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卷情舒醒來的時候,頭還有點發暈,看了看吊在旁邊的點滴,知道自己應該是得救了,複又閉眼沉沉睡去。
卷情舒是被胃部的強烈的不适痛醒的,他睜眼看着自己所處的環境,這是一處收拾得十分整潔的房間,純白色的房間有一股恬淡的氣息,窗邊放着幾盆鮮嫩的植物,床邊的櫃子上還插着新鮮的百合花,柔柔的陽光正好灑下來,襯得所有物件一起變得恬靜舒适起來。
卷情舒以為他會在醫院,畢竟他傷得有些重,但看現在的情況,他似乎是有別人家裏。
卷情舒扶着牆走出屋子,下了樓便看見三三兩兩的仆人擡眼望着他。
“客人醒了?”年長的管家出言問道。
卷情舒平靜的點點頭。
管家朝卷情舒躬着身子,詢問道,“少爺走前吩咐下人給您溫着白粥,客人醒了,要不要喝一些?”
“嗯,謝謝。”
“我吩咐人給您送到餐廳。”
卷情舒點點頭,轉身進了餐廳,坐在桌邊安靜的等着。
同白粥一起送上來的還有幾份清淡的小菜,味道尚算可口,卷情舒安靜地吃了一些。
看着茶幾上放着報紙,卷情舒坐到沙發上翻看昨天的報紙,主角卷思明的信息占據了報紙的很大部分篇幅,卷情舒耐心地看着,認真思考卷思明的性格特點和人物生平。
吩咐管家取來舊報紙,卷情舒便坐在沙發上,一份一份地看下去。這一看,便到了日暮十分。
唯申進門便看見穿着寬松睡衣的少年端坐在沙發上,認真看着手中報紙的精致模樣。
卷情舒轉頭望着救了他的俊美青年,直起身來,走進餐廳,為青年拉開餐桌邊的坐椅,自己轉身坐在對面的位置。
望着病弱蒼白的少年,青年冷俊的氣質不由柔和了幾分,“在等我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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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少年點點頭。
仆人收好唯申的鞋子,摘下他的外套挂起,唯申洗了手,接過仆從遞給他的新毛巾拭幹手上的水漬,踱步走到卷舒情身邊,坐在卷情舒拉開的座椅上。
“唯申,我的名字。”
“卷情舒。”
兩人都不是愛說話的性格,互通姓名之後,便都不再講話。空氣中只有輕淺的咀嚼聲,一頓飯吃得平靜又安逸。
吃完飯,卷情舒回了自己房間,唯申去了他的工作室。
次日淩晨,晨跑結束的唯申又看見餐桌前等待他用餐的卷情舒,坐在卷情舒為他拉開的座椅上,兩人平靜的用着早餐。
唯申吃完飯正準備起身,卷情舒擡眸看了他一眼,把手邊的溫牛奶推到唯申面前,垂眸繼續吃着碗裏的馄饨。
唯申看着少年細細吞咽的側臉,眸中露出幾分隐約的溫柔笑意,舉起玻璃杯,喝光裏面的牛奶,起身離開餐廳。
少年用完早餐,重新坐回沙發裏,翻看着一系列的報紙,閱讀關于卷思明的信息。
林情舒不叫林情舒,他叫卷情舒,本應是卷家長子,過着衣食無憂萬衆矚目的高貴生活。
卷情舒的母親生他的時候正好和卷季南一起在外地出差,早産的卷夫人便在一家縣級醫院和同時生産的林母在同一個産房生産。
林母和林父是當地出了名的賭鬼,還時不時的亂吸點東西,把祖上的積蓄折騰完了不說,還欠了一屁股債,他們自知自己的孩子跟着自己只會步自己的老路,永無出頭之日,又發現卷夫人一襲貴婦裝扮,身價不菲,為了讓自己的孩子能享受更好的教育更好的生活,便偷偷地把自己的孩子和卷夫人的孩子對調了一番。
本來這種事情應該會被發現才是,但卷夫人生下卷情舒之後便血崩不止,當時的縣醫院醫療條件有限,卷夫人被送往市醫院的轉院途中,便失血而死。
換子之事便在紛亂的喪事裏被淹沒了。
林思明頂着卷情舒的身份在卷家過着天之嬌子的優渥生活,而卷情舒随着他的養父養母在無數個日日夜夜,躲着那些上門讨債的混混。
直到林父林母二人來到林思明所生活的城市,二人才不再東奔西走,暫時安定下來,一邊偷偷在遠處觀察自己的親子,一邊支使卷舒情日日夜夜地為他們幹活,為他們騙錢,卷舒明稍有不順他們心意的地方,拳打腳踢只是最輕松的教訓,他們時常不給卷舒情飯吃,經常把他扔進廁所罰跪蹉衣板。林父在的時候,還時常揮着皮帶抽打卷情舒。
如果僅僅是這些,卷情舒也不會落得那般下場。只是卷季南後來又娶了一房太太,兩年之後生下了卷家次子。
這房卷太太好生了得,她一查便查到了當年的換子一事,他一邊用這件事情威脅卷思明,一邊誘哄林家父母欠下巨額高利債務,林家父母哪裏還得起,還不是慫恿卷情舒做些下三濫的事情謀得最低的生存條件。
包括卷舒明被會所裏的人虐死一事,都能窺見這位太太的手筆。
只是這卷太太一腔算計,卻不知她家親子早已對卷思明情根深種,在一翻鬥智鬥勇之後,卷思明終于贏得了最終的勝利,一手贏得卷家最終的繼承權,一邊抱得美人歸,贏得他幼弟的愛情。
卷思明兵不血刃地殺死了卷情舒,又用曲線救國的策略大敗卷太太,畢竟那時的卷情舒已經死了,卷明倫便是卷家最後的繼承人,贏得卷明倫便是贏得了卷家繼承人的身份。
卷舒情平靜的看着報紙,想着自己在擁有完美人生之前,是不是應該先擁有一個正常的人生。
晚餐之時,唯家迎來一位新的客人,一位年輕的醫生。幾句攀談後,卷情舒知道他就是那個為自己治病的醫生。
年輕的醫生自我介紹道,“我是唯澤,唯申的弟弟。”
“卷舒情。”
唯澤點了點頭,面上雖是一派不羁之色,心下卻對這少年淡漠的态度心存芥蒂,想了一想,說道,“你的脾髒破裂,我給你做了一個小小的手術,切下來一些。以後要多注意,不能打架,不能受傷。”
正在吃飯的卷舒情嘴裏正含着一塊肉,唯澤的話讓他有些不适,那肉便卡在喉嚨裏,卷情舒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便停下手中的刀叉,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站起身來,“嗯,我會注意的,謝謝唯醫生的提醒。我吃好了,先走了。”
卷舒情起身走進衛生間,關上房門,衛生間裏傳來卷情舒極力壓抑的嘔吐聲,淡淡的,似有似無。
唯澤臉上露出惡作劇得懲的輕笑。
唯申不悅地看了唯澤一眼,“你不該亂說話。”
唯澤唇角微勾,“我說錯了嗎?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更何況,他剛才還向我道謝了,不是嗎?”
卷情舒漱了漱口,又覺得嘴巴依然苦澀,又刷了遍牙,才覺得口中的氣息清新了些,出了衛生間,走進自己的房間。
坐在床邊的卷情舒望着窗口的植物,就這樣靜靜呆着。窗邊的風蕩起純白的窗簾,撫過少年蒼白無垢的面頰。
唯申敲了敲房門,“可以進來嗎?”
“請進。”卷情舒說。
唯申走了進來,他身後的唯澤也跟着走了進來。
唯澤手裏提着藥箱,走到床邊看着床上的少年,“今天給你換藥。把衣服褲子脫了,躺到床上。
卷情舒依言從床邊站起,脫了上衣,露出身上錯落的傷痕和腰間長長的繃帶。
卷情舒的手搭在褲腰上,面上露出幾分猶豫,盡管對方是醫生,但他還是不習慣在別人面前脫褲子。
看出卷情舒的猶豫,唯澤眉間露出不悅,催促道,“把褲子也脫子,腿上有刀傷。還有,不要浪費我時間,我每個小時的報酬不是你這種人能支付得起的。”
卷情舒脫了褲子,無比蒼白又瘦骨嶙峋的身體展現在兩人面前。
唯澤細致的揭下少年身上的紗布,給他換上藥膏,重新纏好。
“這是最好的傷藥,用了之後,你這一身傷連疤痕都不會留下一分。”唯澤說。
“謝謝唯醫生。”卷情舒靜靜地說。
雖然仍然聽不出少年言語中的謝意,但少年的道謝還是讓唯澤心中妥貼了幾分,原本粗魯的上藥手法也不由細膩了許多,又想起初見時那些觸目驚心的傷口,唯澤不由出言問道,“你這一身傷是怎麽來的?”
“我自己弄的。”
唯澤不是什麽好脾氣的人,少年光明正大的撒謊讓他心中又生不快,抹藥的手上便加了幾分力道,“騙人的小孩兒命都不長。”
突然增強的痛感讓卷情舒渾身崩緊,微張的唇輕喘兩下,才重新适應背上突增的痛感。
看着少年身上因疼痛而泛起的冷汗,唯澤沒有再說話,只是更加專注的上藥。
少年的傷好了大半,便露出白皙的膚色和颀長的骨架,唯澤這才發現少年骨架長得纖長好看,若不是這些淡了痕跡的傷痕和太瘦的身形,這少年的身姿理應是極好的。
唯澤擡手掐住少年細瘦的下巴,微微擡高,露出少年精致俊美的面容,只是少年垂着眼眸,讓人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
“睜開眼睛。”
少年依然垂着眼眸。
“我要你睜開眼睛。”唯澤說着,手上便使了勁道。
少年吃痛地睜開雙眼。
望着少年的眼睛,唯澤有片刻的失神,那是怎樣冷靜淡漠的一雙眼眸,它們如深淵一般誘人堕落,又如星空中高懸的冷月,讓人無端生出高不可攀之感。
少年擡手揮開唯澤弄痛自己的手,“我勸你厚道。”
唯澤像是聽到什麽好笑的笑話,嗤笑開來,“厚道?這兩字如何寫?唯醫生從不知道。”
少年擡眸望着他,“有機會,我教你。”
唯澤看着少年精致英挺的面容,不由愣了愣,這是他這一生以來第一次這麽認真的看一個人,他這才發現卷情舒生得十二分的英俊,連一向眼高于頂的他都不由恍了神。
少年推開他的手,起身穿上松松垮垮地淺藍睡衣,坐在床邊,繼續看着窗口的花朵。
寬大的睡衣襯得少年越發細瘦,唯澤看着他,想到少年身上縱橫交錯的傷痕,皺了皺眉,坐在少年身邊,俯視着少年好看的側臉,“你似乎過得不太好,我能幫你些什麽嗎?”
“你已經幫助過我。謝謝你。”少年說道。
少年的語氣依然是冷淡的,但唯澤還是從他平靜的聲音裏聽到了感激之情。這是唯澤第一次了解到,有些人的感激,是藏在心裏的。
“或許你還需要一些其它的東西,讓自己生活得好一些的東西,比方說衣服,比方說錢,比方說車,比方說房子?”
“謝謝你,但我不需要施舍。”
唯澤沒有再說話,只是注視着這個一直帶着冷漠疏離的少年。
唯申一直站在旁邊靜靜地看着卷情舒,唯澤走後,他又站了一會兒,說出他迄今為止同少年說過的最長的一句話,“你可以一直呆在我這裏。”
“謝謝。”少年說道。
那晚,唯澤沒有離開別墅,而是在客房歇了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