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路為珀一路沉默的開着飛行器。
等他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開回了五區的住宅,而不是回七區。
他當即準備調頭回去,餘光在一瞬間卻瞥到家門口蹲着一個人。
小可憐似的,雙手抱膝把自己抱成一團。
路為珀有些錯愕,熄火,直接從飛行器上直接跳了下來。
他走到門口,穹頂上灑下來的暗色燈光襯的男人眼神晦暗,他踹了一腳宋蔭。
沒想到後者被一踹就倒。
路為珀:……
宋蔭睜開惺忪的睡眼,擡頭看着眼前籠罩下來的男人身形迷糊道:“……你回來了啊。”
路為珀被青年輕輕的尾音酥的一下沒了脾氣。
“你還回來做什麽?”
宋蔭慢吞吞從地上站起來,拍拍褲子,低着頭不說話。
路為珀慢慢皺眉。
他揪起宋蔭的衣領,激活門鎖後踹開門,像拎着小寵物一樣把對方丢了進去。
宋蔭沒有掙紮。
路為珀抓住宋蔭的手腕擡起,危險的湊近他,啞着聲道,“你不怕我再鎖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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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宋蔭的腳步向後退了一步。
路為珀臉色立刻一沉,抓着胳膊的手更用力了。
沒想到,宋蔭臉上繃的緊緊的,道:“哥,對不起。”
“對不起我什麽?”路為珀的聲音冷冷的。
“之前我說的那些話,是誤會。我的錯,我不該懷疑你。”
路為珀嗤笑一聲,松開了手。
宋蔭看了看自己泛着紅、指痕清晰的手腕,知道對方還在生氣。
別人掏心掏肺對你,你不僅懷疑人家對你有企圖,還忘恩負義的轉頭就跑了。
宋蔭心想,換做是他,他也寒心。
他想打量路為珀的臉色,結果目光下移,看見對方沒扣好的領子裏有傷口,紅紅的還在滲血。
路為珀突然說:“你其實是對的。”
宋蔭一愣。
路為珀欺身上來,把青年推壓在身後的牆上,不由分說的親下來。
牆壁柔軟的凹陷進去,包裹住兩個人的身體。
“沒有誤會,宋蔭,我說了。”
“我會把你鎖起來。”
宋蔭心裏一驚,他可以更清晰的看見對方衣領裏的兩道鮮紅的抓痕,看着傷的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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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蔭用力推開路為珀,心跳如雷,他轉頭就朝門口跑。
但是門已經被路為珀鎖了起來,沒有他的許可,打不開。
路為珀這時已經走到他的身後,貼着他,又把他狠狠壓在門上,頭湊到他頸項邊,溫熱的氣息爬上他的耳畔。
宋蔭心頭顫動,緊張的握住拳,閉緊眼睛。
過了沉寂的兩秒鐘,他聽見了耳邊傳來壓抑的輕輕笑聲——
宋蔭睜眼。
路為珀退到一邊扶着牆笑的直不起腰,還用戲谑的眼神看他。
宋蔭臉都黑了。
“你!”
“小笨蛋,你怎麽那麽好騙?”路為珀理理淩亂的衣服,眼睛都笑彎了。
宋蔭腦子一片亂,唯一清楚的就是心裏松了一口氣。
“你願意笑就笑吧,只要不生氣就好,是我欠你的……那我可以走了。”
宋蔭用平淡來掩飾自己的窘迫。
路為珀笑容還挂在臉上,但聽到這句後卻看着有些冷了。
宋蔭背對着路為珀,沒看見對方臉上的表情,慢慢道,“這次是真的,我不想牽連你。我會離開這個星球。”
半晌,宋蔭聽見身後傳來一句——
“如果我說,我能幫你把這個事情解決,你還走嗎?”
宋蔭轉身看路為珀。
“你說什麽?”
“你先回答我。”
路為珀看着宋蔭遲遲不說話,不舒服的感覺又生出來。
他倚着牆抱臂,“沒必要承擔沒做過的事。”
路為珀語氣平靜,說出的話卻像是向寂靜的水面上投入一個石子。
宋蔭微微睜圓眼睛。
路為珀心裏煩躁,從口袋裏掏出煙,點上說:“能把那麽多人放出去,電子識別系統還不報警,不是系統報廢,就是三區的管教都死光了。除非有人幫你。”
他吐出一口煙,語氣不善:“你有同夥?”
宋蔭連忙搖頭。
“所以你還真以為自己一個人能做出這事兒?”路為珀右手拿下煙,伸出左手捏捏宋蔭的臉蛋,“臉大也不是這個大法。”
宋蔭:……
臉被捏的疼。
他開始琢磨自己會不會真的有同夥。
宋蔭看了原主的日記,本以為罪狀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了。
結果路為珀這一說,的确疑點重重。
也許原主不是嘴硬不說,而是根本不知道,說不出來。
倘若原主是被陷害的,那名單和那本日記又是真的還是假的?
路為珀兩三下抽完了煙,掐滅了火星之後還是覺得煩。
他看着宋蔭心裏癢,但是心裏又有個聲音,讓他耐心一點。
宋蔭身上的傷已經好了大半了,最起碼臉上已經顯出原來幹淨的五官了。
只有臉頰處有點紅紅的,是他剛剛下手捏的。
用了勁。
但僅僅是這種程度還差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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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聞把手下從審訊室裏踹出去,留下自己一個人和艾登面對面。
艾登被輪番審了整整一天,眉宇間有些疲憊,他還穿着一身白大褂,沒來的及換,就被這些人不分青紅皂白的從急救中心抓了過來。
看出陳聞是這裏的上級,他厲聲道,“你們大可把我留在這兒,三天五天我都無所謂。只要你們的那些病人等得起。”
陳聞冷笑,“艾登醫生不用威脅我,這事不解決了,等不等的了他們都得等。”
“我說了我不認識什麽宋蔭。”
“他曾經是你的病人。”
“我每天看的病人不知道有多少,難道我要把他們的名字和信息都記住嗎。”
陳聞調出一個檔案,扔到艾登面前。
“那你看看這個,回憶回憶。”
艾登一看,是當時宋蔭昏迷不醒,送到急救中心來的治療記錄。
第一頁是宋蔭的身份信息,第二頁是病情記錄。
陳聞問:“想起來了嗎?”
艾登冷靜的說:“那又怎樣?”
陳聞說:“宋蔭在審訊途中逃跑,而你恰好在那天使用不正當理由進入監獄,我們有理由懷疑是你幫他越獄了——”
他聲音提高,“宋蔭現在到底在哪兒?”
艾登面色更冷:“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陳聞一拍桌子,聲音也很大,“你知道那小子是誰嗎?!他是一個罪犯!你如果包庇他,可能會害了更多的人!你這樣還是一個醫生嗎!!”
這話說的很嚴重,陳聞看見艾登臉色登時就不好看了,抿緊唇盯着他。
“我還是那句,我什麽都不知道。”
“你!”
陳聞氣極,剛想說什麽,審訊室的門被打開,小兵從外面進來朝陳聞耳語幾句。
男人聽了,臉上的疤痕都猙獰着像要崩開,朝艾登看。
他跑到艾登面前,拽住對方的白大褂,咬牙切齒地吼,“宋蔭把三區裏一半危險系數極高的死刑犯都放走了!鬼知道現在那些人是不是混在外面的普通人裏!他們殺了人,再把人送去你的急救中心,你他媽真的不在意?!”
陳聞還欲動手,被外面聽見動靜的手下趕緊進來攔住。
“聞哥,冷靜冷靜!”
陳聞踹開鉗制着他的手下,怒罵一聲摔門出去了。
手下走上來幫艾登把手铐除掉,“請您盡快回急救中心,那裏……”
不用對方說完,手铐一離開,艾登就站起身離開。
陳聞在門外看着對方離去的身影,不甘的咬了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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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救中心每天的人流量極大,因為患者大都是突發疾病或者是受傷大量出血,很多人剛送進來,還不到幾分鐘就死掉了,甚至都沒來的被救治就又被運到太平間。
但它還有一個不為人廣知的隔離區,送進來的病人全是特殊犯人,艾登憑借高超的醫術成為這裏的第一負責人。
保住那些犯人的一條賤命,只是為了讓他們能把知道的消息說出來。
等到該說的都說完後,上面就不會再管這些人的死活了。
但是大部分能撐到這個程度的人,都是注定會帶着秘密入土的人。
那些被送到隔離區來的犯人,過一段時間往往又會被送回來,治好了再回去接着拷打,就這樣輪回往複。
艾登埋頭研究醫學,一開始并不知道這些事,只是偶爾奇怪送到他手下的病人受的傷總是千篇一律。
直到他後來發現有一個人頻繁的來,精神狀态一次比一次差。
手術臺上,對方明明已經被麻醉了,眼睛卻睜的老大,裏面全是紅色的血絲。
生命檢測儀劇烈的閃着紅光,警報叫的大聲又刺耳。
他一句一頓的說,醫生,求求您殺了我。
那次手術很失敗,艾登請了整整一個星期的假。
從那以後,第一主刀醫師艾登·維布倫再也不是百分之百的手術成功率。
他不知道自己的手術對于躺在自己手術臺上的人,是救贖,還是變相的折磨。
那天遇到黑發青年,明明送來的時候已經奄奄一息,呼吸淺的只有機器才能探出。
但對方最後卻和他說,會努力的活下去。
艾登說不出自己那一刻的感覺,但當他某一天看到又一個死在隔離區病床上的人時,鬼使神差般的,他去了五區的監獄。
再次回到急救中心時,艾登才漸漸從沖動中緩過神來。
不該說的也說了,不該做的事也做了。
艾登有一種卸下重負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