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改變

?姜烨這些時日一直幫着容華打探這位神秘商販的底細,順便同他那些京城貴胄的朋友吃酒談天,卻也是應付敷衍,他終是姜家公子,父親在朝中輩分地位擺在那裏,他總是得一起偶爾做個面子功夫。

王媽媽尋到姜烨的時候,姜烨如同瞧見救命稻草般,不等王媽媽說些什麽便連聲抱歉逃離酒席間。

姜烨回到府中,換了身酒氣熏天的衣裳,稍稍整裝一番才來到容華閨中,進去的時候容華已是着裝整齊,一身粉衣騙人,只是面上半面輕紗遮掩,仍将她那眼角的猙獰裂口顯得一覽無遺。

他心頭像是針紮了一下,勉強避開傷口,走到容華身旁坐下:“怎地,咱們的妹妹又要做什麽了?”

容華蒙在輕紗下的唇一翹,發出淺淺淡笑:“大哥像是怕了妹妹似的,其實容華就是想要問大哥,我先前不是将畫像交給大哥了,事情探查的如何?是不是同一個人?”

“那畫像倒是特意去對過,不過你給的這張顯然是大一些,像是幾年後的模樣,容華……大哥很奇怪?這人才剛入建安縣內,你如何得知他長相?”姜烨覺得事情裏透露出的端倪怪異太多了,他終是忍不住發問,他本人沒見過那初入建安縣的商人沈鑒,容華居然會一清二楚?而她所描述出來的畫像,顯然是要本人長幾歲……

容華避開姜烨探尋逼問的眼神,眸光垂着,半天不吭聲。

姜烨看她沉默不言,又是這套,他忍不住扶額,輕嘆:“好罷好罷,大哥不問就是了,容華你……你就是要活活把大哥給憋死才滿意!”

容華一聽,擡眼,眼裏帶着一絲愧疚,可瞧着姜烨搖頭晃腦的樣子,不覺唇角一揚柔軟笑語:“都是容華的錯,大哥盡管罰容華。”她說着把腦門湊過去。

小時候她頑皮劣性,姜烨就愛用手扣她的腦門,這兩日沒少捋她的頭發,容華是知道的,大哥是又氣又舍不得打她。

她心裏浮上一絲酸意,面上卻生着俏麗的笑靥,如一朵逐漸長開的春花,從遍地泥壤裏綻放。

姜烨一愣,旋即慢慢舒展開擰着的眉頭,目光溫柔:“要舍得罰你,早早就不會幫着你,連父親都得罪了。也罷,想你這小丫頭生來就是克大哥的,小時候犯了錯怕被父親責罰便全求着大哥攬,如今大了這賴皮性子仍是沒一點改變。大哥是沒轍了,被你給吃定了!”說罷一手輕點在容華額間,容華嬌甜地笑了一聲,便拖着姜烨的手問。

“那容華就得寸進尺,央求大哥……帶容華出府。”她咬在唇裏猶豫稍許,便聲音軟糯糯地說道,果見姜烨臉色一變,忙拉住姜烨的手,急速地補充:“絕不會讓父親發現的,我、我想要親自去見一見那個人!”

姜烨冷下的臉慢慢緩和,眼眉間仍帶銳色:“父親的氣還未消,若要他曉得你偷跑出去是去見……”言辭醞釀片刻,姜烨一對劍眉擰得生硬又不悅,“見個素未謀面的男人,容華,你是真要把父親給氣壞身子不成?”

容華眼見他情緒激動起來,神色一黯,她沒想過大哥能接受她這請求,容華是抱着試一試的心态,一次也好,二次也好,總能求他帶她出去。因而容華便矢口道:“不去便是了,大哥你別急。”

姜烨胸口上下起伏,聽她噘着嘴一副委屈模樣,那簇火仍不能熄滅,他能從她眼中看出她根本只是暫且哄着他,因此強壓着火氣,沉聲道:“大哥不曉得你要做什麽,但父親這邊還沒安撫好,你也給大哥安分一些,別又惹出什麽争端來,讓大哥給你收拾這爛攤子!”

容華一愣,手慢慢從姜烨腕間抽回,低頭悶聲道:“容華曉得。”

姜烨怒火中燒,說完才驚覺語氣過重,看容華蔫着腦袋,像朵垂敗的花,仿佛絢麗盛綻後便昙花一現。

他清清嗓,終是不忍心,道:“大哥……是為你好,暫且不要出府,等父親的氣消了些,大哥再帶你出去散散心。你要找的那個人,大哥替你找來就是。”

容華面上光彩重新煥發,她一雙玉珠般的眼瞳牢牢望住姜烨,掩飾心切冷靜問道:“真的……?”

姜烨看她目光裏的神采,半晌才一點頭,認真道:“自是當真,大哥既是允了你,便會替你做到。那人……我會親自請到府上,你要做的事……只要不是太出格,大哥都是會幫你。”

容華感動不已,她抓着姜烨的手,一時無法言喻心頭那複雜滋味,她這是明擺的利用大哥對她的愛護之心,她很是愧疚,又不得不那樣做,容華也不好受,她的手慢慢滑下拉住姜烨的袖子,很輕地道:“是容華不好,要大哥這樣操累費心。”

姜烨看她這樣,又是嘆息,又是悵然,只最後無奈道了句:“你呀,只要不給大哥再下難題便好。”

姜烨說罷,容華一時無言,而心中隐隐升起一股莫名的興奮顫動,她曾想過,光陰流竄,五年前的人與物誰能預料?本想着找到此人會大費周折,而今似乎老天冥冥之中自有命數,一切都離她那麽近,近在咫尺……仿佛伸手可觸。

希望,老天仍能眷顧她,幫她,幫姜家……解除這生死劫難。

姜烨離去,王媽媽一直站在外頭,在簾外聽到裏頭動靜,模模糊糊的,似乎有争吵意味。

她一走入內,便打探:“您和大公子吵了起來?”

“沒事。”容華搖搖頭,“不過是分歧罷了,已經緩和。”

王媽媽聽後松口氣,一走到容華旁邊,一邊絮絮叨叨地念道:“大公子是一心為您好,若哪兒口語重了,大小姐千萬莫要挂在心上。對了,夫人說這幾日要去外頭清福寺上香,定在三日後,大小姐你要不要随夫人一起?”

“母親不會讓我随同的。”容華道,一邊已将輕紗拂下疊好放入盒中。

王媽媽剛要問為何,轉念便想到大小姐面上才剛結疤,便是用紗布蒙面,風一吹便會顯露無疑,蓋得住下邊,遮不住上頭,完全之策,也唯有等揭疤淡化後塗上傅粉方能好些吧。

這傷心話題王媽媽不想繼續談,怕會觸到容華心口,令她難過,便強自帶笑,柔聲道:“無礙,往後有的是機會。”

“皇宮那邊……可曾說什麽?”容華忽地提問。

她這一毀容,不論是有意無心,皇後想必都無法悅然,至于殷遠那邊……倒不是問題。

當初她嫁與他,是承的先帝同父親的情誼,勳爵王侯裏閨中待嫁的貴族小姐不僅她一家,她只是恰恰是在父親最得皇帝信任的時候,成了幸運兒。

如今想想,哪是幸運兒,便是一個熊熊燃燒的火坑,跳進去就屍骨無存。

她唇角含着一絲自嘲。

王媽媽注意着她的神情,道:“外頭倒是沒什麽風聲外露,倒是前兩日,據說瑛國公府的嫡孫女入宮了。”

瑛國公府,容華仔細一想,靈光頓現,那不正是……梁氏!

梁氏同她一般大,生得嬌麗嫣然,說着話都是軟哝黏人,她自小女紅不通,愛好騎射,學不來梁氏那江南女子般的綿柔動人,只有在父親母親,大哥這邊,她才會稍顯些許女兒家的嬌俏。

想來,殷遠便喜愛那種以夫為天,仰仗他生存的菟絲草吧。

她曾也不願那般,後頭糊塗做了一些違背心意的事,幸好,她及時止損,安安心心過自個的日子,不再去理會殷遠和他的梁氏,或者那些滿目琳琅的莺莺燕燕。

一直到叛亂逼宮。

思及此,容華感嘆萬分,看來她這一重生,确實改變了許多事,梁氏原是側妃,如今卻被接入宮中頂替她的位置,想必将來就是殷遠的太子妃了。

這倒不失為一件好事,梁氏一直想要正妃位置,當初還與她含沙射影的說了一些難聽話。如今,梁氏遂願,她就祝這一對天造地設的佳侶相攜伴老。不過以殷遠那風流性子,便是有了梁氏,也無法舍棄他的花花柳柳。

少不得又是一頓折騰,但,也同她絲毫不相幹了。

自打知道瑛國公家的入宮後,容華心頭的負重一下減輕許多,唯獨惦記着沈鑒,是否是她想要找的那個人。

一連過了數日,天氣越發得冷,風吹過攜裹着一絲寒氣,鑽入脖子裏惹起陣陣顫栗。

身上披了氅衣保暖,容華便時常呆着院外,置一把搖椅,上面蓋着絨毯,躺在上頭拿一本書靜靜翻閱,一看便是數個時辰直到用膳,這麽乖巧數日,直到姜烨來到她閨中。

姜烨來時面上是笑着的,穿着狐裘大衣,瞧着她在院外,便忙将她拎起來帶到屋中,一邊嗔怪:“你倒是清閑,大哥卻為你裏外奔跑!”

容華笑着道:“大哥要怎地罰我?”

姜烨擰了一把容華鼻尖,一時目光聚落在她傷口上,數日未見,傷口已揭疤,痕跡轉為一道肉紅,沒前些日見的那樣猙獰可怕,可印在那樣一張白皙如玉的面上仍是觸目驚心。

他僅怔了一晌,便放下手,朗聲笑道:“又拿這話取笑大哥,明知大哥是舍不得罰你的!不與你玩笑了,大哥此行前來是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那個沈鑒明日就會上府中來,屆時大哥為你準備一間房,方便你暗處觀察,看究竟是不是你要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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