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皇莊的三個太醫面面相觑,實在不知道應該怎麽辦。

雖說派了個小醫官過去傳消息,但現在皇後的情況不大好,縱然開了安胎藥他們也擔心的很。

最好是陛下過來,知道了皇後的情況,他們才敢怎麽做。

皇後這胎不穩的很,稍有不慎就有滑胎的危險,把脈來看,皇後宮寒的厲害。

為首的劉太醫更是不敢說話,這麽多年皇後的避子湯都是出自他手。

明顯來看陛下是不想要孩子,可皇後這胎懷上了,到底怎麽辦,劉太醫根本不敢做決定。

也是他力排衆議,派了醫官去跟陛下禀告。

另外兩個太醫看着劉太醫不說話,開方子的手也慢了些,剛剛一劑藥下去,皇後喝了應該會好些。

後續要怎麽治還是要看皇宮那邊的意思。

時間過去的極快。

茂承趕到皇莊,已經是一身風雪,袖子下擺摔下馬的時候破的不像樣子,他根本感覺不到疼痛。

推開衆人,直接往皇後的住處走去,誰知迎面正撞上偷偷要走的大夫,這大夫送了藥罐過來,剛想要走,被茂承看出不對直接押了下去。

皇後身邊的人茂承再清楚不過,這個人明顯不認識。

這時的茂承寧可錯殺也是不肯放過的。

剛走兩步,只聽着屋裏瓷片落地的聲音,接着傳出皇後痛苦的□□。

茂承腳步一頓,随後而來的胡兒跟石星辰聽見聲音,根本動也不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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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着的太醫急忙沖進去,茂承掀開簾子一看,皇後臉色蒼白,滿頭大汗,躺在床上蜷縮成一團。

顯然十分痛苦。

茂承腳步踉跄的走到皇後身邊,嚴清悅奇怪茂承怎麽去而複返,下一刻又疼的厲害,小腹像絞碎了一般,疼的将下唇咬出血印出來。

太醫忙道:“找個帕子過來,不要讓娘娘咬到舌頭!”

茹姹急得淚如雨下,急忙遞帕子過來,誰知陛下竟然接了過來,不知為何,茹姹總覺得陛下的手在顫抖。

茹姹心下一驚,趕緊低頭,不過想也是,娘娘好不容易懷有身孕,這孩子又出問題,是誰都要難受。

茂承拿着帕子要塞到皇後口中,但此時嚴清悅疼的厲害,牙關緊閉,根本不張嘴,茂承只得小聲哄着道:“好清兒,你張嘴吧,不能咬到自己。”

劉太醫還是低着頭,聽陛下說話聲音不對,急忙隐晦的問道:“娘娘這胎已經保不住了,陛下還需請穩婆過來,将腹中的胎兒取出。”

茂承看這情況就知道胎兒難保,但此時聽到劉太醫這麽說,還是心中悲痛憤怒。

“真的保不住了嗎?朕養你們幹什麽吃的?!”

此時的劉太醫心中暗暗叫苦,明明之前煎的那副藥吃下去,應該會安穩幾分,怎麽這就突然要滑胎。

陛下這麽看來,還是十分想要個孩子,可此時說什麽都為時已晚。

正在劉太醫請罪之時,旁邊的同僚扯了扯劉太醫的袖子,指了地上的湯藥。

原本亂作一團,劉太醫還沒發現,這再仔細去聞地上的味道,用手指蘸着嘗了嘗,驚的直接跪在地上。

這堕胎藥從何而來?

他們三人縱然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不經過陛下的同意,給皇後娘娘煎這種藥啊!

就算是劉太醫以前開的避子湯也是陛下千叮萬囑,不要對娘娘的身體有損傷。

這藥從何而來?

那邊茂承見太醫們不說話,又看了地上破碎的藥罐,心裏早就疼的像千針穿心一般。

但此時還是怕皇後疼的厲害,哄着皇後咬了自己的手,茂承也不覺得疼痛。

反倒是讓嚴清悅清醒了幾分。

一雙眼睛看着茂承就掉下眼淚,茂承此時覺得就算是皇後親手拿掉了這個孩子,自己卻一點也不責怪她。

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錯,若不是自己真的傷透了皇後的心,那麽喜歡孩子的清兒,又怎麽會下這個決心。

茂承擦着皇後的眼淚道:“清兒,以前都是我的錯,咱們不哭了好不好,讓太醫給你看看,你要打我罵我都行,不要傷害你自己。”

穩婆已經在外面候着,胡兒沒辦法,只得過來催促陛下出去,小産跟生産無異,男子不得在場。

那邊太醫給嚴清悅施針,算是緩解了疼痛,嚴清悅看着眼前的茂承,似乎從未見過他這麽頹敗過。

就算是幾年前茂承最落魄的時候,也從未像現在一樣狼狽。

更不要說這滿面淚痕,嚴清悅費力的擡擡手:“你別哭了,陛下是不能哭的。”

茂承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臉,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已經流了不知道多少淚:“陛下不能哭,茂承可以。”

嚴清悅似乎想到什麽,費勁的笑了笑道:“今天這事,怕是不能善了,我既做了此事,就是有恩斷義絕的心,你若是恨我,大可不必讓人保我,是生是死,聽天由命。”

茂承的心被揪住了一般,只怕皇後起了死志的心:“你若過了此關,你願意做什麽都行,無論是什麽,只要不危害江山社稷,上天入地,天涯海角,我都會答成你的心願。”

萬萬沒想到茂承竟然說了這樣的話,嚴清悅眼睛微睜,茂承卻看不得她為這樣的願望高興的樣子。

皇後那麽聰明,肯定知道自己此話一出,就是放她自由的意思。

果然,皇後此事精神好了些。

胡兒在一旁請陛下出去,在皇後面前還好,等到了外殿,茂承這才撐不住了,靠着柱子,慢慢癱坐在地上。

随後嗚嗚的哭了出來,茂承在這一刻,才領略到什麽是悔意。

重生一次沒有為之前的事情後悔,只是覺得自己沒有保護好皇後,卻從未對之前的事情覺得抱歉。

縱然是因掖廷宮一年失去了皇後,可茂承覺得,之前的所有謀劃都是最明智的選擇。

對皇後的傷害,不過是權謀之下,兩者選其輕而已。

到了如今茂承才算自食惡果,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可看起來似乎為時已晚。

喜歡跟愛,從來都不是選擇題。

是一往無前的沖動。

任何計較得失的愛情,都算不上純粹。

茂承低着頭,胡兒在一旁也不敢勸,只能讓太醫過來給陛下包紮。

茂承也不覺得疼,耳朵裏是皇後疼痛的喊叫,心裏卻想着,上天給我重來一次的機會,是讓我放手的嗎?

這些茂承不确定。

但他知道,那個失去的孩子,是他跟皇後心中永遠的痛。

過了一個時辰,穩婆跟太醫才慢慢出來,茹姹紅着眼睛招呼宮人伺候皇後。

跟陛下說了一聲,娘娘已經睡着了。

茂承嘆口氣,見茹姹捧了個盒子出來,胡兒上前問了幾句,這才小聲對陛下說道:“這裏便是那個孩子。”

聽此茂承有些發愣,轉頭對胡兒說道:“拟旨,封他為皇太子,賜名茂晏,永遠是我的皇長子。”

在場的人無不驚訝,這在肚子裏不到三個月的孩子,都未成型,賜為皇太子?

石星辰在身後也是一驚,胡兒有心想勸,但也知道陛下做了決定,任誰也不能阻攔。

只能默默記下,茂承也知道自己封的這個虛名會給朝中帶來什麽,但此時的他卻想不了那麽多。

或者說,想到了後果,但願意承擔下去。

但此時的茂承,只想表明一個态度,無論皇後以後願不願意留在他身邊,茂承永遠都會保護她。

茂承穩了穩心神,吩咐皇宮一切事務都移交到皇莊處理,最近一段時間他都會在皇莊住下。

等嚴清悅醒過來,已經到了晚上,茹姹捧着藥膳,紅着眼睛伺候娘娘吃些東西。

關于這次滑胎衆人有着諸多猜測。

最不可置信的就是,皇後娘娘從外面請了大夫,煎了堕胎藥,自己喝了下去。

原本皇後娘娘的胎兒就不穩,這一碗藥下去,直接滑胎并不出乎意料。

但此時被茂承下令不許讓人議論,只說這胎是不小心,就連煎藥的大夫也是封口送至千裏,不準讓人再追查。

茹姹作為皇後身邊的大宮女,自然對此事略知一二,雖然她是怎麽也不信,此事是皇後娘娘所為,但想到外來的大夫,想到藥罐,不得不信。

要是說出去,估計誰也不信皇後親自給自己下的藥。

茂承對着憤慨的茹姹搖搖頭,只道:“我去看看皇後,茹姹胡兒你們退下吧。”

嚴清悅見此,覺得茂承應該是要清算這次的事情。

不管怎麽樣,這次的小産,嚴清悅知道是自己的錯。

先不說從外面找來的流産藥到底有沒有喝下去,就在一開始瞞着衆人自己懷孕的消息,再倒掉安胎藥,這個孩子沒了,自己都責無旁貸。

想到那個還未成形的孩子,嚴清悅下意識的摸了摸肚子,嘴角顯出一片苦笑。

茂承坐在嚴清悅旁邊,張了幾次口,并未說什麽,看了眼桌子上的粥還剩不少,問道:“怎麽就吃了一點東西,多少再吃點吧。”

聽到此話,嚴清悅眼睛一熱,原本以為茂承進來是興師問罪,這讓嚴清悅又氣又惱:“你就不問問孩子的事情?”

茂承去拿粥的身形頓了片刻,努力平息,才穩穩的拿住了粥碗:“是意外,但不論如何他都是我們的皇太子。”

聽到此話,嚴清悅猛的掙紮起來,茂承單手按住道:“你身子虛弱的很,不要亂動。”

見皇後眼睛泛着微紅,看着自己,茂承眼淚又差點掉下來。

“他在我肚子裏才兩個多月,都未出世,皇太子?”嚴清悅有心覺得,茂承就是給個不值錢的虛名,但同時又知道,這哪是給未出世的孩子虛名。

明明是給自己臉面,以後無論如何,她都是茂承第一個孩子的母親,皇長子的母親。

那個孩子還未問世,不知男女,就被茂承這麽定下來了?

茂承嘗嘗粥,小心的喂過去,并未答皇後的話,反而說道:“這個粥好喝,記得你還沒嫁我的時候,我就給你煮過,等你好起來,我再給你煮一次好不好?”

誰知道茂承突然提起來這件事,嚴清悅一想到粥就要笑出來,原本的陰霾驅散了些。

“我才不要喝你煮的,能把粥煮成米飯,你也是厲害。”嚴清悅話雖這麽說,但也知道茂承從小不被重視,那也是皇子的身份。

怎麽會煮粥呢?

那次也是自己硬是要茂承去做飯,茂承纏磨不過自己,洗了洗手就去淘米做飯。

嚴清悅看着茂承胸有成竹的樣子,還以為茂承真的天縱英才,第一次做飯就可以做出來。

想到以前的事,茂承跟嚴清悅之間氣氛也好了些。

茂承趁機多喂了皇後幾口,只是嚴清悅是真的喝不下了。

精神好了些,嚴清悅看茂承似乎有傷在身,再看他眼球都是血絲,估計沒休息好。

嚴清悅下意識說道:“我不喝了,你也快去吃飯吧。”

說完嚴清悅覺得不對,果然茂承直接坐了下來,将自己剩下的粥喝了個幹幹淨淨。

嚴清悅咬着下唇,也不知道該作何表情,可能是身體虛弱了些,嚴清悅脾氣也小了很多。

以前應該生氣的地方,這會也不會生氣。

嚴清悅知道那點粥也只是讓茂承墊墊肚子,喊着茹姹進來道:“給陛下準備些膳食。”

茹姹忙道:“胡兒總管已經備好了,請陛下去用膳。”

聽此茂承原本想出去用,但看了看皇後,又覺得這會一刻也不想離開,喊着胡兒将膳食放在屋中用。

嚴清悅也無所謂,只是看着茂承吃,有了些食欲,但身邊的茹姹跟胡兒在,她也不好意思。

好在茂承看了出來,讓這兩人退下,問道:“想吃什麽?”

嚴清悅看了看道:“是不是有茄子,我想嘗嘗。”

茂承聽此夾了些雞湯煮的茄絲過來,又夾了土豆炖的軟爛牛犢肉,過來喂着嚴清悅又吃了些。

味道鮮嫩的很,嚴清悅還能多吃兩口,最後又喂着喝了小半碗骨湯,這才讓茂承給她漱漱口。

吃的舒服了,嚴清悅鑽到暖和的被子裏,又起了困意,臨睡前模模糊糊的說道:“茂承你吃完了也睡會吧,奏章什麽時候都看不完的。”

說完還拍了拍床邊的被子。

茂承見此笑了笑,吃完飯真的躺在皇後身邊睡了一覺。

但嚴清悅這一天睡的久了,天還未亮就醒了過來,茂承罕見的睡的極沉。

嚴清悅很久沒這樣看過茂承,新婚的時候是怎麽也看不夠的。

有時候嚴清悅會捧着茂承的臉,仔細看看他的眉眼,心情好的時候還會親自給茂承修修眉毛。

嚴清悅摸了摸茂承的眉,心裏卻知道,小産這事,看似誰也不提,但這件事總要有解決的辦法。

嚴清悅想用這次的事讓茂承憤怒,進而更好的離開他。

但看茂承的意思,竟然是不想提,不讓說。

不得不說,這樣的态度讓嚴清悅心軟了幾分,可是一想到上輩子的事,想到自己在掖廷宮的日子茂承不管不問。

這讓嚴清悅又覺得自己不争氣,明明那麽生氣,可茂承都不用做什麽,只要在自己面前平靜下來,讓自己感覺到依靠。

那些事情都可以暫時放下。

嚴清悅知道只是暫時,茂承不想談,但自己是要說的。

剛有些悲傷的想法,茂承皺了皺眉頭,睜開眼睛,正好看見皇後的手放在自己臉上。

茂承笑了笑,順勢握住皇後的手,親了親指尖,聲音磁性低沉:“什麽時辰了,不困了嗎?”

被這聲音弄得耳尖一紅,嚴清悅說話也不由得軟了幾分:“天還沒亮呢,昨天睡的多了,有點睡不着。”

茂承點頭,跟皇後十指相扣:“那就再躺會。”

兩人罕見有這樣的時刻,嚴清悅情緒有點低沉,茂承一看皇後,就想到昨天的事情。

縱然是皇後不要了那個孩子,茂承也不舍得說她半句,說到底,還是自己的錯。

嚴清悅也是想到此事,知道現在都以為這孩子是她主動舍棄的,不由得問道:“茂承你就不怨我嗎?”

茂承愣了一會:“這是個意外,如果你還願意的話,我們還會有孩子。”

聽出茂承的話外之音,嚴清悅道:“那如果我不願意呢?”

這話讓茂承心疼的厲害,可此時不敢再說一句重話,只得強壓住心中的不舍,用手摸了摸皇後的鬓角:“你想做什麽都行,我答應過你的,只要你。”

嚴清悅聽道只要。以為茂承又要提條件,甩開茂承的手,背對着茂承道:“你又有什麽說法?想讓我做什麽?”

茂承有心想摟過去,但又怕皇後反感,只能道:“你聽我說完,只要以後不再傷害自己的身體,做什麽都行。”

萬萬沒想到茂承是這麽說,嚴清悅以為茂承又要說什麽,只要你不離開我,只要不追究嚴家的事情。

不管茂承為何這麽說,嚴清悅都覺得他這句話讓她有些甜蜜。

嚴清悅五指動了動,感覺抓不到什麽東西,手裏空落落的。

平躺着,看了看茂承的手,但是讓她主動去抓,肯定是不好意思的。

好在茂承看的仔細,雙手捧住皇後的手,這讓嚴清悅心裏突然有了安全感。

茂承見皇後情緒穩定下來,沉了沉心道:“清兒,我知道這個孩子沒了,真的是個意外,縱然有那麽多巧合,我知道你不會放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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