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幾個混混假意咳了幾聲,女人才回過神來,感受到身後滿是威脅的目光,女人又吓得渾身發起抖來,她轉身來求卷情舒,“情舒,你跟媽回去,你還是要去上班的,你欠那麽多錢,怎麽也要還的,是不是?”
卷情舒擡眸看着女人,淡淡的問道,“媽,你真的愛過我嗎?”
少年的眼眸是平靜的,卻讓冷鋒覺得有些傷感。
女人被卷情舒專注的眼眸迷得七暈八素,“媽愛你呀,媽最愛的人就是你了。媽的一切都是你的,跟媽回去吧,媽給你做好吃的,給你買好看的衣服。”
卷情舒疲倦地垂下眼斂,淡淡的承述,“媽,我最愛吃什麽,你知道嗎?你要給我買衣服,那,你有錢嗎?”
女人像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她抓破她的腦袋也想不出卷情舒愛吃什麽,“愛吃什麽?愛吃什麽?情舒,你愛吃什麽媽就給你做什麽。媽有錢,媽有很多錢,他們說了事成之後就給媽一大筆錢,媽有了很多錢就給你買好多漂亮衣服。”
卷情舒倚着椅背,淡漠又随意地問她,“他們是誰?”
女人急切地想讓少年知道自己有錢,一時忘了身邊的警察和身上威脅她的小混混,急急回說,“我不知道,一個女人帶着一群男人,他們要我按他們說的做,做完就給我一大筆錢。”
“他們讓你做什麽?”
“他們說給你介紹了工作,讓你去上班。”
“什麽工作?”
“我不知道,媽真的什麽都不知道,但情舒,媽很快就有錢了,很快很快。”
幾個混混都得使勁按捺自己掐死眼前這個女人的沖動,望着卷情舒的目光露出幾分兇狠。
“情舒,媽喜歡你,媽愛你。”女人說着便要吻向少年精致的側臉,卷情舒轉頭避過,不再言語。
幾個混混心知這女人再說下去絕對壞事,忙拉過那發瘋的女人,看着卷情舒,“你殺了人你知道嗎?殺人償命你知道不知道?”
卷情舒淡漠的望着他們,“我是未成年人,你們知道嗎?我十四歲你們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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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成年人犯法也要判刑的。”一人壯着膽子說道。
“嗯,那就一起判吧。要死我們一起死。”卷情舒說着從椅子上站起身來,舉步走到那人面前,“你踹我的那一腳,直接讓我脾髒破裂,我不知道我能做什麽工作,但我知道,但凡累點的事情我都不能做。”卷情舒望着眼前的男人,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明明一直以來都是你要我死。”
卷情舒又走到另一個大胡子男人面前,看着比他高半個身子的男人,靜靜的承述,“還有你,你那支匕首紮得有多深我相信沒有人比你更清楚。”
卷情舒又走到下一個男人面前,那個男人坐在椅子上,卷情舒居高臨下的看着他,“你那一槍,若再偏上兩寸,我便不需要再站在這裏看你們颠倒是非。”
卷情舒望着眼前的這群小混混,他的聲音淡漠平靜,又帶着無力的沙啞,“你們誰敢說自己沒打過我?他要殺我卻被我反殺,我有何錯?倒是你們,群毆未成年人,買賣人口,殺人滅口,這一樁樁一件件,哪個不是重罪?你們從那女人那裏買下我是要我去做什麽你們自己心裏清楚。扪心自問,你們一群人圍着一個小孩打,你們有沒有想過那個小孩會被打死?”
卷情舒冷淡的眉眼更顯淡漠,又帶着幾分空茫,“從來都是,你們欠我啊。”
小混混在卷情舒這裏敗下陣來,便又把希望寄托在那女人身上,女人受了威脅,跪跑兩步抱住卷情舒的腿,“情舒啊,他們只是讓你上班,沒讓你幹壞事,況且還有錢拿,這麽好的事兒去哪裏找?你便順了他們的意,好嗎?”
卷情舒垂眸看着女人醜陋的樣子,聲音無力而暗啞,“媽,我除了一張臉,我還有什麽?他們讓我去做什麽,他們還能讓我去做什麽?媽,我照顧了你和爸這麽多年,你就要這樣對我嗎?”
“情舒呀,什麽工作不是掙錢,能掙錢就是好工作。從小喜歡你的女孩子就多,那麽多女孩子喜歡你,還願意給你錢花,有什麽不好?媽也喜歡你,媽也願意給你錢花,不挺好的嗎?”
卷情舒淡漠地看着眼前的這個女人,失了聲音。
女人覺得少年又像以往那樣心軟了,纏了上來,抱着卷情舒的腰不撒手,“跟媽回去吧,你長這麽好看,有的是人喜歡你,有的是人願意給你花錢。”
卷情舒推開女人,拿過冷鋒手中的犯案記錄,上面有整整兩頁的不良記錄,全是卷情舒的。
卷情舒把那長長的犯罪記錄放到女人面前,“媽,我的人生沒有未來。”
女人望了一眼長長的罪案記錄,擡眸困惑不解地望着少年,這不是他熟悉的溫吞少年。
“沒有人會愛我的。媽。”少年又說。
望着卷情舒冷淡的眉眼,女人不由後退了一步,她知道她這些年做的事已經讓她不只是一個壞母親,她已然成為一個毀掉卷情舒整個人生的惡魔,她不由怯怯地說,“情舒,你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你怎麽了?情舒,我是你媽呀。”
“這些年,你和我死去的父親都做了什麽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才對吧。家裏什麽都沒有,連一粒米都沒有,你們便逼我去偷去騙,但你們花光了我所有的錢,卻不給我飯吃。母親,你忘記了嗎?父親打你的時候,是誰抱着你替你被他打?那你又記不記得你把高燒四十度的我扔進雪裏裏,讓我自生自滅?”
女人緊緊抱着少年的腿,哭泣道,“情舒,媽媽錯了,媽媽知道錯了,媽以後一定對你好,媽愛你呀。”
“愛我?”少年的眸中愈發空茫,“媽,你可有一天把我當作你自己的兒子?”
卷情舒望着地上的女人,“媽,我是一個前科累累的慣犯,一個長期被打的病人,一個沒上過幾天學的半文盲,媽,我該怎麽活着?”
女人不安地轉移話題,“那麽多女孩喜歡你,你可以活得很輕松。”
“輕松?有多輕松?”卷情舒望着女人漆黑的發穴,平靜說道,“喜歡我的人,給我錢的人,大抵是都不再把我當人了。”
“媽,你還不知道吧,”卷情舒把手邊的欠條遞給女人,“媽,我未滿十八周歲,是限制行為能力人,我簽的欠條,這幾千萬的債務,都是你的,媽。”
女人愣了愣,嘴裏喃喃念道,“不可能,這不可能,明明是你簽的,怎麽會讓我來還?”
女人抱住少年的腿,“你是騙我的是嗎?情舒,你說的你替我還的,所有人都能作證,這裏的人都聽到了,情舒,你說你替我還的。”
卷情舒淡漠地看着她,不再出聲。
“情舒,情舒,你救救我呀,救救我呀,他們會殺了我的,他們真的會殺了我的。”
卷情舒淡漠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女人,眸中一片平靜。
幾千萬的債務讓女人發了瘋,她冷冷地盯着卷情舒,像一條滿身毒液的蛇,“林情舒,我養你這麽大,你就該替我還債,伺候我。”
卷情舒看着女人,“媽,我不姓林,我不叫林情舒。媽,你的親生兒子那麽有錢,你怎麽不去找他?”
女人明顯的退縮起來,口中喃喃道,“不能找,不能找,我兒子那麽優秀,我怎麽能去找他?我怎麽能去害他?都怪你,林情舒,你要有我兒子一半優秀,我也不會像現在這樣一無所有,林情舒,你就是個垃圾。”
女人說完又覺得自己說錯話了,抓着卷情舒像抓着她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情舒,情舒,你救救我呀,我不能去找他,他那麽優秀,那麽有錢,長得還俊俏,我怎麽能去毀了他?情舒,我不能找他,現在只有你能救我,你救救我啊,情舒,我知道有人喜歡你,我去找那個人,她會給你錢的,你替我還債呀,情舒。”
“你再落魄都不會去毀了自己的親生兒子,所以你就毀了我,把我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媽,我從四歲開始照顧你,我照顧了你十年,你就是這樣對我的。”
女人見求着沒用,臉上現出幾分陰狠,她僅有的神智也因為親生兒子被威脅而消失殆盡,她徹底撕破了溫情的假面,露出冷酷的心腸,她伸出巴掌狠狠地打在卷情舒的臉上,“林情舒,你要識識務,你再冥頑不靈,是要吃苦頭的。恐怕你還不知道吧,有個有錢的老板看上你了,給了我很大一筆錢,我本來收了錢不準備給他打電話,現在你既然這般不識好歹,我領了你回去就給那老板打電話。”
女人說着就拽起少年的胳膊往外沖去,少年抽不出自己的手腕,擡腿踢向女人的膝窩。女人吃痛倒地,少年抽回自己的手腕,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女人見這個便宜兒子已經長大了,已經不是她能随意拿捏的了,便又弱了聲音,乞求道,“情舒,你已經成這樣了,你這樣的人生還有啥前途,那麽長的罪案記錄,還有你這一身的傷病,情舒,你已經毀了,你都已經這個樣子了為什麽還要計較那麽多呢?你再受幾年苦就能救救媽,你只需要再受幾年苦,就幾年。”
“那你讓你自己的親生兒子去受這苦,如何?”
“你這樣的人渣怎麽能和我的兒子比,我告訴你,他是龍,他是飛在天的,而你,什麽都不是。”
“所以,你讓你飛升成龍的兒子救你吧。”卷情舒淡淡地說道。
女人一反她瘋巅的病态,站起身來,平生第一次像一位真正的愛子之母,卷情舒顯然是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她怕卷情舒會威脅到她親生兒子的人生。她居高臨下的看着少年精致的面容,她把那罪案記錄扔在卷情舒身前,“情舒,你犯了多少事兒你自己心裏清楚,現在這卷宗上恐怕還要加上你的殺人記錄。情舒,你沒上過學,你連字都不識。情舒,你是不是自己花錢去檢查過身體?醫生打來的電話是我接的,他說你活不過三十歲。情舒,你唯一剩下的這張臉,你不用它來賺錢,那這張臉留給你的,也只會是災難。情舒,你永遠都只能是林情舒,爸媽是濫賭鬼濫毒鬼,因為只有這樣的父母,才會認你做兒子。情舒,你這樣的人,有哪個家庭會認你做兒子,給自己的人生留下污點?情舒,你想拿回你的人生?我告訴你,不可能。”
卷情舒淡淡地看着女人,這個從來沒有母親樣子的女人第一次有了母親的态度,“媽,你說的,我一直都知道啊。”
時間有很長一段的留白,大家都失了聲音。
卷情舒有些脫力,他擡頭看着冷鋒,說,“我是自衛殺人,就是這樣。”
冷鋒只是看着少年,眉頭微蹙,不知所想。
小混混們也知道這事兒做得肯定讓上頭不滿意,但再呆上去只怕自身難保,便拉着邋遢女人出了警察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