迅速消瘦,但是由于厲容說什麽都不同意他節食,最後只能由化妝來彌補。

等到拍完自殺那幕,傅導才喊卡,厲容就沖過去一把将他抱住,這個仿佛永遠都溫雅從容的男人,渾身顫抖,大滴大滴的淚水滴落在喬柯脖子裏。

“你……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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