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節下課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徐素低着頭，說了一句“好”，等到趙藍走到講臺上，才敢把頭擡起來，周圍還是一片安靜，可是同學的眼神已經都集中到了講臺上了。
徐素吃驚地瞪大眼睛，看到趙藍身邊站着的那個穿着鵝黃色長裙、長發披肩的美麗女孩。
佟佳顏。
“佟佳顏。”趙藍的聲音和徐素心裏的聲音同時響起，她的臉上帶着微笑，完全不見剛才的戾氣，“她是別市的轉校生，成績一直相當優異，和我們二班的同學一起奮鬥接下來的大半年。”
佟佳顏的笑容很溫柔很大方，她簡短地做了一個自我介紹，然後趙藍安排她坐在原來鄒廣的位置，和穆雅倩做同桌。
第一節課一下課，徐素就跑到佟佳顏那裏，興奮地和她說：“你什麽時候決定轉過來的？上個月寫信也沒說啊！”
佟佳顏“嘿嘿”笑了聲，說：“我想給你一個驚喜嘛。”
看到這個場景，旁邊的穆雅倩疑惑了，問：“怎麽，你們倆認識啊？”
“我和佟佳顏從小就一起玩，幼兒園到小學都是好朋友。”徐素笑着解釋，然後擡頭看了看手表，“趙藍讓我去她辦公室挨批呢，哎佟佳顏，怎麽你來的第一天就看到了我出醜……不說了，我先閃了啊。”
據佟佳顏後來的話說，她轉校是因為媽媽的病很嚴重，在C市這樣的大城市比較容易治。佟佳顏的媽媽心髒一直不好，很多年了，時不時就要進醫院，徐素很擔心，說放學後和她一起去醫院看看。
“不用了啦，我媽媽剛動了個手術，醫生說要休息，不要見訪客。”
“那你現在住在哪裏啊？”
“離學校有點距離，開發區那，房租比較低，我爸在這裏的工作也沒确定下來，現在是用錢的時候。”佟佳顏因為家庭的原因，從小想法就比較成熟，這和徐素那種成熟又是兩種概念，徐素和她做了這麽多年朋友，自然了解。
“你有什麽要幫忙的就告訴我，我爸總是念叨呢，好久沒有看到顏顏了，也不知道她怎麽樣了……”
佟佳顏的臉上露出幹淨純美的笑容，她摟了摟徐素的脖子，說：“你真好。這麽多年你和叔叔幫了我們很多了，我爸媽說，都不知道怎麽報答你們。”
之前，佟佳顏爸爸的工作是徐天介紹的，媽媽醫院裏的主治醫生是徐天的高中同學，他們時不時經濟拮據，徐天也是費心費力，從來都不計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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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嘛說這些啊！也不想想你從小給我抄了多少份作業！”徐素哈哈大笑。
佟佳顏忽然憂心地擰起秀氣的眉：“徐素，說到這件事，我和你說，現在初三了诶，可不能和小學一樣了，我打算考實驗高中，你努力，我們一起好不好？”
這些天來已經是第二個人和徐素說這件事，佟佳顏從小成績就很好，好像到了初中後也是名列前茅的，雖然可能比不上周宸一，但是絕對是可以俯視徐素的。
不知道為什麽，聽佟佳顏說起這話時，徐素就沒那麽心虛和反感，她甚至笑着回應，說：“好，我盡力。”
午飯兩個人一起在食堂吃，徐素給佟佳顏多打了幾份小吃，熱情地推薦說哪個哪個就是上次她在信裏說的那個很好吃的，佟佳顏就這麽看着她，臉上始終挂着淡笑。
“我遠遠望過來就看到一大堆吃的，徐素，你發財了啊？”林江突然出現，坐到了徐素旁邊，放下餐盤，毫不介懷地夾了一個生煎就往嘴裏塞。
“喂喂喂！我又不是給你吃的！”
林江翻了個白眼，嘟囔着“不是這麽小氣吧”，一邊擡頭看了看對面長發飄飄的佟佳顏，愣了愣，說：“同學很面生啊……”
“主要是你對美女記得都很熟吧？”徐素“呵呵”笑了笑，然後給他們互相做了介紹。
林江反應倒是稀疏平常，還是照常和徐素聊天打趣，一半的小吃都是他吃的，徐素咬着牙說：“明天你請！”
“瞧你那小氣樣！我還差你這些東西？我請就我請！我下周搬家，我爸同意我辦個派對，你們都過來吧。”
佟佳顏還在猶豫，徐素摟住她的胳膊，說：“不去白不去。”
佟佳顏的空降很快在實驗中學掀起一股不小的風潮。主要是她長得極為漂亮，學校裏好看的女生，如丁寧、徐莓莓這種也不少，不過，像佟佳顏這麽美的，還是沒有的，而且佟佳顏性格很溫和，脾氣很好，對誰都是一副軟軟糯糯的樣子，男生們對她的評價相當高。
不過女性善妒，特別是徐素班裏的那群。她們簡直拿出了當年對待穆雅倩的那種态度，一致對外，始終不讓佟佳顏融入。李媛媛還和徐素說過：“你怎麽總是和我們反着幹啊。以前是穆雅倩，現在是佟佳顏。”
現在她們初三了，李媛媛在女生中極有號召力，說話也不像當時那麽小心謹慎了，有什麽直接就說什麽，再者她也知道徐素是什麽樣的人，她絕對不會去搬弄是非的。
“我和佟佳顏從小認識，她人真的很好，你們以後一定會很喜歡她的。”
李媛媛撇撇嘴，搖頭：“不行不行，我一看到這種小白兔就受不了。看她的一舉一動，感覺就像戴了張面具，假。”
徐素對于她們對待佟佳顏表現出來的敵意也很無奈，佟佳顏這麽聰明，自然是知道的，她總說無所謂，從小都習慣了——“只要有你就好了啊。”
徐素邀請佟佳顏晚上到家裏來吃飯，進門的時候看到周宸一也正好踏進家門，兩人默默對視了一眼，誰也沒打招呼，周宸一瞟了一眼佟佳顏，神情還是淡然。
徐天做了一大桌子菜招待佟佳顏，席間喝多了還不停地說，應該讓佟佳顏的爸爸一起過來的。佟佳顏解釋說是因為爸爸要照顧媽媽。
“我和素素說了，等這周末帶她去看看你媽媽。”
佟佳顏的表情有些尴尬：“徐叔叔，我媽媽剛動了手術，這已經是半年來第三次了，她心情不太好……”
“好好好，那我們就先不去了啊。”徐天說着，喝了口酒，“現在你又和素素在一個班了，如果有什麽需要素素幫忙的，就只管說，學習上也幫着點素素。這丫頭平時沒心沒肺的，其實內心裏還是想考實驗高中的。”
徐天這是喝多了才說這話，徐素卻覺得心被戳了戳，猛然一緊。
爸爸，其實早就看穿了一切。她的那些小心思，在他眼裏，不值一提。
徐素心虛的看了一眼笑得眉眼彎彎的佟佳顏，趕緊去扒碗裏的飯。
吃完晚飯徐素和佟佳顏到她房間裏去玩，徐素的房間很寬敞，床又大又舒适，佟佳顏有些羨慕地說：“徐素，這裏真好。”
“還……不錯……”佟佳顏的話竟讓她感到有些難堪和羞恥，好像把自己所擁有的這一切展示在她面前是一種卑劣和過錯。
上天對佟佳顏特別不公，她那麽優秀、完美的女孩，卻要承受家中的壓力和苦痛，讓她不能自由自在、無憂無慮的成長。
佟佳顏坐到徐素的電腦前，摸了摸眼前有一個炫酷的外星人圖案的電腦，說：“真漂亮。我聽說這個牌子的筆記本很貴的，你新買的？”
徐素摸摸後腦勺，點點頭：“嗯。這個本用來打游戲。我爸讓他從前的學生從國外帶回來的。”
佟佳顏似乎想到了什麽，長久地陷入沉默。
“佟佳顏，你沒事吧？好像這次再見到你，覺得你不開心。”
“我沒事的。就是家裏的一些事，你也都知道的，我習慣了。”
佟佳顏勉強地擠出一個笑容，徐素看着心裏滲得慌，可惜自己能力有限，沒法幫她解決這些問題。徐素記得小時候有一次放學後，她去佟佳顏家裏玩，結果剛開門，就看到佟佳顏媽媽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當時兩人還剛上小學，什麽都不懂，當時就瞎懵了，佟佳顏跪倒在地上抱着媽媽大哭，徐素就在一邊呆着，沒有人第一反應是叫救護車，直到鄰居聽到佟佳顏的哭聲趕過來，才叫了急救。
佟佳顏真的是一個很不容易的姑娘，她爸爸要賺錢養家，而她要兼顧好好學習和照顧媽媽的重任，随着她慢慢長大，她做得越來越好，但是這并不代表這些事對于她來說越來越容易。徐素平均每個禮拜和她通一封信，信裏交流一下各自的情況，佟佳顏也很少訴苦。
徐素知道，佟佳顏和其他人所認定的她不一樣，她外柔內剛，要堅強許多。
不是所有人在她那樣的境遇下都會做得那樣好的，佟佳顏比很多人都值得敬佩。
☆、逃課風波
徐素自從期中考試完全敗北，排名下滑到三十名開外後，整個人就完全頹廢了。
佟佳顏考了班級第一名，年級第三，數學考了滿分，讓所有人都大跌眼鏡，給了那些之前唧唧歪歪說“長得漂亮的女生大多無腦”的女生一個響亮的耳光。
趙藍第無數次當衆批評徐素，還說她和佟佳顏是好朋友，卻一點都沒有學到她好的方面，讓佟佳顏多多熏陶一下徐素。
有一天中午吃飯的時候，徐素偷偷拉着佟佳顏鬼鬼祟祟地要她幫個忙。
“你要逃課啊？”佟佳顏聽到徐素的話大吃一驚。
徐素做手勢讓她小聲點，然後尴尬解釋：“我就逃一次啊。這個電競比賽有小範圍的選拔性質，我現在才十四，遠不可能參加大比賽，這次機會難得啊……”
徐素解釋了一大堆，佟佳顏也沒怎麽聽懂，徐素懇求了很久，她終于答應幫忙向趙藍撒謊。佟佳顏現在很得趙藍的心，她說的話，趙藍一定相信。
結果徐素像往常一樣，準時準點回到家，面對的卻是徐天反常的鐵青的臉。
她連門都沒來得及關上，就聽到徐天隐忍的，卻飽含怒意的聲音：“徐素，你下午去了哪裏？”
徐素定了定神，心裏一邊琢磨着是什麽情況，一邊想，這個時候，千萬不能慌了神，于是她臉不紅心不跳地說：“我不舒服，去了醫院，我讓佟佳顏和趙老師說的。”
“病歷卡呢？”
徐素聞言張了張嘴，然後低下了頭。
“我真沒想到，你會騙我！”徐天站了起來，聲音飙高，額頭青筋爆出，“我從小就對你沒有什麽要求，只想你快樂無憂無慮地長大，但是我沒有允許過你撒謊騙人！你考得不好，我哪次說過你了？你不愛學習，愛打游戲，我給你買最好的電腦；你被老師批評，老師打電話給我，我給你找借口圓場。因為我希望你成為一個不一樣的孩子，就算在體制外，也能夠突破自己獲得與衆不同的成長經歷的好孩子！可是你看看你現在所做的！逃課，撒謊，被揭穿了面不改色？！我只能說，我對你太失望了！”
打徐素記事起，徐天從來沒有發過這麽大的火，徐素知道事情大條了，而且本來就是自己做的不對，剛想說什麽承認錯誤道個歉，周宸一的聲音忽然在身後響起，帶着一點遲疑：“徐叔叔，發生什麽事了？”
徐素為周宸一的智商感到有點着急，他這個打岔打的很沒有道理，很假。徐天收了收脾氣，對着周宸一說：“徐素做錯了事，我要好好批評她。宸宸，這件事和你無關，你先回去，這件事解決了，回頭再邀請你過來玩。”
徐素回過頭去看了看周宸一，他也看了她一眼，眼神很匆忙，但是帶着隐隐的擔憂，然後他便走進了自家的家門。
這件事後來以徐素發誓在中考結束前再也不碰游戲告終，其實徐天本來沒想過到這麽嚴重的地步，不過徐素和他坦誠了很多，最近确實是頹廢了，也是自己不好。她過于任性了。
每個人都有任性的資格，但是做人應該有底線。
傍晚的時候周宸一來敲徐素家的門，這是他們吵架後第一次正式的交流，周宸一手裏拿着一盒雪月餅，表情有些別扭，故作無所謂地說：“喏，我爸讓我給你的。”
徐素接了過來，說了句“謝謝”，等着周宸一轉身離開，可他保持着單手撐在門框上的動作，就是沒有動靜，直愣愣地看着她，徐素心裏有點發毛了。
“還有什麽事嗎？”
“你還好吧？”周宸一終于把這句話問了出來。今天徐天訓斥徐素的聲音很大，他是完全聽到了的，他也很意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一回到家就打電話問了問林江，據林江說，是徐素逃了一下午課去打游戲，整個年級都知道了。實驗中學校紀嚴明，這種事情是絕對不允許發生的，發生了也絕不會姑息。
周宸一坐不住了，看到家裏的雪月餅，心一橫就去敲徐素家門了。
徐素搖頭，繼而問他：“你都知道什麽了？”
周宸一把林江說的話都告訴了她，然後徐素也把事情的原委對他說了一遍。
聽完她的話，周宸一皺眉，問：“你有去聯系過你那位同學嗎？”
“算了，事情都發生了，到底怎麽樣都不重要了。我确實是有錯。”徐素垂眸，低聲說，“包括之前的事情。你說的也沒有錯，我一直在逃避實驗高中這個艱難的目标，不肯好好努力。你和我爸爸說的才是對的。我在辜負我爸爸對我的信任。還有你的希望。對我來說，其實太沉重了。”
“好了，我說完了。你回去吧。”
“那……你還生氣嗎？”周宸一小心翼翼地問着，那個樣子好像生怕吓着了她。
“我沒有生你的氣。就是不敢承認現實，所以一直不和你說話。”她抿了抿嘴，可臉上始終沒有露出從前那樣毫無負擔的笑容，周宸一有點心塞。
“我也……沒有怪你……”周宸一把手臂從門框上放下，單手插在口袋裏，微微弓着背，低頭看着她，“那天，我說的話太重了。其實我真正想說的是……”
周宸一的臉可疑的泛紅，話還沒有說完，徐素家的電話忽然響起，徐天出去了，徐素匆忙地說了句“我先去接電話”就跑進門了，留下周宸一一個人在原地發呆。
電話是佟佳顏打過來的，為了和她解釋逃課事件。
“對不起，徐素。我本來确實是要和老師說你生病的，可是在我說之前，趙老師先把我叫到了辦公室，很嚴肅的問我你是不是逃課去打游戲了……我猜她已經知道了真相，所以沒敢繼續撒謊……”
佟佳顏的聲音裏帶着哭腔，徐素趕忙安慰她說自己沒事的：“讓你幫我撒謊本來就不好。幸虧沒有拖累到你。”
挂斷電話後，徐素又跑到家門口，周宸一還保持着那個姿勢，一臉探尋地望向她，擡了擡眉，眼神清澈。
“佟佳顏和我說了事情經過。可能是我們說話的時候被誰聽到了吧。都過去了。對了，你剛才有話還沒說完？”
周宸一“啊”了聲，随即搖頭，說話有點結巴：“我都……忘了……應該……沒什麽的。我想起來再和你說。”
“好吧。”徐素沒有想太多，和他再聊了幾句，就分別了。
所以，他們這樣，算是冰釋前嫌了嗎？
可是，不管是周宸一，還是徐素，總覺得還是有哪裏怪怪的，好像因為那場莫名的争吵，他們之間的一些東西，就那麽悄悄地變了，他們抓不住那一點微妙的感覺。
第二天去上課，徐素自然是免不了衆人的紛紛側目，趙藍面無表情地帶着她上了一趟教導處，在長達一個上午的狂轟濫炸後，年過半百的教導主任終于放她走了，徐素離開的時候碰到了隔壁三班的幾個很調皮的男生，垂頭喪氣的樣子，想來應該會和她有同樣的命運。
徐素覺得這種感覺很奇怪，她從不鄙視那些不好好學習的貪玩的同學或者成績差的同學，相反，她很理解他們，并且帶着一種同理心，可是此刻，一旦發現自己竟和他們處于同一種位置，有種恐懼就從心底冒出來，像汩汩泛出的毒泡泡。
她仿佛透過他們看到了以後的自己。
然而她又清楚的知道，在走過的一牆之隔的另一扇門內，那個一直考第二的女孩和瞿逸陽、李霜，還有衆多尖子生一起，接受着校長和團委書記的接見，這是實驗中學每年的傳統，有望奪得中考狀元的學生會被寄予“特殊關懷”和“殷切希望”。
徐素想，周宸一如果不是被預招了，也會是在裏面吧，可是他比那些學生，甚至，更優秀，優秀許多許多。
她一方面為他感到由衷的高興，因為他是她最好的朋友，可另一方面，她又忍不住為自己感到難過。她難過的原因不是因為自己成績差、逃課被老師、家長批評，而是因為，她竟然有一天，會去介懷這些事情。
她曾經以為，只要爸爸不給她壓力，她就能走和其他孩子不同的路，能任性地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但是慢慢一路走下去，她的思維模式、行為方式，受到了越來越多的質疑和壓制，她開始覺得，周宸一說得其實一點沒錯。
她的不在意，只是因為她不敢在意，所以她只能逃避。
夕陽的餘晖下，徐素坐在操場的主席臺邊，遠遠地望着操場上踢着足球的不知是初一還是初二的男孩子，他們的臉上是年輕、張揚，好像沒有一絲憂慮的神情。她看着他們，恍惚間似乎回到了初一那年的那個冬天，雪花紛飛，她早早地交完卷，一個人看着漫天的雪花，然後紀凡出現了、周宸一也出現了。
徐素的記憶力不好，可是她卻清晰的記得，那時周宸一戴着的那個有點滑稽的絨線帽，還有……他帶着傻氣的笑容。
徐素覺得有點冷，吸了吸鼻子，突然很想他們。
林江在這時忽然竄了出來，大喇喇地坐到她旁邊，勾了勾她的脖子，笑嘻嘻地說：“不是吧徐素，你也會因為被罵了一頓心情不好？”
徐素笑了笑，搖頭。
他們都是那樣想的，覺得她什麽都不在乎，在競争如此激烈的大環境下，像個安然篤定的老僧。她忍不住想，是不是真的是自己給了他們這種錯覺？這種錯覺太強烈，以至于她連自己都要陷了進去。
林江是個很不錯的人，雖然嘴笨，但是還是耐着性子說了很多安慰她的話，盡管徐素已一再表示自己沒事。
聊到後來，兩人不知不覺地說到了一些周宸一的糗事，說得哈哈大笑，末了林江問徐素：“你真不生他的氣了？”
“這也是他讓你問我的？”
林江臉色一變，瞬間有點結巴：“哪……哪有啊……诶……其實周宸一也是關心你，他真的很擔心你的。比如說這件事吧，他昨天和我打電話說了好久，怕他勸你的話你聽不進去……”
徐素低下頭，看着自己的腳尖，嘴角彎起，輕輕地說：“嗯，我知道。”
林江也不說話了。
霞光打在他們的身上，那場景美得如夢如幻，站在不遠處的佟佳顏久久地凝視着他們，目光沉靜。
☆、派對風波
因為林江少了紀凡和周宸一這對夥伴，現在中午常常來找徐素一起吃飯，徐素還要和佟佳顏一起，幸虧佟佳顏不介意，林江也就厚着臉皮一直跟着她們。
林江因為長着一副好皮囊，在學校裏很受女生歡迎，基本上和哪個女生走得近了，那個女生就成為衆矢之的了，當然，除了徐素這種老僧入定似的人物，沒有什麽特別的槽點。可惜現在一同行動的還有一個美貌與智慧并重，秒殺衆女生的佟佳顏，局勢就馬上變了。
徐素感到壓力巨大，每每吃飯的時候，都覺得周圍人的眼光很奇怪。一段時間下來，她終于忍不住問：“林江，你的粉絲團這麽強大，還缺人陪你吃飯啊？”
林江白了她一眼，然而擠出賤賤的笑容：“嘿嘿，我看你是在我和佟佳顏兩個顏值爆表的人中間，吃不下飯吧？哈哈哈，你放心好了，雖然我的粉絲很多，但是……‘任時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
林江唱歌走音嚴重，但是有一種謎一般的自信，聲音響亮，引得旁邊的人紛紛側目。佟佳顏捂着嘴淑女的笑，徐素窘的不行，趕緊低頭扒拉餐盤裏的米飯。
林江幸災樂禍地歪着嘴笑，伸出食指戳了戳徐素的腦袋，再對着佟佳顏得意一笑。
明天，他們就要去參加林江的搬新家派對，林江人緣不錯，請了很多同學，男男女女都有，課外活動課的時候一堆人聚在走廊裏，林江大聲招呼着女孩子們穿的漂亮點——“穿的像男生的不許進來！”
被邀請到的女孩子們紛紛大笑，臉上帶着有些驕傲的神情。
徐素和佟佳顏正好走過，林江眼尖看到她們，擠出人群，跑到徐素身邊，鬼鬼祟祟地說：“記得提醒周宸一別忘了我交代他的事！”
徐素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疑惑地說：“什麽事啊？”
“什麽事你就不需要知道了！反正我的人生大事都在他手上了！”林江說完，拍了拍徐素的腦袋，然後跑開了。
旁邊站着的佟佳顏，看着他們，表情也有些茫然。
放學的路上，走着走着，佟佳顏忽然問徐素：“林江是不是對你有意思啊？”
這個問題讓徐素猝不及防，她睜大眼睛回望佟佳顏，說：“怎麽可能！你怎麽會這麽想啊！”
佟佳顏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就是有這種感覺吧……你們很熟，他對你也不像對其他女生一樣，很特別……感覺你們相處一點都沒有壓力。”
“是不一樣啊，因為他不把我當女生看嘛。他有好多好多前女友啊，林江覺得好多女孩子都是聰明活潑可愛。他人還不錯啊，我們從初一就認識了，也經常一起玩，我跟你說過的，以前還有周宸一和紀凡。”
佟佳顏“嗯”了一聲。她是常聽徐素說起那兩個神一樣的存在，可是沒有見過，所以在她眼裏，只有林江是真實的。
“你怎麽也和李媛媛她們那麽八卦啊？”
佟佳顏尴尬地笑笑，沒有再說話。
林江沒想到的是，徐素完全忘了提醒周宸一，而周宸一也把事情忘得一幹二淨。第二天放學後周宸一和紀凡出現在林江新家，林江伸長脖子往後看了半天也沒看見想見的人，瞪大眼睛問周宸一：“唐唐呢？”
周宸一這才想起來，林江從一星期前就交代自己把班裏最漂亮的女生唐唐帶過來，唐唐和林江也就一面之緣，但是據林江說，自己對唐唐是“一見鐘情”。可惜唐唐是預招班的高智商美女，怕用以前追女孩子的方法讓她讨厭，因而不敢急躁冒進，就打算趁這次搬家和她套個近乎，哪知道……
“你該不會也喜歡唐唐吧？”林江去掐周宸一的脖子，一邊罵他，“別否認！我可是特意讓徐素提醒你的！”
周宸一皺了皺眉，往林江的身後望了望，對一臉錯愕的徐素詭異地笑了笑，對林江說：“我忘了，徐素也忘了。”
林江因為這件事郁悶了半天，老大不高興的，徐素和周宸一道了半天歉都沒有用，整個一小孩子脾氣。佟佳顏知道原因後，也過去和林江說話，也不知道她說了什麽，最後林江居然笑了出來，整個人忽然正常了，徐素問她怎麽哄林江的，佟佳顏神秘地眨了眨眼，說這是秘密。
再後來一大堆人一起玩真心話大冒險，周宸一和徐素幫着鐘點工阿姨收拾餐盤，周宸一用不經意地語氣問徐素：“佟佳顏好像很聰明的樣子？”
“對啊，她從小成績就非常好，也很穩定。像她這樣聰明又漂亮而且這麽溫柔的女生真的不多了呢。而且佟佳顏她真的很厲害很懂事，她媽媽身體不好，她一直幫忙照顧家裏。反正各種事都能兼顧下來吧，從來沒見過她因為什麽事情就哭鼻子、不開心、一蹶不振什麽的。總之挺不容易的的。”
徐素的語氣裏滿滿是對佟佳顏的欽佩和誇贊，周宸一聽着有些索然無味。反正不知道怎麽的，他就是對那個漂亮的女孩子沒有好感。
那個女孩子确實很溫和有禮，對誰都是笑臉相迎的，可是那種态度和笑容，帶着刻意地逢迎讨好，端着小心翼翼的态度，看上去既虛假又可悲。一開始這只是周宸一個人的感覺，直到中途，他發現在別人都拿着飲料和食物談笑打鬧的時候，佟佳顏端着放滿食物的大托盤，在整間屋子裏游走着，像酒會的侍者一樣，詢問別人要點什麽。
她表現出來的成熟和過于懂事，都不像這個年紀的女孩該有的。徐素是個直腸子，周宸一稍微轉了個彎提了兩句佟佳顏，她就說了很多關于佟佳顏的事。
周宸一聽完了她的話，沉默了一會，忽然間想到了不久前徐素逃課那件事，正出神呢，身後突然傳來佟佳顏軟軟糯糯的聲音：“他們有人要牛奶，還有剩的嗎？”
“啊，有。”徐素說着，倒了一杯遞給佟佳顏。
佟佳顏接過杯子，秀氣的眉毛微微擰着，苦着臉說：“冷的呀。這天有點涼了，我把它熱一熱吧。”
熱牛奶用了一分鐘，周宸一跟着佟佳顏到了客廳。佟佳顏把杯子遞給原來一班的那個玩得很瘋的文藝委員，紮着高高的馬尾的女生，叮囑：“當心燙。”
“啊，燙的啊，那等涼了再喝。”那個女生說着就随意地放下了杯子，繼續嬉笑着玩真心話大冒險。
佟佳顏的臉色一僵，默不作聲地在一旁坐下，看他們玩。
這個年紀的少男少女，對異性總是有種好奇和難以言說的向往，抽到大冒險的時候，也總是挑最大膽沒有節操的項目來。一班那個長得有點像河馬的一臉痘痘的男生抽到了“讓在場任一天蠍座的女生親一下鼻子”的“福利”。
所有人都拍着桌子大笑，說誰親了誰就能快速瘦身了，因為那油油的大鼻子看着就讓人想吐……
“河馬，你這也太為難女同胞們了吧！”男生們紛紛這樣說着。
而女生們，則急着撇清自己不是天蠍座。
這個時候，有二班的人忽然指着穆雅倩說：“她是天蠍座啊！”
穆雅倩和二班女生關系一向不好，一聽這話就急了，氣急敗壞地站起來，掃了一圈周圍，仰頭說：“又不是只有我一個！佟佳顏也是啊！”
佟佳顏本來一直在旁邊發愣，她是個旁觀者，這個游戲本與她沒有任何關系，可就這樣突然被點到名，甚至在衆人的哄笑中，被推到那個滿臉漲得通紅的男生前，她感到一陣從腳底傳來的虛。
所有的人都看着她，她緊張的幾乎無法自制。雖然她想讨好所有人，想讓他們像喜歡徐素這樣喜歡自己，接納自己，可是，她不想通過這種途徑，就像一個小醜一樣。當他們玩得盡興的時候，沒有人邀請她一起加入；當他們遇到尴尬的情況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卻是她。
她感到徹頭徹尾的寒意貫穿全身。那些帶着期待、探尋、嘲諷的目光就像一把把刀子一樣刺入她的身體。
這個時候，徐素走了出來，她不明所以，笑着問了句“玩到哪裏了啊，這麽高興？”
“佟佳顏要親河馬！”
不知誰嬉笑着說了句，佟佳顏甚至沒有去看徐素剎那間變得驚異的表情，在衆人還沒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匆匆湊了過去，蜻蜓點水似的親了親“河馬”的鼻子。
所有人都當場愣住。
佟佳顏覺得全場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這一刻，她終于體會到“鋒芒在背”這個詞的意思。
好羞恥。
她疲憊地笑了笑，她猜自己的眼眶一定紅了。
她突然想任性一次。
“我還有事，先走了，你們玩得開心。”她說完，背着書包就匆匆離開了，留下一臉錯愕的衆人。
“什麽嘛，一點都開不起玩笑……”還是之前說話的那個女生，用無所謂的聲音說着，結果被周宸一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你們怎麽這樣啊！”徐素急了，就要出去追佟佳顏，結果被林江攔住了。
“太晚了，外面天太黑了，你呆着，我去。”林江說完，和周宸一交換了個眼色，抓起外套就去追佟佳顏了。
☆、近距離
佟佳顏跑了出來，走了沒多少路時，已經開始懊惱了。她想，自己終究是太任性了。腦子裏不停地想着屋子裏的人現在在怎麽讨論着自己，那些嘴巴很厲害的女孩子，本來就不喜歡自己，現在自己突然就拉下臉跑了，估計又多了一個槽點吧。
佟佳顏停下腳步，轉過頭，回望那棟亮堂堂的白房子，它的周身散發着光芒，太美麗，太不真切，那麽漂亮的房子，對她而言 ，卻是那麽遙遠。
她正要回頭繼續走的時候，忽然看見面前跑過來一個人影，等走近了才看清那是林江。他跑得很急，氣喘籲籲的，白皙的鼻頭有微微的汗珠，鼻梁高挺立體，昏黃的路燈打在他臉上，佟佳顏能看見他好看的鼻影。
她想，要是剛才親的那個人是林江，說不定她就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