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求姻緣

?聽到這消息,容華無聲一笑,擡眸望着姜烨:“大哥多費心了。”

姜烨撓了撓頭,看她端端麗麗伫立跟前,宛若碧雲天下一株翠柳,溫和的嫣然巧笑同從前真是相差甚遠。

他僅是一怔,心上浮現一絲茫然,靜了一晌,便道:“跟你說幾遍了,替妹妹做點事,算得什麽?”說罷,姜烨舒展了一下身軀,眯着眼,“這回應是都辦妥了,你也甭惦記着,明日人到就都明白了。”說完,姜烨作勢要走。

容華忽地拉住他的袖子,姜烨腳步一頓,扭脖子回頭瞧她一眼,容華只道:“大哥別總是吃那麽多酒,傷身子。”

姜烨大咧咧一笑,把她的手輕輕拂下,無所謂地笑道:“大男人喝點酒,兄弟交際,這些都是要的。大哥會注意些,少喝點。不多言了,大哥先走喽。”

他說着大搖大擺地離去,容華眸光落在姜烨背後,等他人影漸消,才回身問王媽媽:“大哥最近都在作些什麽,同什麽人接觸?”

王媽媽聞容華所言,擰眉思索,便憶起前些時日她奉容華的吩咐去尋大公子,那時大公子同一幫子少爺在酒樓裏大聲嚷嚷着,老遠她都聽到喧嚣之聲。湊近看到是大公子,心中驚詫,平素裏大公子再是輕佻風流都沒這般毫無正形,不過在瞧見她後,立馬托辭告別,轉眼回到府中時,已是清清明明,一點不似喝醉酒的模樣。

細細一想,大公子怕是有什麽事,屆時會讓這些貴人少爺派上用途,因此才勉強自個苦苦周旋,想罷,王媽媽便把那日她所親眼看到之事敘說,并說上自個的看法。

容華倒不意外,大哥是父親唯一的兒子,是姜家的嫡長子,而今皇上信任父親,兵權掌握在父親手上,大哥身份意義非凡,會有人來巴結套關系實屬正常。但近日這樣頻繁,卻也是有些異常。

然而這些事情,她一個閨閣中的女子插不上手,再者大哥的自制力她并不懷疑,想罷,容華将這些事從心中放下,當下,先解決沈鑒才最為要緊。

她養精蓄銳,如常翻閱書籍,未時,雲氏過來。

容華正有點打呵欠,回到房中躺下,雲氏身旁的李媽媽打了簾子,同雲氏一道入內。

瞧見母親,容華心底莫名一澀,母親尚且還不曉得這件事的真僞,前幾日還去清福寺上前為自己祈福,一想到此處,容華生出愧意。

等雲氏走近,容華目光望着她,聲音軟綿綿:“母親怎的過來了?”

雲氏先是好好看了容華半會,才皺着眉,酸酸地道:“還不能來看你不成?”說着,手伸過來,容華感覺到她是要來摸自己的傷口,稍稍一避,擡起手将雲氏的掌心攬下,握在手心。

她知道母親觸景生情,心裏難過,自然不能讓她親手碰着,說不準待會就要落淚,她這才拉下雲氏的手,輕聲道:“母親來看女兒,是天經地義,容華哪裏不容得母親過來看望了?聽王媽媽說母親先前日子上清福寺為女兒祈福,可帶來什麽好東西回來,讓女兒瞧瞧?”

雲氏看她目光盈動,俏麗生輝,饒是那道疤痕紅得刺目,也在她的笑靥裏退化,雲氏噗嗤笑了一下,擡起手在容華額頭一點,嗔道:“你這丫頭,貪得很!東西都讓李媽媽帶過來了,你到時再看不遲。”

說罷,雲氏忽地嘆口氣,眉間染上一絲愁色,盯着容華幽幽道:“母親上清福寺,是為你去求姻緣。”

容華一愣,旋即撇撇唇,道:“作什麽這樣着急,女兒還想在母親身邊多呆上幾載,婚嫁事宜無謂的。”她嘴上這麽說,也是為了緩解母親心頭的抑郁與苦愁。

她先前為自己同殷遠的婚事一直提心吊膽,不想發生這種事,怎能舒坦?如今她這臉上的疤,別說殷遠,便是勳爵子弟都難得很,可低嫁的話父親面上無光,高嫁無人,容華雖說是不在意,耐不住母親十分在意。

聽她說去清福寺是為自己求姻緣,容華便擺出輕松姿态來,雲氏瞧了,面上表情慢慢起些變化,少許沉默後,雲氏才反手握住容華的掌心,輕念:“也好……咱們容華這樣好,娘還不願随便嫁了呢。”語氣輕飄飄的,有些模糊淺淡,仿佛是在對自己說。

容華不說話,頭緩緩傾斜挨上雲氏的肩膀。

雲氏身子一僵,轉瞬便柔軟下來,如水一般,伸出手拂過容華的額跡,再沿着鬓角滑過落在容華的眼尾,接近傷口的地方,褪卻的疤痕底下是一道肉紅色猙獰凹凸的明顯痕跡,雲氏看了半晌,才慢幽幽自心底一聲悵嘆。

雲氏呆了沒多久,便離開了,容華也沒攔着,輕聲柔語送別雲氏,待雲氏離開,王媽媽才叫來丫環端着禮物一樣樣在圓桌上鋪陳開來,一邊眉眼堆笑,道:“都是夫人從清福寺帶來給大小姐您的。”

容華掃了一眼,便撇開目光,有些意興闌珊地揮手道:“都拿下去分給下人們吧。”

王媽媽驚詫:“大小姐,這——”

容華看向王媽媽,眼神似藏着無限疲憊乏累:“也用不上,給下人們分了也好,媽媽看着有喜歡的,便在這自行挑幾樣。”

“畢竟是夫人的心意,好歹您也挑一件留着吧。”王媽媽看她這般模樣,于心不忍。

夫人滿心滿口念着婚事,王媽媽知道這令大小姐非常困擾,可這些禮物都是夫人在清福寺附近好生挑揀一番送過來的,這般拂了夫人心意,總不大好吧。

容華聽了,目光在圓桌上一掠而過,随意道:“那镯子,拿了,其餘媽媽負責分了吧。”

王媽媽應承一聲,便命丫環把禮品都帶到偏房擺好,随後回到房中,見容華已躺歇下來,一看是要睡午覺的姿态。

便在床底下生了新的炭火,再捧來暖爐放在床頭,望着那一陣袅袅香霧,恭聲道:“媽媽下去了。”

容華很輕的恩了一聲,飄渺如這一縷輕煙。

王媽媽看她情緒低落,不再多言,想着大小姐如今有心結也是難免,或許睡幾個時辰醒來就無礙了。

王媽媽盡量保持着樂觀心态,總不能個個都抑郁,把壓力交給大小姐,這樣大小姐便是不心酸都是難的。想罷,王媽媽自顧自地打簾子離去,按着容華吩咐去分禮品。

至夜,容華醒來,王媽媽讓小廚房做了點清淡的吃食,在房中用過晚膳後容華便繼續看書。

她坐在院落裏,月輝灑下來籠罩在她身上,王媽媽站在容華身後守着,看她揉起額角,便提醒道:“大小姐累了就進屋吧,別看了。”

“媽媽,你怎麽沒想過要尋個夫家?”

王媽媽突然聽容華這麽問,一時愣住,半刻回神,慢慢回道:“奴婢是家生子,原是沒想過這些,後頭夫人心善,曾也是給奴婢指過一家姓李的,是做坊子生意,家底豐厚,但奴婢給拒絕了。”

容華驚奇,她沒聽聞這事,此刻聽王媽媽說起,滿心詫異,這開坊子的人家,便是做妾都有許多人願意的,屆時得寵争得一房財産,或者生下兒子,都是享福的命。

看容華的表情,王媽媽便笑了笑,低下頭來,聲音很淺如水流般緩和輕慢:“奴婢母親便是夫人賜的人家,後頭生下奴婢,奴婢就覺着,母親不能長久服侍夫人,奴婢卻是要做到的。在夫人身邊,或是後來伺候大小姐,奴婢覺着這樣就挺好。許什麽人家,指不定那姓李的要納多少妾侍,屆時奴婢被抛棄了,可沒臉皮回來找夫人訴苦。”

是王媽媽想要留下,她分明可以得一戶好人家,這般故意講,顯是要讨她高興。

容華抿了抿唇,目光像是溫過的茶水,隽永綿長,泛着一層朦胧的淺笑,令她顯得如夢似幻。

王媽媽怔了怔。

大小姐這般,若沒這痕跡,該多好看呀。

想着容華已是擡頭,伸出手來,王媽媽見勢便攙過扶起,容華反手握住王媽媽的手腕,側臉揚唇:“容華待媽媽,亦是如同親人,這一次也多虧媽媽幫容華一道瞞着。”

王媽媽看她一晌,嘆口氣道:“您是奴婢的主子,您的話,奴婢還能反駁麽?只得認命咯!”

容華吃吃笑了笑:“媽媽是在取笑容華。”

王媽媽也跟着一道笑起來,看她這般心情好,之前壓抑一掃而空,她自是欣慰喜悅。

到翌日,容華習慣性的卯時醒來,梳妝打扮,早膳同雲氏一道在客廳用過。回房走廊上,她步履輕快,看上去心情極佳。

等到閨中,容華便照常捧着書,或是偶閑給她養的花盤澆水裁剪。

一直到晌午,姜烨總算沒辜負她的期待,帶來好消息。

他來到容華院中時,便瞧見容華正立在樹下,冬日的光透過樹影在容華纖瘦玉立的身上剪下一道斑斓痕跡,仿佛靜好歲月裏一株遺世獨立的白蘭。

姜烨腳步一停,忽地神色恍惚了一下。

他這妹妹,從前頑性偏像男兒,而今這忽地靜下來,人全似變樣,然這種變化……姜烨竟覺得毫不違和。

他怔神片刻,便甩頭醒腦,大步走過去。

容華聽到腳步聲,側過身看去,就瞧着姜烨朝她走來,沒會已來到她跟前,容華一笑,稱呼道:“大哥。”

姜烨道:“你拜托大哥的事,費了不少勁,今兒人總是給你弄了過來,大哥帶你去暗房旁聽,你隔着聽辨瞅瞅,莫要露出馬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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