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姚家醫院籠罩在陛下的憤怒之中,下面跪着兩個瑟瑟發抖的婆子。

面前扔着五六個金裸子,茂承打眼一看就知道這是出自皇後的手中。

皇後一向喜愛這種精致漂亮的玩意兒,茂承深知這點,所以就連造務府送去未央宮用來大賞的金裸子,茂承都吩咐了,要做的精致些,跟別人都要不同。

嚴清悅不知道這些,只當是再普通不過的東西。

茂承見此一言不發,又想到今日皇後的反常,等茂承再擡起頭,已經雙眼通紅。

她一個嬌生慣養的嬌嬌,自己跑出去,路上渴不渴餓不餓?

想到這裏,縱然已經派人四處去尋,茂承還是坐不住,喊着胡兒備馬要親自出去找人。

但此刻天寒地凍,找人也毫無頭緒,胡兒哪敢讓陛下出城。

茂承見此冷笑道:“我的皇後都沒了,還不讓我去找?天寒地凍不讓我去找,那皇後就不受凍了嗎?”

姚家醫館的人見天子動怒,紛紛跪下,以求平息天子怒火。

心裏卻有些嘀咕,那也是皇後自己跑的啊。

轉而又覺得天子用情之深,跟傳言完全不同。

茂承打定主意要出去,正好侍衛來報,說是有人見跟皇後娘娘身形十分相似的人從南門出了城。

嚴清悅容貌無雙,一身衣服更是華貴的很,有人能認出來也不足為奇。

但一說南邊,茂承臉色都變了,轉而想到皇後頭上的紅瑪瑙白玉步搖,茂承的心像被油澆了一遍,燙的人心疼。

忍住心中的酸澀,現在耽誤之急是把皇後找回來。

她自幼養在深閨金樽玉貴,長成少女也是被人千嬌百寵,之後嫁給自己,更是恨不得把天底下所有的好東西都捧給她。

皇後怎麽吃的了外面的苦,未央宮的茶水是江南采下的露珠,天山落下的冰泉,冬日第一場初雪。

就連未央宮裏的帷幔無一不是千金難買的珍品。

嚴清悅是用慣了的,習慣到根本不知道這些東西到底價值幾錢。

以前茂承也想過,自己一向崇尚節儉,怎麽到了皇後這裏,就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東西送到皇後身邊。

即使她眼皮都不擡一下,根本不在意吃的用的到底是什麽。

茂承安慰自己,這是為了博取嚴家的信任,但嚴家倒臺至今,多少人催促自己廢掉皇後。

茂承還是不想,一會找借口說局勢未穩,一會說皇後什麽都不懂。

現在茂承都騙不了自己,他就是不願意讓嬌嬌吃苦,哪怕一點點苦,都讓茂承心疼。

不管皇後想要去找誰,不管皇後是否還喜歡自己,都要把她找回來。

在外面被人欺負了可怎麽辦呢。

這邊嚴清悅繼續往南走,這馬似乎也不想再動了,嚴清悅看看天,眼看就要黑下來,夜晚行路嚴清悅實在是不敢。

往周圍看看,并無客舍旅館,好在有個村落升起炊煙,嚴清悅抱着希望往村子裏走去。

嚴清悅穿的的樸素,帽子遮住臉,但渾身的氣度卻藏不住。

到了村子裏便有些引人注目。

嚴清悅牽着馬兒,別的不行,認人嚴清悅還是可以的,看面前的老人面目和善:“老人家,我路過此處,能不能借住一宿?”

說着,原本要掏出金裸子,但即使再對銀錢沒有概念,但顯然金裸子有些貴重。

嚴清悅并未拿出來,只道:“定會奉上報酬。”

那老人家看着嚴清悅,覺得不敢親近,忙道:“只是住一晚,要什麽報酬,我家就老漢還有兒媳婦兒三人,你過來吧。”

嚴清悅忍住旁人的目光,往這老人家走過去。

這家人似乎青年男人出去做工,家中只剩下年輕的媳婦兒跟兩個老人。

一家人老實憨厚的很,那年輕媳婦兒只覺得這個娘子漂亮的不像話,急忙整理出多餘的房間。

拿了幹淨的被褥過來。

嚴清悅趕忙道謝,有心想借些熱水洗漱,但看看這戶農家人的房間,就知道熱水對他們來說有些奢侈。

農家人晚上一般也就喝碗熱湯,飯食是不吃的,嚴清悅只好跟着勉強喝了兩口。

只是那不知道煮的什麽東西,實在有些難以下咽。

嚴清悅喝了兩口放下,便回了房間。

剛進去嚴清悅就嘆口氣,太冷了,這家人又沒有生爐火的習慣。

外面的雪倒是停了,只是屋子裏冷的很。

嚴清悅脫掉買來的外衣,但一看手上似乎紅疹子更多了。

一下午嚴清悅都在忍住不撓這些疹子。

但似乎脖子上也蹭到了外衣,出了同樣的疹子,趕路的時候還好,這停下來,就感覺又癢又疼。

嚴清悅嘆口氣,摸了摸冰冷的棉被,一瞬間似乎是回到了掖廷宮。

不管怎麽樣,還是蓋着的。

不知道這棉被是什麽制成,感覺重的很,但也不算暖和。

說是幹淨的,但總覺得透出一絲黴味。

嚴清悅還算可以忍受,既然選擇了出來,自然是要受些苦的。

摟緊了貓兒,趕緊只能從貓兒身上汲取些溫暖。

剛剛吃飯的時候,嚴清悅偷偷用湯喂了貓兒,但貓兒跟着她之前也是嬌養的,更別說去了宮裏,自然也是吃不下那些湯。

嚴清悅看了看貓兒,似乎貓兒跟她一起挨餓,這樣一人一貓怎麽睡得着。

這床又硬又冷,還有些潮濕,嚴清悅實在躺不下去,實在冷的厲害。

只好拿出換下來的衣服穿在身上。

宮中制的衣服果然暖和的很,只是不知道什麽時候,這衣服刮破了幾處,穿在身上狼狽的很。

嚴清悅此時哪能管那麽多,穿了舊衣,坐着背靠牆壁,又把被子再裹身上,懷裏是貓兒,這才感覺好了些。

原本以為會一夜無眠,但這路上太累了。

以前騎馬都是玩樂,哪像今天實實在在的趕路,嚴清悅覺得自己的大腿內側似乎都磨破了。

但強忍着不去看。

手上脖子上大腿內側,不同程度的疼。

嚴清悅無端由的有些委屈,自己哪受過這種苦,眼淚硬是在眼眶裏,忍住不掉下來。

可能是太累了,嚴清悅迷迷糊糊的趴在膝蓋上,似乎就要睡着。

但總覺得外面似乎一片嘈雜,紛亂的腳步馬匹,還有人在說話。

似乎有茂承的聲音,他似乎忍住怒火,但言語間又十分心疼。

茂承怎麽可能心疼自己?嚴清悅确定了這是個夢。

推開門那一刻,茂承看着小腦袋抵在膝蓋上的皇後。

身上是看不清顏色的被褥,頭發有些淩亂,臉上也有些灰塵。

幾個時辰,怎麽就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

茂承剛想強撐着冷臉将皇後喊醒責備幾句。

但突然從皇後肚子裏傳出兩聲“咕咕”,這下茂承哪有心思責備。

小心的抱着皇後,貓兒似乎被驚醒,伸出腦袋看了看茂承,見是認識的人,又安靜的回去了。

茂承抱着皇後上了馬車,胡兒原本想說話,被茂承看了一眼,輕手輕腳的服侍着,又下去給這農家人一些封口費。

馬車這才往皇宮裏面趕。

嚴清悅似乎感覺到溫暖,不住的往茂承這個熱源上蹭,車裏也有暖爐,下面鋪的毯子似乎讓嚴清悅有了些安全感。

竟然沒感覺什麽颠簸,嚴清悅估計是累極,睡的更熟了。

不多會,貓兒也睡着,茂承看了看一人一貓。

都顯得十分狼狽,但責備的話茂承是說不出口的。

只能讓胡兒先回去,給皇後備着軟和點的飯食,再讓太醫過去伺候。

剛吩咐過後,茂承突然看見,皇後的脖子上似乎有什麽紅疹子,看着十分瘆人。

茂承一驚,再去看別處,只見手腕上也有。

茂承見此,閉上眼,心裏不是滋味,怎麽就讓皇後出去吃了這麽多的苦呢。

自己上輩子到底做了什麽,讓皇後即使逃出去,也不在掖廷宮享受錦衣玉食?

這其中肯定有問題。

茂承摟着皇後,只想告訴她,我錯了,以後只要你好好的,什麽都好。

但嚴清悅顯然是聽不到的,茂承當面說出來,又覺得心虛的慌,畢竟以前利用是真利用,現在說太多喜愛,都是假的。

以後一定會讓皇後看見自己的真心,不管怎麽樣,都不能傷害自己。

嚴清悅是茂承抱她下馬車的時候醒的,感覺身邊的懷抱,嚴清悅先是一愣,再接着就知道自己被捉回來了。

嚴清悅面無表情,一言不發,如同提線木偶一般,自己還是逃不過嗎?這次茂承的理由更足了。

是不是今天就要回掖廷宮了。

兜兜轉轉,竟然還是這個結局。

嚴清悅有些冷笑,到了未央宮後閣,茂承讓人送來什麽就吃什麽。

禦醫看診就看診,只是從始至終,都沒有表情,禦醫看的心驚,但診脈來看,皇後受了些風寒,脖子上手上的疹子也開了些藥膏。

別的看起來倒是心病。

心病還需心藥醫,禦醫不着痕跡的看了看陛下,見陛下一臉擔心,看診更加用心了。

茂承看着,只要皇後乖乖吃飯吃藥就行,別的可以慢慢來。

未央宮也沒人敢提這場風波,更不敢說陛下為了找人,出動了城防兵四處去尋,才能這麽快找到皇後。

茹姹眼睛紅彤彤的,捧着粥過來讓皇後用。

原本未央宮還算平靜,嚴清悅強忍着不适,麻木的吃着粥,直到從粥中咬出一個蝦仁,這才爆發。

猛地将粥碗砸向茂承道:“你到底有什麽陰謀,到底想做什麽,要我死就直說好了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