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下
張姐實際上是比霍老爺子年紀還要大上幾歲的婦人。年輕時候她的兒子是老爺子手下的兵, 後來退伍轉業做運輸司機, 在50歲的年頭上出了車禍重傷不治。
早年喪夫, 老年喪子,兒孫不願贍養。張姐沒了去路, 還是因為她早年在霍家做廚娘的緣故, 老爺子體恤她命苦, 就做主将人留下來協理管家打理家裏的雜事。
張姐看霍昀就跟看自己孫子一樣的, 知道老爺子是真的動了怒, 趕緊上來勸, “阿昀年紀還小,您多費心說說就是了, 哪有上鞭子的道理?”
“打就打,反正我爹不疼娘不愛的。”霍昀心裏本來就不暢快, 知道火上澆油還故意如此,擺明了要跟老爺子作對。
老爺子聞言頓時痛呼疾首,直罵他口無遮攔沒有良心!還說也是他父母不在,否則聽到萬般疼愛的兒子信口污蔑, 可不得傷心!
霍昀見狀非但不收斂, 還接着添油加柴,“爺爺, 您要打就打, 我等着,否則我就要走了。”
“不肖小兒!給我滾!滾的越遠越好!”老爺子氣的心口疼,看到他在跟前只覺礙眼。
霍昀撇撇嘴, 乖乖從善如流地滾了,走之前還撂下一句,“爺爺您早說啊,沒得耽擱我這一早晨!”
…
寧祈和韓述、明遠到快天亮時才被家裏人撈出來,不過他們仨的父母是大忙人,沒時間收拾幾個不聽話的臭小子,只趕了人去學校,說晚上再回去算賬。
到教室時都還沒有同學來呢,兩人趴在課桌上睡的昏天黑地,醒過來後發現上午的課都只剩一節了。
寧祈揉着僵硬的脖子,瞥眼看到霍昀的座位是空的,他趕緊伸手拍醒韓述,“诶诶,阿昀沒來啊,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爺爺打的皮開肉綻了?”
“怎麽可能。”韓述伸了個懶腰,想着下午就不來上課了,回去好好補覺。
“你忘了初三的時候,阿昀第一次跟人飙車,那會兒他才剛學會開車呢,霍老爺子雖然沒收拾他,可也放下狠話說再有下次就要家法伺候了。”
“他爺爺那麽疼他,怎麽可能真打。”看一眼黑板一角的課表,最後一節課是語文,韓述把書拿出來翻開,“你少杞人憂天了,就算你被你爸媽男女混雙痛打,阿昀都不會有事。”
自己頭上還懸了一把刀呢,寧祈覺得脖子一涼,便閉口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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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小聲讨論讓林言歌聽了一耳朵。
她沒料到他沖動到會去塞車,還是在心情不好的情況下。
“仙女,要不你主動關心一下霍昀?他生你的氣呢,如果你主動講和的話,也許就他就不氣了。”小瓜試探着說。
林言歌眉眼一凜,“我就不生氣嗎?他莫名其妙的亂發脾氣,暴躁易怒,還聽不進勸,我根本就不想理他了。”
“不要啊!”小瓜驚道,“任務都還沒完成呢。”
她沉默,“反正我不會主動的。”
一連幾天,霍昀都沒在學校露面,林言歌也沒在家裏跟人遇上,不知道他在做什麽。
到六月五號,因為過兩天就是高考日,南慶高中又是慶城最大的理科考場之一,全校學生都會在考試期間放假。
這天下午最後兩節課沒有上,空出來的時間就留給同學們騰出考場。
他們需要把自己的書本等與考試五官的東西帶走,或拿回家,或是搬到老師辦公室存放。
林言歌的東西不多,除了必修教材和學校發的教輔資料,也就沒有其他的了。她提前兩三天就拿了一部分回家,剩下的不多,一書包就可以帶走。
每個考場得預留30個座位,所以其他多餘的課桌也得統一堆放到一處。
整個教學樓都是同學們進進出出忙上忙下的喧鬧聲。
林言歌的桌子已經被确定是用來給考生使用,所以在其他人幾頭亂竄的時候,她安坐原位不動,在看小說。
“女神啊,”寧祁收完自己的書,颠兒颠兒跑過來,“你幫阿昀整理一下吧?他人不來,我還要幫忙把考試用不着的桌子擡出去,實在騰不開手啊。”
“而且我也不知道他的東西哪些重要,如果不小心弄丢了,他得打死我。”
“好吧。”舉手之勞而已,林言歌沒有拒絕的必要。
她收了手機,就坐到霍昀的位置上,整理他亂糟糟的桌子。
他這幾天不在,桌洞裏又多了不少粉紅色的信封,還有一些進口零食,以甜口的居多。
林言歌把信和零食都裝到一個口袋裏,又和課本放在一起,打算讓寧祁抱去存書的地方。
其實霍昀的東西也不多,筆只有紅黑兩支,唯一幾個筆記本還是林言歌買給他的。
都是小清新的封皮,她随手打開一個。
裏面雜七雜八的記了些知識要點和錯題,再往後翻,就看到他寥寥草草寫的,“林言歌是豬。”
“怎麽會有林言歌這麽可惡的女孩子。”
“啊啊啊啊,我要被林言歌這個臭丫頭氣死了!”
諸如此類的吐槽她的話。
霍昀看着拽的二五八萬的,沒想到有朝一日心裏對她的埋怨卻只能偷偷摸摸的發洩出來,林言歌也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生氣了。
熱火朝天的忙完,就放學時間。
司機遇上了堵車,就提前給林言歌說會晚點到。
于是她就在街對面的Co茶邊喝奶茶邊等,這家店新出了夏季新品,芒果碎冰奶蓋,冰冰涼涼,芒果果肉十足,很是好喝。
本來現在就是放學時間,店裏不僅有南慶高中的學生,還有嘉應中學的。
嘉應中學是文科考場,也要因為高考放假。
兩個學校的學生混在一起,鬧鬧嚷嚷的,林言歌也就沒注意申羽田不知道什麽時候也出現在奶茶店裏。
他點了一杯檸檬綠茶,在等單的時間就過來和林言歌說話。
前天上課的時候申羽田臉上還白白淨淨的,這才過了一天,他臉上就挂了彩,林言歌不明所以,盯着他的臉就多看了會。
申羽田不在意的笑笑,“已經好很多了。”他轉而又說,“你七號那天有時間嗎?想邀請你參加我的生日會。”
“啊?”林言歌問,“十八歲嗎?”
雖然是成年禮,可他的朋友自己也不認識,貿然去會很尴尬,她便說,“也不一定有時間,不過我會準備好禮物的。”
申羽田失笑,“禮物不重要,你能來就好。”
林言歌最後沒把話說死,“好吧,如果我去的話就提前告訴你。”
兩人又聊了一些別的話題,司機就打來電話說到了。
林言歌跟他告別離開。
走出奶茶店,卻意外看到霍昀的身影。
他一身黑衣黑褲,一腿伸直,一腿半彎的側身坐在黑色的啞光漆面的機車上跟身邊的朋友說話。那渾身驕傲不羁的勁兒,有把暗黑系頹廢風格貫徹到底的意思。偏生小姑娘們就好他這種陰郁的氣質,叽叽喳喳的圍在他身邊,兩眼都是紅心。
家裏的車停在路口,林言歌經過霍昀時看了他一眼,卻什麽也沒說,就上車離開了。
等人走後,霍昀才裝作不經意的回頭看她離開的方向,餘光又瞥到從奶茶店裏出來的申羽田,心裏的難受不堪也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
林言歌很少去KTV玩,因為她唱歌實在差強人意。
可到底是申羽田的生日,拒絕了他聚餐的盛情邀請,再不識好歹的一味推辭到底不合适,于是林言歌帶上要送的生日禮物來到瓦舍橋。
晚上八點多的光景,天邊尚有幾絲明亮的橙黃光暈,城內大街小巷的路燈盡數亮起。瓦舍橋在古代就是風月場所所在之地,現在仍然是酒吧KTV等娛樂場所的聚集區,各式醒目又獨具設計感的店招相映閃爍更顯得這一帶光彩璀璨。
這樣的燈紅酒綠,不僅對現在的林言歌也對以前的她而言都是陌生的。
她在申羽田所說的“梵音”門前下車,他早就等着,見人來了就迎上去。
“生日快樂啊。”林言歌把自己選的禮物交給他。
申羽田拿在手裏也沒看,而是笑意濃濃的說:“其實也不必費心準備禮物,你來了就很好。”
聽到他這麽說,林言歌不甚在意道:“也沒費什麽事兒。你不是挺喜歡安德烈手工做的鋼筆嗎?我之前去意大利的時候買了兩支,正好有多的可以送給你。”
“限定版哦,全球只有5支,筆尖上還有安德烈的獨家簽名。”
申羽田笑意更深,“那我肯定會好好收藏的。”
訂的包廂在三樓,豪華大包,裝修很是闊綽氣派。
小型高臺上有長發披肩的小美女在把着立麥唱歌,聲音清麗空靈,便是林言歌是外行也能聽出她受過專業訓練。
申羽田親自去接,林言歌的到來自然受到一衆人的關注。
不論是唱歌的,還是聚坐一團玩骰子喝酒的男男女女皆不約而同的把目光轉向她。
室內光線昏暗,只開了天花板邊角處的小燈,五顏六色的閃爍。
借着牆面上電視屏幕的光到能看出他們目光中毫不避諱的打量。
申羽田側身擋了一下,溫聲對林言歌說:“你吃晚飯了嗎?這裏的黑椒牛排還不錯,或者單獨上一份甜湯?”
“不用,謝謝。”林言歌在沙發一角坐下,靠近門的位置。
她态度與平時無異,可申羽田還是敏銳的察覺到她的變化,應當是朋友們不知收斂的探究讓她感到不喜。
他有些黯然,真不是一個好的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