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4)

府沒有他家相公抗不下來的事情,跟那丫頭叫嚣。就這樣越吵越兇,引得下人們都圍觀,引得夫人側目,這才變成眼下這樣。

餘艾銘本身對這些身外物并無興趣,那些器具就算偷工減料只要不妨礙使用便也無妨,她知道要這些下人們辦事,不留點餘地,誰人能盡心盡力呢。但就偷老爺字畫這一條,她餘艾銘偏是不能忍的。

“膽子不小麽~”餘艾銘吹了吹小環剛添的茶,挑了眉,抿了一口說道。

只見那邢氏此時已沒了剛才的狠勁兒,趴在地上瑟瑟發抖,不敢吱聲。秦管家二話不說,先給邢氏來了一巴掌,“你個賤·人,老爺對我們老秦家恩重如山,你居然幹這種雞鳴狗盜提不起臺面的事兒,活膩歪了是麽!”

轉頭便撲通也跪在地上,“夫人,小的知道沒臉跟您求情,但念在邢氏服侍我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能否,能否,能否……”本想說法外開恩,饒過這邢氏。但轉念一想,自己本就是大管家,內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幹出這等出格的事兒,夫人難免會懷疑自己也中飽私囊,這真是有理也說不清啊。

餘艾銘看着這一出好戲,想等着他說下去,看他能說出什麽花兒來,是否還能縱容自己這個嚣張跋扈,連主子的物件兒都敢偷的娘子。

但看這秦管家憋紅了臉,還是沒有說出話來。這秦管家就生在馮府,長在馮府。餘艾銘來這的這段時日,這秦管家也算盡心盡力,你若說他跟這邢氏同夥盜取主家財物,她是斷不相信的。但這邢氏的為人,整個馮府都怨聲載道,餘艾銘也不能不管不顧任意妄為。

“秦管家你且起來說話吧~”餘艾銘瞧這秦管家半天也憋不出個話兒來,便示意小環去把秦管家扶起再說。這秦管家是老實人,她不會為難他的,誰知這秦管家像是下了什麽狠心似的,突然狠狠嘆了一口氣,給餘艾銘磕了一個響頭,說,“唉,罷了,夫人,請您發落吧!我自知沒臉求您了!”

“夫人,我知道錯了,求您饒了我吧,夫人,我知道錯了……”邢氏一看自家相公都不幫自己了,驚慌失措,腦袋似撥浪鼓似的磕着頭求着饒,哪還有剛才盛氣淩人的半分勁頭。

“你錯的何止這一條?要不是平日裏秦管家對我們這些個下人都客客氣氣的,從不與我們為難,我們豈能處處忍讓!”蓮子站在一邊喝道。

“如若有難處,你何不跟秦管家說?何必做這些偷雞摸狗的下作事情!”小岚也忿忿不平道。

在一面倒的指責這個邢氏的時候,邢氏似是忍不住壓力突然暈厥了。起初衆人還道她是裝的,可是怎麽拍打她都不醒,這下秦管家真是慌了。連忙起身跟餘艾銘告了罪便抱着邢氏就回了偏院裏,又急急忙忙讓小厮去尋大夫了。

餘艾銘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這秦管家也是好人,但卻怕會毀在這邢氏手上啊。

作者有話要說: 邢氏也是個引子,後面還會出場~

☆、風起

“又便宜了那個蹄子!”小環深受這個邢氏的迫害,以為這次她定不能逃脫,誰知道又被她逃脫了。

“能逃到哪裏去?即便她有通天的本領,也逃不過這将軍府吧~”餘艾銘冷笑一聲,又抿了口茶說道。

“對!就算她邢氏有通天的本事也逃不過夫人的五指山!夫人動動小手指便夠她喝一壺的了!”蓮子一本正經的說道,惹得餘艾銘忍俊不禁瞬間就轉怒為喜。

“你叫什麽?從哪來?多大了?哪個院裏的?”餘艾銘對這個丫鬟好感度頓時上升了。

“回禀夫人,奴婢名喚蓮子,家裏本來是買草藥的,後來年年戰争,實在吃不上飯,便跟爹爹來京師讨生活,誰知道幾年前爹爹故去了,正好馮府在招人,我便來了。來了已有五六年了,現在在後廚幫忙。”

“金大娘那?”

“正是~”

餘艾銘瞧這姑娘有禮有節的樣子,像是讀過書的,便又問道,“識字麽?”

“嗯,認得幾個,小時候爹爹采草藥總會把奴婢帶着,常用樹枝在地上比劃給奴婢瞧,瞧得多了,便記住了幾個。”

“以後你就別在廚房了,來我屋裏吧,蓮子,這個名字也好聽。嗯,以後也別奴婢奴婢的叫了,我慣是聽不得人在我面前這麽叫的,你就喚你自己名字即可。”

這丫頭可能沒想到自己居然能從末等丫鬟突然提及到主母房裏變成一等丫鬟,一時高興的不知如何了,竟呆立在那,眼睛瞪得如銅鈴般。

“還愣着幹嘛,還不謝謝夫人!”小環提醒道。

“是是是,奴婢,哦,不,蓮子知道了,謝謝夫人,謝謝夫人,蓮子以後一定盡心竭力好好同兩位姐姐一起好好服侍夫人,謝謝夫人,夫人大恩大德蓮子沒齒難忘!”說話間已經跪在地上連磕幾個響頭。

那模樣,又把餘艾銘都給逗樂了。“好了好了,起來吧~等你将來到了歲數,要是有了如意郎君,我便消了你的奴藉,讓你出去自立門戶,做個良人!可好?”她餘艾銘就是要讓馮府上下都知道,但凡忠心耿耿的,她這一家主母定不會虧待!

這蓮子一聽這話,更是激動的不行,連忙又磕了幾個響頭,連番說了好些好話,逗得餘艾銘又笑了好久。

小環也跟着一起笑的直不起腰,倒是小岚卻像似假意逢和幹笑了幾聲。她跟了夫人那麽久,在嫁入馮府之前便被老夫人指給當時還是小姐的夫人,這麽久了,夫人卻從未說過這樣的話,這般一想,讓小岚更是傷感,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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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艾銘不知道的是,在她張羅着給自家夫君娶小,給自己房裏添人的時候,朝堂之上正風起雲湧。

“皇上,錦衣衛指揮使紀綱曾矯旨下鹽場取鹽數百萬斤,奪官船運輸,盡入私囊;構陷富商上百家,奪其資為己有;還曾閹割良家幼童數百人,服侍左右!其殘暴程度令人發指,還望皇上明鑒!”說話的這人是都察院右副都禦史周平,朝廷二品大員。

自從朱棣登基後恢複錦衣衛,這錦衣衛指揮使紀綱仗着當年北征的時候曾救過當朝皇帝的性命,目無綱常,違法亂紀,濫殺無辜,民生怨道。可是皇上用他卻是有他的道理,即便下面再多不滿,只要皇上不說話,便沒人敢吱聲。

文武百官都在偷偷為這周平捏了把汗,在這金銮殿上,誰人不知這紀綱是皇上的心腹,即便舉國上下都知道這紀綱是個心腸歹毒的人,可是誰也不敢多說什麽。殊不知,你前腳還沒告上狀,後腳紀綱就給你随便安插個什麽罪名,就能讓你如喪家之犬,不,喪家之犬起碼還留着性命,那紀綱可是個吃人骨肉不吐骨血的冷血主兒。

此時的大殿上,銀針掉地都聽得真真兒的。

見皇上沒有任何反應,周平又把紀綱的罪責又念了一遍,像是怕皇上沒聽見似的。皇上不免也嘆了口氣,這周平,真是直腸子!

“周大人,說話要講證據,你把證據呈上來,皇上可不就相信了麽~”紀綱一邊冷笑一邊說道。

“這整個京師,誰人不知你紀綱人面獸心,出去随便拉個百姓來,看他們知不知道你的這些個罪孽!”

“哦~那也就是說,沒有證據了哦?”紀綱一挑眉,讓站在身邊的李偉都有些打顫,忍不住在心裏念了句“阿彌陀佛”。

還不等周平發話,紀綱就遞上去一個折子,之後列舉這個周平在任期間曾經冒領獎賞,致使他們錦衣衛本可很快抓捕的前朝舊犯被人劫走;在地方任職期間曾經強搶民女,直至民女一家上吊自盡方才作罷;更甚者,曾在路上遇見一道姑,念其貌美,便想娶其做妾,道姑寧死不從,便又害人性命;還有最近錦衣衛下面的探子打探到其與前朝建文帝餘黨仍有書信往來等等等等,林林總總十宗罪,均有人證物證!

還不等周平反應,紀綱就下令來人取走周平的官帽,要将他打入大牢。侍衛得到皇上的默許後便上來把周平拖走了。朱棣自從登基之後,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前朝餘孽還未消除,所以一聽到這周平跟前朝餘黨還有來往,便怒氣沖天,也不管真真假假,便要削了他的官職。

周平被幾個侍衛拖着往下走,大喊冤枉,喊冤不成便開始辱罵紀綱,一聲聲刺在文武百官的心中,吓得人人自危,生怕這紀綱盯上了自己,都忍不住低下了頭,就怕被紀綱瞧見再參自己一本。又不免為這個年紀輕輕的周平所惋惜,得罪誰不好,偏偏要得罪紀綱,以卵擊石,真是太不自量力了!

“居然敢在禦前出言不遜,罪加一等,趕緊拖下去,別辱了皇上的耳朵!”紀綱喝道。

“皇上!”跪下的正是馮乾。

李偉看見這馮乾跪下,便知他要為這周平求情了,忍不住又在心裏默念了一遍阿彌陀佛。當和尚當久了,覺得還是佛祖比較親近可愛。

“末将與周大人識于微時,周大人斷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還望皇上明鑒!”這周平今日居然敢在金銮殿上公然彈劾紀綱,就是因為半年前紀綱把周平的一房愛妾給搶走了,搶走了如果能好好待她便也作罷,讓人不寒而栗的是,這愛妾被紀綱活活虐待致死,死的時候據說身上無一處好肉,讓收屍的婆子們都不忍直視,誰知那紀綱不僅不厚葬這愛妾,只是将她用席子一裹,扔進了亂葬崗,且一件衣服也不給穿,實實讓人寒心。

這周平廣集證據,就是想至紀綱于死地,為愛妾報仇。可曾想,今日上朝前,原本找到的物證均不翼而飛,原本找到的人證均人間蒸發!致使周平冒死以谏。

“馮将軍,人心難測啊!”皇上不以為意,死了一個周平根本無足輕重,如果要是真跟前朝舊臣互相勾結,那才是真壞了國之根本。

“皇上,周大人一向宅心仁厚,且對皇上忠心耿耿,絕無二心,這其中定有誤會啊!”馮乾還是不死心。

“馮将軍,你的意思,就是說我錦衣衛不會辦事咯?!”紀綱斜着眼睛問道。

“末将沒有這個意思,只是事出突然,還請皇上三思啊!”

“此事朕自有打算,好了,退朝!”說完便轉身走了,本身建文帝的事情就已經攪得朱棣心煩意亂,現在又碰見這麽個周平,萬一他真和建文帝的舊部有什麽聯絡,豈不是又要來一次政變?那可不行!寧可錯殺,不能放過!

“皇上!”馮乾還跪在地上企圖扭轉聖心,可憐他怎會知道這天子的心思。

“馮将軍,萬事莫強求啊~”李偉實在不忍心看見餘艾銘這輩子的老公就這麽被牽連了,文武百官都走得差不多了,這馮乾還跪在地上,便趕緊上前寬慰。

無奈李偉這輩子是世俗人眼中幫助朱棣篡位的“黑衣宰相”,即便馮乾曾經也是協助朱棣攻下皇城的功臣,但他只會敬重上陣殺敵的勇士,而不會看的起那些在後面蠅營狗茍的小人,無奈,這道衍和尚就是他眼中的那些小人!

“就不勞左善世勞心了!”馮乾說完便起身走了,留下李偉一個人無奈的在身後搖着頭嘆息。唉,餘艾銘啊餘艾銘,你也算是個八面玲珑的人,怎地嫁的老公就這麽個榆木腦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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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三日,秦管家便來谷藍齋負荊請罪,順道把邢氏變賣的首飾衣物和老爺的字畫贖回全數奉還。

餘艾銘看着擺在正廳裏的那個大箱子,不禁咋舌,這麽多物件,她一小小邢氏,是如何偷賣出去的?這将軍府的管制也實在過于松散,這麽一想,不禁不寒而栗。

作者有話要說: 李偉:我是你媳婦兒搬來的救兵!

馮乾: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雲湧

“夫人在上,賤內邢氏本罪無可恕,按照七出之條,我便休了她她也無話可講,無奈,邢氏已懷有身孕,小的,小的,小的實在不忍将她逐出府外,還望夫人,還望夫人能網開一面饒了邢氏,小的做牛做馬也會報答夫人的!”說完猛猛的磕了幾個響頭。

此時已是深冬,這秦管家身着薄衣,背着荊條,趴跪在地上,餘艾銘實在不忍,便讓小環趕緊扶他起來,解開荊條,披上厚衣,又給他一杯熱茶。秦管家連連道謝,稱不敢不敢。

“秦管家,錯也不在你,既然她邢氏已有身孕,便好生照看吧,此事,暫且按下,且看她表現吧!”

“多謝夫人!多謝夫人!”秦管家老淚縱橫。

“你且把三丫頭過府的事情給辦好,其他的,暫且把心放到肚子裏。”這三丫頭過門在即,可不能出了什麽差錯,別的都可以暫緩。

這秦管家又是盟誓又是謝恩,折騰了好一會才走了。剛一出院,蓮子便忍不住了,“這邢氏命真好!這有孕有的可真是時候!”

“蓮子,我記得你懂醫術?”餘艾銘問道。這邢氏孕事來得蹊跷,不得不查了。

“我跟爹爹賣過草藥,認得幾株,算不得懂醫術。”蓮子憨憨的笑着。

“你個呆子,夫人肯定有事要交代,瞧你傻樂的樣兒~”小環忍不住用指尖戳了下蓮子的小腦瓜,小岚也捂嘴偷笑。

“你過來~”餘艾銘讓蓮子靠近,便在她耳邊嘀咕了幾聲,交代了下去。蓮子連聲稱好,便急匆匆的下去了,不小心被自己絆了下,險些摔倒,惹得衆人又是一陣笑。

“夫人是懷疑邢氏的身孕?”待蓮子走遠,小岚問。

“難道有假?”小環說完趕緊捂緊嘴巴,不可置信的樣子問,“不可能吧,這大夫難道也被收買了?”

“還未可知,不過,這孕事來得實在湊巧,不得不防。”餘艾銘冷眼說道。

在這深宅大院裏,确實不能馬虎,自己好端端的坐着,房裏的東西就能被順走,并且自己還不可知,殊不知還有些旁的沒有,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終于,自己還是變成了要苦心經營的人了。

餘艾銘嘆了口氣,不知為何,開始想念和李偉在上一輩子無憂無慮的生活了,起碼那時候的自己,不需要提防身邊人。稍加思索,便交代下去,以後谷藍齋不能空着,即便自己不在,主房裏也必須有人看着,斷不能在發生此類事件了。

兩個丫頭很難得看見夫人如此認真,便也不敢多言,便應聲以後定當留神。餘艾銘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馮乾還是每天苦着臉進進出出的,不多與人講話,包括跟自家夫人也是不言不語,臉頰又凹了些。餘艾銘看着他那蠟黃的小臉,心裏還在尋思着,再瘦下去,估計腹肌都快瘦沒了,那怎麽得了。

雖然上上下下打點了許多,但是無論哪裏聽說是幫周平疏通關系,均擺手謝客。幫了周平就是公然與錦衣衛作對,誰人有幾個腦袋敢跟錦衣衛叫板?

這馮乾也是直性子,天天奔波,像是不知疲倦似的。殊不知為周平走動的這些事情全被紀綱添油加醋的傳到朱棣的耳朵裏了。

作為一個皇帝,最不能容忍自己的臣子忤逆自己了,特別是這事還牽扯到前朝舊部的事情,那是更不能忍了。

“他馮乾真以為幫朕找到建文就是有功之臣了?真以為我不殺建文就是念舊情?簡直荒唐!!!” 懋勤殿內朱棣拍着桌子怒喊道。

“皇上,隔牆有耳啊~”李偉上前說道。

這懋勤殿內就他們四個人,朱棣、紀綱、李偉還有一個伺候朱棣的曾公公。下朝後,朱棣經常在這裏面見臣下,與他們交心暢談。

朱棣自知自己是火氣上來了,雖說這是自己的宮殿,可是保不齊外面就有人聽了一耳朵,萬一被一些前朝舊部得知他們的主子被尋得,還不知怎麽想盡辦法合謀再來一次政變呢!想到這,朱棣不免又壓了壓火氣,曾公公适時的端上一杯菊花枸杞茶,給皇上消消火。

“這馮乾确實也太不把皇上的話當回事了吧,皇上已經下過旨了等查明後再辦,他就這麽不信任皇上麽!”這紀綱火上澆油的本事确屬上乘,李偉在心裏冷笑下不得不佩服。

“難道?”見皇上沒有反應,紀綱轉了轉眼珠子,假裝欲言又止的樣子。

“難道什麽?”朱棣問。

“沒有證據,微臣不敢妄下評論。”紀綱微微低頭,向皇上做了個揖。

“說!”無論是誰,都不喜歡別人說話說一半,九五之尊,更甚。

“是,皇上!這馮乾這麽不理會皇上的旨意,難道是前朝舊帝給了他什麽允諾了不成?否則誰人敢不領受皇恩呢?”

這一招真是高啊,居然這麽輕易的就把馮乾從一個開朝功臣貶到和前朝皇帝勾結的亂臣賊子上去了。帝王本就疑心重,偏的這朱棣又是從侄子手中搶來的天下,這疑心更甚啊!眼看這馮乾就要倒大黴了,李偉不得不出來說話了。

“如若真如紀大人所言,這馮将軍何需回來?直接在外助前朝舊帝重新登基便可,那時振臂一呼,舊部揭竿而起,何需這麽麻煩,陷自己于不利的境地!回來授人以柄,這又是何苦?再者,馮将軍與開朝有功,舍棄眼前的大好前程去跟一個亡命之帝做交易?我想,馮将軍不至于這麽糊塗吧!”說完還微微閉上眼,雙手合十,默念了句“阿彌陀佛”。

紀綱見自己好不容易讓皇上相信自己的心又偏走了,恨得牙癢癢的。但在禦前又不好發作,只在心裏想着,道衍,我記着你了!

朱棣點點頭,說:“嗯,确實!如若他真有叛心,何需再回來!”李偉長舒一口氣,還好,這朱棣不是個傻子,不會被別人牽着鼻子走。

“皇上!”紀綱抱拳,繼續說,“即便當時當日他馮乾沒有二心,敢說他今時今日也沒有嗎?!”

朱棣被這麽一問,突然陷入了沉思,是啊,這馮乾雖然把建文送回來了,可是他也是一直要保他性命的那個啊。他現如今究竟有沒有二心,還真是不好說。

“馮乾将軍是幫助陛下的開朝功臣,馮老将軍早已解甲歸田,如今府上也只有夫人與其作伴。而這馮夫人不僅是當今皇後的同宗族妹,更是如今趙王府上趙王妃的一母胞姐,更是三品诰命夫人,這馮夫人常去寺廟祈願,與貧僧也常常相談甚歡,馮夫人對皇後的《內訓》、《勸善書》等書也如數家珍,看得出,是個溫良賢德之人,老衲相信有這樣的夫人在側,馮将軍定然不會有二心的。”

道衍和尚在朝中一直是獨善其身的,從不偏不倚,多少想拉攏他的臣子們想盡辦法也無所得。就連當今的天子朱棣,對這個道衍也是沒有辦法,給他送宅院送金銀送女人,讓他還俗享齊人之福,他偏不要,女人都遣散了,金銀都給宗親們了,宅院也不住,偏要住那寺院,長期跟青燈古佛作伴。

難得這道衍這麽為這馮乾說話,要不是太過于相信道衍,朱棣都要擔心他們是否有所勾結。

這道衍已然把話說到這份上了,紀綱如若再說,豈不是說徐皇後的家人的不是了?這天下誰人不知當今皇上對皇後極為滿意,對皇後感恩戴德,常常将這個皇後挂在嘴邊,軍國大事也經常與這位賢德的皇後商量。這紀綱再膽大包天,也不敢跟天子擡杠啊。

“沒想到馮将軍得此賢內助,還真是他的福氣啊,哈哈哈哈。”朱棣點頭稱贊道。這永樂大帝的心中,但凡是學習徐皇後的書的女人,就都是好女人,既然是好女人,那便肯定是賢內助,既然是賢內助,那男人就能被安撫好,既然男人不出亂子,天下就會安穩了。

起碼這開朝這幾年,皇後經常召見且勸誡将士們的家眷,讓她們不僅僅是關心他們的衣食起居,應該對他們的前途事業也有所助益才行。很多朝堂上安撫不了的烈性男兒全都被女人家的軟語給勸服了,這活生生的例子比比皆是,娶賢如此,夫複何求!

李偉終于也呼出一口氣,好歹險勝了。餘艾銘這個老公算是好歹暫時保住了,有空還得多去跟她說說,別總忙着自己偷着樂,自己家老公這麽遲鈍木納,遲早得被小人給害死。不過那餘艾銘也是少有的神經大條,別的女子都忙着怎麽搶奪丈夫的心,她卻想着怎麽幫丈夫娶小,也真是沒誰了~

那另一頭的紀綱早就恨得牙癢癢的了。開朝以來,還沒有說我紀綱想拉卻拉不下水的人!!!咱麽走着瞧!

作者有話要說: 紀綱:好你個禿驢,竟敢壞我好事!

李偉:妖孽,哪裏逃!

☆、下聘

此時的餘艾銘正讓丫鬟們給自己穿上平常都舍不得穿的那件淡紫色上繡着銀色牡丹花的上襦和淺藍色的月華裙,腰中間系着一條紅色的腰裙。頭上梳了個牡丹髻,順便襯托了上身的銀色牡丹,頭上插了幾只帶金子的流蘇朱釵。整體上看上去素雅又不失大氣。

“夫人今兒個回娘家是不是穿的太素了。”小環幫着一邊系着腰裙一邊說。

“今兒個我是去下聘禮的,三丫頭才是角兒。”餘艾銘笑着說。

“這件月華裙是夫人的心頭愛,這件都拿出來了,足見夫人對三小姐的重視!”小岚笑着說。

餘艾銘笑而不語。

小環只能閉嘴了,生怕再說多了讓夫人厭煩。自從得知徐府三小姐要嫁進來之後,小岚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從前在夫人面前都不怎麽言語的人,現在處處跟自己對着幹。

她哪知道,小岚高興自己在這個偌大的将軍府裏終于不再孤單了,馬上徐府的姐姐妹妹們要來了,可不高興麽。以前自己作為一個陪嫁丫頭,多多少少都要收斂些,以後可就不一樣了。三小姐人比花嬌,将軍不可能不喜歡,以後這馮宅都歸夫人和三小姐管了,靠山又厚實了些,能不高興麽~

“夫人,外頭涼,披風可得系牢些。”小岚一邊幫着餘艾銘系披風一邊說。

“是啊,轉眼間都冬天了,日子真是不經過呢~”餘艾銘感嘆道。

“等三小姐來了,夫人就不必這麽孤單了。”

餘艾銘點點頭,帶着小岚就走出府外,上了秦管家早就備好的馬車。留下小環一人在他們身後欠了欠身,目送他們離去。

小環等夫人走遠了,自己便也出門去了,原來她另有任務,餘艾銘派她去雞鳴寺給道衍大師送個帖子,意在将軍要娶妾了,看大師是否得空賞臉來府賜個福。

馮府夫人向來喜歡去寺廟給家人祈福,跟雞鳴寺的道衍大師關系也尚可,所以,她這麽安排,府裏沒有人懷疑什麽。

因為下聘的日子是早先前就說好的,所以,剛下了馬車,就看見徐府的親眷們大大小小幾十口子都站在門口迎接她。

徐章帶着鄧氏立在中間,身邊居然是徐家二小姐趙王妃!其他的那些旁氏沐氏都站在後面,小的們更是不用說了,更是離得遠遠的,倒是看不見三丫頭,餘艾銘還在心裏犯嘀咕。

“參見趙王妃~”即便是回了自己家,禮數還是不能亂的,王妃畢竟是王妃。餘艾銘被小岚扶着行了個大禮。

“哎呀,姐姐真是的,都是自家人,何必這般多禮,姐姐快請起。”說着就上前扶起了餘艾銘。

一家人有說有笑的進了院子。

估摸着這趙王妃也是鄧氏給請過來的,為了給三丫頭長臉,她也算是用盡心思了。做個側室都能做的這麽高調,秦管家和那一衆擡聘禮的小厮們也算是長眼了。

“三丫頭呢?今兒個她可是重要角色,怎麽不見她?”餘艾銘問。

“她倒是想來呢,姐姐們今兒個都來了,可把她高興壞了。要不是我硬攔着,早就巴巴兒的跑來了。”鄧氏臉上掩飾不住的笑意。

“那……”餘艾銘想不通了。

“長姐真是還忘了自己來做什麽了的了,今兒個給三丫頭下聘,哪有姑娘家家的自己就跑出來迎接的道理!”趙王妃掩着嘴笑着說道。

“你瞧,我就記着是三丫頭了,倒是忘了她是今兒個的身份了!”餘艾銘笑着說。

“長姐難得回來不知道,三丫頭這幾天被兩個嬷嬷們逼着學規矩呢,母親可嚴厲着呢!”說話的是徐家的長子,徐齊福。

徐齊福從小天資聰穎,前幾年考上進士之後便進了禮部,出任禮部侍郎。徐章對自己的這個長子也頗為滿意。

“福兒最近忙什麽呢?好久沒見到你了。”餘艾銘看着這個自己的親弟弟。

“年末了,最近正在一起籌劃過年慶典和祭祀的事宜。”

“祿兒呢?”餘艾銘又轉頭看向了徐齊祿。

徐齊福和徐齊祿是比徐家長女徐銘,也就是餘艾銘這具身體的原主小兩歲的雙生子。當年鄧氏生下這雙生子的事情轟動了整個京師。

明朝不比現代,吃個藥什麽的測個排卵就能生雙胞胎的,自己生不了還能做個剖腹産。當年能順産生下這一對寶貝兒子,鄧氏也是受了不少罪的。

“祿兒不才,對官場之事沒什麽興趣,只想在寄情山水。”徐齊祿說。

這徐齊祿在整個京師來說還是有些許名氣的,他的名氣不是詩詞歌賦作的好,也不是武功高強愛行俠仗義,而是有一份悲天憫人的心腸,特別是對那些流落民間的“失足少女”,一看到有姑娘披麻戴孝的舉這個“賣身葬父”或者“賣身葬母”的牌子就受不了,這不,家裏已經從街頭買回家兩個妾氏了,氣的徐章是恨不得打斷他的腿。

“男子漢大丈夫不圖烏鴉反哺報效朝廷,成天盡知道些莺莺燕燕,成何體統!”徐章一提到這個二公子就是氣不打一處來。

徐齊祿剛想說些什麽就被鄧氏給瞪回去了,自知今兒個不是時候,便也不再言語了。

“好啦好啦,今兒個是三丫頭的喜日子,不說那些不高興的了~”鄧氏打着圓場。這父子倆跟是個仇人似的,見面就打,鄧氏也是操碎了心。

轉眼間從前院走到了正廳裏,丫鬟們已經把茶水都上好了,秦管家也命令小厮們把聘禮都送進院子擡放整齊了。

看着院子裏堆得滿滿當當的大紅色箱子,鄧氏那可真的是笑的合不攏嘴。

“銘兒啊,我替三丫頭謝謝你啊~”鄧氏拍着餘艾銘的手背說着。

“母親,您別怪我委屈了三丫頭才是呢!”

“哪兒的話啊,誰不知道長姐最疼三妹了。”趙王妃在一邊笑着說道。

這時候秦管家從前院進到正廳裏來了,身後還帶來一排小厮,每人手裏都端着一份禮。給徐家的各位主子都行了一個大禮,然後走到徐章和鄧氏面前說:

“徐老爺,徐老夫人,這些都是我家夫人特意為三小姐精心挑選的聘禮,您瞧~”說着就指着身後站着的手裏端着木制托盤的小厮們,“這有白銀一錠,金如意一只,取意‘一定如意’,另有荔枝、龍眼、魁栗、蜜棗、香棱、龍鳳喜餅等,還有上好的禦賜的茶葉。绫羅綢緞和大部分的金銀玉器那更是在那箱子裏妥妥的放着,您瞧,還滿意麽?”

“滿意!滿意!滿意!”鄧氏三聲滿意惹得衆人都笑出聲了。原來古時候人就喜歡重要的事情說三遍啊,餘艾銘也掩嘴而笑。

“長姐做事向來周到,母親自是滿意了~哈哈”徐齊福說道。

徐章捋着胡須點頭道,“銘兒費心了~”

“父親,母親,三丫頭不僅是你們的心頭肉,那也是我的心尖尖啊。不然,我怎麽連嫁人也要把她帶着呢~”

“馮将軍現在可是皇上身邊的大紅人,父親、母親,三丫頭嫁過去不會受苦的,有長姐在,将來的日子定然是不會差的~”趙王妃說着。

“大紅人可談不上,只不過将軍行事比較內斂而已,皇上愛才。論起親疏,再怎麽樣,也是比不得趙王的。”餘艾銘看了眼這個二妹,含笑說道。

趙王妃拉着餘艾銘的手,說,“姐姐就是比我會說話~”

笑話,八十遍的甄嬛傳可不是白看的。

一家子正在其樂融融的檔口下,突然聽見後頭徐可的一聲尖叫,衆人尋聲忘了過去,發現原來是沐氏突然昏倒了,正好倒在了旁氏的女兒徐可的身上,吓得一聲驚叫。

“啊~沐姨娘,沐姨娘……”

徐章看見見又是沐氏,拍了一下椅把手,嘆了口氣說,“唉!扶不上牆的東西!趕緊給我拖下去!”

丫鬟小厮們都吓壞了,趕緊過來把沐氏給扶下去了。

餘艾銘看了眼沐氏那張蒼白的臉,心裏隐約有些不對,剛想說什麽,突然趙王妃按在她手上的手重了些,餘艾銘就知道趙王妃不想讓她多話,便垂下眼簾也就沒再多說什麽,畢竟,今兒個是三丫頭的好日子,也不想被那沐氏帶了晦氣。

很快,大家又重新回歸喜慶的氛圍裏了,好像剛才沐姨娘的事情沒有發生過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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