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謝肖珩在宮人的擁簇下大步離開,小馮子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院口才敢靠近林忘,林忘身上裹着被褥,脖子上有着青紫的痕跡,眼角哭得發紅,頭發淩亂的披在身上,他看着看着覺得好像下一刻,林忘就會脆弱得散掉。
小馮子哽咽的喊,“公子……”
林忘深深吸入幾口氣,顫抖道,“準備沐浴。”
小馮子年紀小,掩蓋不住自己的情緒,用手擦了擦濕潤的眼睛,應聲跑了出去,腳步慌亂得好像随時會摔倒。
林忘望着他匆忙離開的背影,緊緊抓着被褥的手驟然沒有了力氣,他連眼淚都流不出來了,有看不見的恥辱狠狠的釘在他身上,往後無論他如何努力都無法去除。
——
連着幾日,謝肖珩都往林忘住着的閣樓來,他将貢品一樣樣在林忘身上試了個遍,林忘多少次想要控制自己的心緒,卻在藥物的控制下喪失自我,有時候他恢複一絲清醒,又會被謝肖珩的動作撞得失去了七魂八魄,陷入情/欲的泥沼中無法自拔。
在這樣高強度的性、事下,林忘的身體到底不堪重負,病來如山倒,謝肖珩第六天倒閣樓的時候,林忘已經病得不省人事。
老太醫給林忘把了脈,端詳着年輕帝王不悅的神情小心翼翼的道,“陛下,公子身子虛,房/事不宜過烈……”
瞥見謝肖珩兩道眉蹙起來,緊忙又說,“自然,只要好好調養也無大礙。”
謝肖珩看一眼躺在床上毫無意識的林忘,又回想起這些時日做得确實是過火了些,他只是想給林忘一個教訓,讓林忘記着這些懲罰乖乖聽話,還不至于将人往死裏折騰。
他輕咳一聲,大發慈悲道,“行了,朕會注意,該如何調養便如何調養吧。”
謝肖珩話落拂袖而去,常恩在外頭侯着,一見他出來連忙迎上去,壓低聲音,“陛下,宋老将軍求見。”
謝肖珩眼神暗了暗。
宋老将軍便是謝肖珩的外祖父,先皇後的父親鎮國元老宋江,謝肖珩祖父在位時,他保駕護航,為皇帝打下半片江山,後又将女兒宋芸許配給先皇,手握兵符,在朝中自是位高權重。
先皇後宋芸去世後,謝肖珩雖貴為太子,卻不受先皇待見,便轉而投靠了宋江。
Advertisement
若沒有宋江協助,謝肖珩未必能坐上這帝位,但謝肖珩同時也知曉,他這個外祖父野心勃勃,表面輔佐他登位,實則要他當一個傀儡皇帝——未免癡心妄想。
謝肖珩神色自若,他既能坐上這帝位,便不會再受任何人的脅迫,他沉了沉嘴角,“讓外祖父在養心殿侯着,朕即刻便見他。”
謝淳羽也好,宋江也罷,誰敢再觊觎他這個位子,便休怪他趕盡殺絕。
——
林忘燒了整整一宿,整個人像是在水裏走過一遭,渾身都汗津津的,汗一出,氣色也便好多了。
他在林府時就小病不斷,就連科舉時也因病落榜,本就已經習慣這副破敗的身體,但到宮中一月多,竟是發了好幾次高燒,折騰得憔悴了好幾分,本就瘦削的臉頰更是凹下去,仿佛風一吹便會倒地。
好在還有個有情有義的小馮子悉心照料,白日伺候他喝藥,夜裏也不敢懈怠,常常起夜來給林忘掖被子,加之太醫院的藥都是頂級,約莫到了第三日,林忘就好了個七七八八。
但身體好了,他依舊是郁郁寡歡,小馮子想了很多法子逗他開心,一時要陪他下棋,一時跟他說外頭花圃的什麽花又開了,但效果并不佳。
林忘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靡着,但他也是因禍得福,他生了病,謝肖珩自然不會再踏入他此處,只可惜,連續幾日的噩夢讓他一時之間無法走出來。
他一得閑,腦海便忍不住浮現夜裏被謝肖珩掌控的場景,他恨那樣的自己,卻又無力改變現狀。
仿佛有一條巨大的繩索勒在他的脖子上,越來越緊越來越緊,指不定哪日奪走他的命。
林忘是想過自盡的。
謝肖珩對他毫無半點情分可言,縱然他死了對謝肖珩來說也是輕飄飄的事情,他不過一個無名小卒,謝肖珩拿林家來威脅他,可若他死了,謝肖珩未必會遷怒林家。
這個念頭一旦冒了尖,便如雨後春筍在心裏瘋狂滋長,他開始整宿整宿的睡不着,即使是睡着了,也會在夢裏見到那雙令他心驚膽戰的丹鳳眼,連在夢裏他都逃不掉。
林忘自認是堅韌之人,母親因生産而去世,獨留他一人在偌大的林府跌跌撞撞長大,父親林成從未拿正眼瞧他,主母張氏更是沒少在暗地裏苛責他。
好不容易熬到科舉,期盼出人頭地,一場突如其來的病卻将他的希冀打碎,他經歷了這樣多,原以為便是再磨難之事也不能将他壓垮,卻怎麽都沒想到,在臨近下聘禮之時,被當今聖上召進了宮中,成為了籠中任人擺布的金絲雀。
一樁樁一件件,林忘禁不住想,他上輩子是做了什麽十惡不赦之事,上天才要他在這輩子盡數奉還。
外頭一道極響的雷劈下來,嘩啦啦下起了大雨,夏雨最是來勢洶洶,瓢潑大雨仿佛要将這世間都淹沒。
漆黑的屋裏,林忘睜開眼,他如同枯木一般在床上躺了許久,聽着外頭的雷聲雨聲,心中卻從未有過的平靜。
常言道,大丈夫能伸能屈,但他已經看不到路的盡頭,不如一了百了,再不受這些屈辱。
林忘下定了決心,将今日故意打碎的瓷碗碎片從枕頭下摸到手心,稍一用力,尖銳的瓷片便刺傷了掌心,流出鮮豔的血來。
他萬念俱灰,只求一死保留最後的尊嚴,又是一道閃電襲過,刷的照亮了漆黑的屋子,與此同時,屋子的門悄悄被人打開,林忘驚得猛然轉頭去看,接着一閃而過的亮,與門口的小馮子對上了目光。
小馮子手中拿着蠟燭,走進來看,才看清林忘手中拿着的東西,吓得尖叫了一聲摔了蠟燭撲過去奪林忘手中的碎瓷片。
林忘驚魂未定,他在鬼門關走了一遭,手上火辣辣的疼,渾身卻冷冰冰,反應過來,他近乎呵斥,“把東西給我。”
小馮子手掌心也被劃出了一道口中,他吓得臉色煞白,若不是他這幾日擔憂林忘受涼,每晚都要起夜給林忘掖被子,明日他看到的或許只是一具不會呼吸的屍體,他越想越怕,用力的把瓷片丢遠了,繼而哆嗦着把屋裏的蠟燭點亮。
林忘如同一個死人般坐在床上看着小馮子,小馮子急得快要哭出來,“公子,你為什麽要做傻事?”
林忘聞言凄厲一笑,反問,“難不成我便永遠要過這樣的日子麽?”
心甘情願被人當做玩物禁锢在這宮中,他做不到。
小馮子因他的質問洩了氣,眨眨眼睛哭着道,“那也不能尋死啊。”
他越說哭得越厲害,竟然肩頭都在抖動。
林忘見他如此,嘆了口氣,說道,“我在這宮中過得如何,你是知曉的。我死了以後,你便同陛下說,我是趁着夜裏無人時自盡的,想必陛下再如何暴戾,也不會責怪于你。”
小馮子狠狠吸了幾口氣,“公子一心求死?”
林忘緩慢而堅定的點了點頭。
小馮子慢慢挪到林忘面前,擦幹眼淚,又左右看了看,終于鼓足勇氣道,“那如果奴才有辦法讓公子出一趟宮門,公子也要尋死嗎?”
窗外的雨聲越來越大,林忘在模糊中聽見這句話,猝然收緊了十指,就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灰暗的幾日的眼神也終于有了些許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