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節下課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會覺得那麽難堪。可轉念一想，要是真的是他，又怎麽會輪得到自己呢。

她彎了彎唇角，問他：“你怎麽出來了？”

林江抓了抓腦袋，有點不好意思的樣子：“外面天這麽黑……”

他不願意把真實的原因說出來，也是為了她的面子。佟佳顏當然能猜到，怕又是徐素的意思。她總是那樣，扮演着所有人都喜歡的角色，貼心、穩妥、平易近人，又帶着一股不易察覺的冷漠，任何事都不會做的太過，分寸拿捏的剛好。比如和林江這麽出色顯眼的人一起玩，也不見其他女生有任何的不滿。

一個人不可能和所有人做朋友，贏得所有人的喜歡，可是徐素好像就可以。

“我沒什麽事，你回去吧。”

林江遲疑了會，眉頭皺起，伸手從她肩上拿下背包背在自己肩頭：“我送你回去。這裏不好打車，要到前面的公車站才有車。這段路不安全。”

他說完就往前走，走了兩步，發現佟佳顏沒有跟上他的步伐，疑惑地轉頭，看到她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腳尖，不知在想什麽。

一陣冷風吹來，她穿着單薄的裙子，毫不意外地抖了抖，卻還是保持那個動作。

林江走了過去，站到她身邊。他比她高了一大截，只能低頭望着她，無奈地嘆了口氣，問：“到底怎麽了？”

她許久不回答，過了會擡頭望他，他才發現她哭了，白嫩的臉龐上有兩行清淚，睫毛上也沾了淚珠。佟佳顏長得極美，哭起來的模樣讓人心疼。

林江有點急了，手忙腳亂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紙巾，直接塞給她：“你別哭了……他們就是開玩笑。大家都沒有惡意的……”

佟佳顏手裏拿着那包紙巾，卻沒有擦眼淚，淚眼婆娑的大眼睛望着林江，抿了抿嘴，輕輕地說：“我和你們是不一樣的。我再怎麽努力，也沒法融入你們。”

之後，林江和佟佳顏在路燈下的長椅上坐下了。今天的事情好像觸及到了佟佳顏心裏某一塊地方啊，人在脆弱的時候傾訴的欲望會變得特別強烈，林江又是個很好的傾聽者。本質上說，他和徐素有點像，都是那種很容易讓人卸下心防的人。佟佳顏因而說了很多，從她的家庭，從她不幸的童年，到慢慢長大，中間遭受的很多的苦痛，有些，甚至連徐素都不知道。

說完後，林江長久的沉默，佟佳顏的臉有些紅，突然意識到自己說太多了，可是，把長久積壓在心裏的話說出來的感覺，實在是太好。

“我太啰嗦了。”

Advertisement

“沒有。”林江的表情有些尴尬，“我就是覺得……挺意外的。我以前只是覺得，你話不多，有點內向。”然而今天，佟佳顏所描述的她的生活，完全在他的認知範圍之外。他家境不錯，雖然爸爸媽媽對他的期望遠高于他的能力，但是他的壓力并不大，也完全不需要為生計憂愁。

林江本以為，那些東西，都是大人要考慮的。

“你很厲害，很了不起。”

“沒什麽，都是逼出來的。不然能有什麽辦法。”佟佳顏撫了撫自己的額頭，苦笑，“你們在富裕的家庭長大的孩子，是不會理解我的。但是林江，你總會知道，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觸及不到的角落，存在着你完全沒法想象的生活，更別說理解。”

這一時刻，這句話在林江聽來極其震撼。他不會想到，要直到很多年後，他再次回想到這個夜晚，才會恍然明白，她眼裏和話語裏的無奈。而那個時候，他和她，已經經歷了無數的艱辛，閱盡了無數的人事。

教訓之所以殘酷，催人成長，是因為都是慘痛的經歷換來的。

林江有點心疼她。

最終他送她到了公交車站，看着她上了公交車才離開。佟佳顏說，她不是有錢人家的孩子，所以沒有那種偷懶怕麻煩就放棄公交車坐出租車的灑脫。林江沒法反駁她的話，“我幫你付錢”更是不可能說。人都有自尊心，林江雖然平時糊塗馬大哈，但是基本的情商還有。

自從那天晚上之後，林江感覺自己有了佟佳顏的一個秘密，和她親近了不少，三個人一起吃午飯的時候，佟佳顏的話也慢慢多了起來，只是似乎還是隔着一層似有似無的膜，兩人的關系始終趕不上林江和徐素的，而且是差一大截。比如說，林江今天打的飯菜裏肉少了，他會自然地夾徐素碗裏的，即使徐素會用勺子打他的手，即使，佟佳顏不喜歡吃肉。

佟佳顏對林江的感覺也不像從前那麽單純——徐素的好朋友，她覺得在自己和他說了那麽多話後，她在他面前就是透明的。

她是個極沒有安全感的人，因而希望，他在她面前，也是透明的。

可是，怎麽可能？要是這世上所有的情感付出和期待相互之間都是對等的，也就不會有這麽多的人性沖突，有這麽多的無奈與失望。

林江對佟佳顏，只是比往常多了一點點關心，甚至摻雜着同情，可佟佳顏怎麽都不會承認，他對她只是憐憫。佟佳顏是驕傲的人，而對于一個驕傲的人來說，最不需要的，就是別人的憐憫。

很快就是聖誕節。近年來，這個西方節日在中國開始逐漸流行起來，在實驗初中亦然。追趕潮流的男女生都早早地開始挑選聖誕禮物，準備聖誕賀卡，連徐素都不例外。

佟佳顏看着她歪着頭拿着黑筆認真寫賀卡的樣子，禁不住問：“你也寫啊？”

徐素無奈地笑笑：“沒辦法啊，我也覺得麻煩，可是大家彼此間送來送去，我也總不能光拿別人的吧。”

佟佳顏輕輕咬着唇，沒有說話。

她就沒有這個煩心事，因為沒有人會給她禮物，她也沒有禮物要送出，真要算的話，也就一個徐素吧。

徐素的面前有一堆花花綠綠的聖誕賀卡，她寫完後把賀卡裝進一個透明袋子裏，都沒有理好，然後把袋子放進書包裏。

這個時候，佟佳顏看到她書包內側的小袋子裏還藏着一張賀卡。雖然只露出了短短的一截，還是能夠看出，那張賀卡和剛才那些廉價的卡片不一樣。

——應該是送給重要的人吧。

徐素悄悄撇了撇那張卡片，白皙的臉蛋有點微微泛紅。

佟佳顏什麽都沒有說，徐素選擇不告訴她的事，她也聰明的不會問。回家的路上，她經過一家書店，在裏面給徐素挑選漫畫書當聖誕禮物。結賬的時候，忽然看到了書架轉角處的林江。

他的旁邊站着一班的一個高個女生，兩人說着話，過了會，那個女生走了，林江轉回了國外小說區。

“林江最讨厭讀書了，尤其是傳統的課內書，和那些東西有一點點關系的都不行。他唯一喜歡的書就是推理懸疑類的了。”

佟佳顏想起前天有意無意地和徐素探聽林江的喜好的時候，徐素說的這段話。她深吸了一口氣，臉上帶着完美的笑容，走到林江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江被她吓了一跳：“诶？是你啊！”

“你在看什麽呢？”佟佳顏裝模作樣地看了看他手裏的書的封面，驚嘆，“哇！《漫長的告別》？錢德勒的？真沒想到，你看這麽老的書！”

“你看過？”林江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但是眼裏卻是滿滿的驚喜。

“對啊，我很喜歡呢。推理的都喜歡，最喜歡東野圭吾。”

這世界上任意兩個人之間，都是有共同點的，就算很少，只要你想，還是能夠創造出來。佟佳顏是這方面的高手，只是從前的她太驕傲，她根本不屑。但是現在，對林江，一切就不一樣了。

林江極其單純，根本就沒有懷疑過佟佳顏故意找的共同話題和不純的動機，很快就和她熱絡起來。佟佳顏發現，之前她努力尋找的突破口，就那麽出現了，眼前這個如此受歡迎的王子一樣的男生，其實單純的像張白紙。

單純的另一種解釋，就是傻。

佟佳顏不傻，相反，她很聰明。她懂得和林江保持距離，偶爾晚上打電話交流一下最近看的小說，一開始确實是這樣，慢慢的，兩人也開始聊點其他的。中午的時間太短，徐素根本他們在校外還是這麽多交流，所以餐桌上，還是徐素和林江聊天，和以往一樣。

佟佳顏的心情逐漸變得明朗，她發現自己如此喜歡這種感覺，好像她和林江的事只屬于他們兩個人，那是一個他們構建的世界，那裏沒有徐素，沒有別的不相幹的人。他們呆在自己的堅固的玻璃房，可以看到這個世界，可是世界看不到他們。

但是，長年不安定的生活環境讓佟佳顏的安全感極度缺失，她覺得自己還需要做些什麽，來肯定自己內心的猜測。

☆、聖誕節

周宸一在新班級裏過得還不錯，他性格好，成績好，長得帥，是班裏的團支部書記，班裏的男生女生都很服他，聖誕節自然收到了很多的賀卡和禮物，甚至是林江很喜歡的為人高傲的唐唐，也紅着臉遞給了他一張卡片。

紀凡還是一樣的毒舌，對他冷嘲熱諷了一番後不忘擠兌他：“收到這麽多東西還不高興，是因為沒有來自自己最希望的人的吧？”

周宸一已經懶得和紀凡解釋，另一方面，其實紀凡說的沒錯。

周宸一希望徐素能和他說一聲聖誕快樂，只是一句聖誕快樂，甚至都不需要那種花花綠綠的卡片。自從他們上次吵架，更确切點說，自從他提前上了高中，就和徐素無意中拉遠了距離，而且是越來越遙遠，無論怎麽努力，都沒法靠近一點點。

說實話，他很難過。更難過的是，徐素好像一點都不在意。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聊天，偶爾在家門口遇到，說兩句話就彼此回家了，關于徐素的事情，他都要在林江那裏旁敲側擊才能知曉。

周宸一第一次羨慕林江，他每天和徐素一起吃午飯，可以離她如此近。

今晚是平安夜，林江和周宸一打電話的時候，無意中說道徐素送了他一張賀卡。——“徐素沒良心死了，我們這麽熟，給我的和給瞿逸陽的居然是一樣的！上面就‘聖誕快樂，徐素’六個字……哎，我說，她給你的一定是VIP級的吧……”

周宸一聽着他在電話那頭絮絮叨叨地沒完，臉上浮現了一絲苦笑。

他都不好意思說，他這兩天，連徐素的影子都沒有看到。這麽冷的天，他常常在陽臺上坐很久很久，卻始終等不到她。只能望着她房間的窗戶透出來的黃色的燈光，長久地發呆。

周宸一早早地做完了作業，破天荒地沒有鑽研課外的習題，也沒有看書。門外妹妹周毓雙的哭聲響亮，陳楓應該是抱着她在客廳踱着步，周宸一能清晰地聽到走路的聲音，他的心裏有一絲煩躁。

他想了想，披着一件厚外套，走到了陽臺上，坐在長椅上。

毫無意外，徐素不在她家的陽臺，房間裏的光看着還是那樣溫暖，但是離他那樣遙遠。周宸一無奈地揚了揚嘴角，擡頭，望着沒有星星的、漆黑的夜空，想到兩年前，自己也是這個姿勢，用懷念的口吻，興致沖沖地和徐素說着自己老家的事情。當時，她聽得很認真，歪着腦袋的樣子，純真而俏皮。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軌跡，人和人關系的變淡，不需要任何的理由。

外面的氣溫很低，周宸一覺得身上涼涼的，心也涼涼的。

他起身，準備回房。

然而就在這時，他隐約聽到了一陣歡快的樂曲聲，

是《鈴兒響叮當》。

聲音是從徐素那裏傳來的，而且越來越響，他錯愕地回頭，發現徐素的房門打開了。周宸一驚訝地睜大眼睛，費了好大的力氣，才發現那個聖誕老公公樣子的，就是她。

不僅是衣着，徐素的嘴上貼了白色的棉花，當成老爺爺的白胡子，鼻梁上架着很大的圓眼鏡，鏡片後的眼鏡大大的，圓圓的，裏面折射出溫暖的光。

她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對他笑得燦爛。

——“平安夜快樂啊周宸一！”

徐素扔給他一個袋子，周宸一打開袋子，從裏面拿出了一個紅通通的大蘋果。

蘋果散發着一陣濃郁的果香，耳邊是歡快的樂曲聲，他一擡眼，就能看見她的笑容還有燦若星辰的眼眸。她的臉好像比之前圓了點，但是在周宸一看來，依舊如此可愛。

周宸一不自禁地笑了。

這是他一生中，另一個美好的時刻。

“我以為你忘了。”

後來的後來，周宸一坐在徐素家的陽臺上，和她啃着涼涼的蘋果和熱熱的烘山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徐素說，她從來沒有當過聖誕老人，但是總想嘗試一下。她說：“我不會忘的。別人有的，你一定有啊。我就怕你這個沒良心的，提前上了高中飛黃騰達的，就不理我們這種後進生了……”

她的語氣分明是在開玩笑，周宸一咬了一口蘋果，嘀咕：“明明是你不理我……”嘴角，卻不自禁地上揚。

“周宸一……”

徐素忽然叫他的名字，周宸一“嗯”了一聲，轉頭看她。

“我想好了。我要考實驗高中，然後，我們就可以一起了，和以前一樣。”

她的眼裏細碎的光芒似乎在這一刻凝聚成一個點，讓周宸一移不開眼。他好像聽到，自己心裏的某一處，幹涸的土地忽然裂開，生出青色的嫩芽，長葉，開花的聲音。

柔軟的不可思議。

“好。”

周宸一鄭重地答應，對着她露出溫和的微笑。

這一晚，他睡得出其意料的舒坦，夢裏第一次夢到了胖胖的聖誕老人，還有聖誕老人的雪橇上坐着的徐素，那是小時候的她，穿着紅色的裙子，梳着兩個高高的羊角辮，笑得沒心沒肺。

第二天起床到客廳，發現沙發上放着一個鵝黃色的信封，上面不端正的字跡寫着“給周宸一”，旁邊是一張花哨的聖誕老人貼紙。

陳楓抱着周毓雙從房間裏出來，看到他手裏的信封，說：“這個是今天早上在門縫下面看到的，應該是素素給你的吧。”

可能是這段時間周宸一和徐素的交往比較少，陳楓對徐素也沒那麽排斥了，不過還有一種可能是周毓雙學會了叫“爸爸媽媽哥哥“，陳楓心情大好。

信封确實是來自徐素的，裏面是一張精美的賀卡，上面寫了一小段話，大致的意思是“很高興能夠做這麽久的朋友，覺得很幸運”之類的。徐素不是個矯情的人，所以雖然這些話看着官方，周宸一還是覺得心裏很高興。而且，賀卡裏還夾着一張照片。

照片是去年過年的時候他們一起打雪仗的時候拍的，照片上周宸一黑色的羽絨服上沾着一大團的雪花，徐素的長發上也都是雪，兩人的樣子狼狽不堪，但是臉上的笑容卻異常燦爛。

周宸一想到昨天徐素和他說的那句話，知道她的意思。

她不想讓他們之間的友誼莫名其妙的變淡、消失。

他發現原來不是他一個人，珍視這段情感。

周宸一的臉上情不自禁地泛起笑容。

他的笑容極淺，卻看在了陳楓眼裏。她皺起眉，并沒有覺得太高興，盡管，周宸一上了預招班後，很久沒有露出笑容了。她看了看他手裏的卡片，然後問了句：“是素素的啊？”

“嗯。”周宸一站了起來，把賀卡放回了房間，然後出來吃早飯，并沒有多說什麽。

陳楓也很無奈，她不知道是不是青春期的男孩子都這樣，周宸一已經不像一兩年前那樣活潑了，比起和她、周明聊天，他更喜歡和林江、紀凡呆在一起。周明又偏偏是個心眼特別大的，覺得這根本沒什麽——“男孩子嘛……沒關系的，我以前這麽大的時候也覺得我爸我媽特別煩……”

可是陳楓不是這樣想的。周宸一成績很好，也從不惹禍，進了預招班開過一次家長會，班主任對他贊不絕口，所以周宸一不說，她根本無從得知他學習生活的細節，在新學校和什麽同學玩得比較好，遇到什麽問題啦等等。

可能正是因為她不是周宸一的親生母親，她猜想把事情做到最周全的地步。

想到徐素，她又忍不住心煩起來。

過了平安夜之後，是聖誕節，早上一到教室，大家都互相說着聖誕快樂。徐素桌子上放着幾張賀卡和一些小禮物，其中最大的就是一本漫畫書了。她最近很喜歡的那本，一直沒時間去買，知道的人只有佟佳顏，徐素朝着佟佳顏晃了晃手裏的書，說“謝啦。”。

徐素送給佟佳顏的是徐明不久前出國做交流帶回來的一串銀質手鏈，價格不菲。她有一串相似的，這串本就打算送給佟佳顏。佟佳顏一開始收到的時候覺得太貴重了，還不要，徐素好說歹說，她才收下了。

徐素昨天晚上和周宸一溜出去吃了冰激淩，今天一上午都感覺肚子不太舒服，就和佟佳顏說不去吃午飯了，佟佳顏說要陪她去醫務室，徐素直截了當地拒絕了，說沒什麽大事，讓她去找林江吃飯。

“我就不了……就我們兩個人，不太好。”佟佳顏說的隐晦，徐素立馬了然。自從上次派對的事後，對佟佳顏印象不好的人越來越多，反正都是一些不負責任的、帶着個人主觀臆斷的謠言，說她玻璃心、公主病、嬌氣、高傲什麽的。

佟佳顏不敢和林江單獨吃午飯，也可以理解。

“我去便利店買面包，給你帶一個吧。”佟佳顏這樣對徐素說，徐素點頭說好。

佟佳顏走了後，徐素立馬覺得肚子不對勁，趕忙跑到廁所去蹲着，蹲了半個小時，腿都麻了，整個人臉色發白。這個時候，吃完午飯的人已經陸陸續續的回來了，徐素看到自己桌子上的草莓面包，佟佳顏不知道去了哪裏，一直到午自習開始都沒出現。

穆雅倩說，佟佳顏好像扭到腳了，去了醫務室。

“啊，她一個人？”徐素說着就要站起來出去。

“你急什麽，你又不是她媽！不是自己都拉肚子嗎？好好呆着！值班老師快來了！”穆雅倩還是一向的心直口快，這段時間相處下來，徐素發現，穆雅倩和其他女生一樣，也不喜歡佟佳顏。

今天的值班老師應該是語文老師，可是令人意外的是，出現在門口的竟然是挺着大肚子的趙藍。趙藍已經懷孕五個月了，肚子很明顯，當了準媽媽，她的脾氣還是非常火爆，同學們一看到她鐵青的臉，就知道事情不對勁了。

徐素本來在嚼着口香糖做數學，突然聽到趙藍憤怒的聲音叫着自己的名字。

“徐素！你立馬給我出來！”

☆、情書

記憶和往事好像經過了一個輪回，只是徐素怎麽也不會想到，會莫名其妙地輪回到自己身上。她聽着趙藍大聲地質問她是不是給林江寫了小紙條表白，她當場就懵了，她腦袋根本轉不過來，甚至在心裏問，趙藍說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是誰，也不會是她啊。

實驗初中對早戀嚴令禁止，特別是初三學生。徐素其實一直挺支持學校的做法的，初一的時候穆雅倩和瞿逸陽越界了，當時鬧得動靜還挺大，兩人本來做同桌、做朋友挺好的，後來因為這事慢慢疏遠了，現在的關系還不如徐素和瞿逸陽。

這個年紀的所謂愛情，根本不會有結果，徐素很通透。再說，她情窦本也未開，就算開了，那人也不會是林江啊。

對于自己沒做過的事，人是特別有底氣的，徐素甚至豎起了三根手指，和趙藍發誓：“我絕對沒有寫小紙條。”

她不知道為什麽趙藍就認定是自己，難不成只是因為自己和林江關系比較近？

沒想到趙藍根本不吃這一套，依舊冷着臉，把紙條直接塞給她：“你自己看！你以為我會沒有證據就冤枉你嗎？！”

徐素疑惑地接過那張紙條，紙條上蓋着一張薄薄的紙，塗滿了鉛筆拓印的痕跡，可以清晰的看出一道數學題的訂正痕跡。

“這張紙條上有很深的寫字的痕跡，說明上面曾經有過別的紙，寫字很用力，然後在紙條上留下了證據。就是這道題，我還記得，只有你一個，訂正了還錯了。”趙藍的聲音很嚴厲，眼睛也死死盯着她，“再說，紙條上的字跡就是你的！我教了你快三年，會認不出來？”

徐素沒想到趙藍這麽有偵探頭腦，感覺詫異不已，再看看那張紙條上寫的——“林江，可能你一直不知道，但是我真的很喜歡你。我有很多話想告訴你，放學後在隔壁樓四樓的空教室等我好嗎？XS。”

“老師，我真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我和林江很熟，相信很多同學都知道，我要是真的有這些心思，午飯的時候直接和他說不就完了，幹嘛多此一舉啊？”徐素徒勞地解釋着，雖然她也不得不承認，那個字跡，好像就是自己的。

趙藍自然是不會聽她的解釋的，無奈徐素死也不承認。

“你們平時吃飯不是都帶着佟佳顏的嗎？說不定你就覺得有別人在不方便。總之這件事你一定要給出合理解釋。林江倒是幫你說了不少好話，不過他是好心，不能抹殺你犯的錯。”趙藍深吸了一口氣，看着徐素嘆氣，“你說說，你這大半個學期到底在做什麽？成績下滑，逃課打游戲，現在又寫情書？徐素，我以前覺得你是個還不錯的女孩子，怎麽現在變成這樣了？”

趙藍的語氣好像很為她難過，可是徐素聽着她的話，覺得更難過。她好歹當了趙藍這麽久的課代表，關鍵時候，趙藍還是一點都不相信她。

趙藍說這件事等明天再想出處理方法，一班的班主任也知道這件事了，而且那個老太太很難搞，對自己班的學生平時保護的不要太好，最讨厭其他班的學生來“打擾”他們了，趙藍說，不排除請徐素家長來學校面談。

徐素回到教室，班裏的同學都用異樣的眼光看着她，一下課就過來問她怎麽了。徐素自己也說不清，只是很郁悶地趴在桌子上，随便敷衍了兩句。

她想了半天，也想不通。

整件事情莫名其妙，要解釋只有一種，就是有人想害她。可是她平時從來不和人起沖突，沒有樹敵啊。穆雅倩知道後和她說，這事說不定，那群女生心裏的小算盤打的可好呢，沒她看起來那麽單純，誰知道在算計什麽。

“沒那麽吓人吧？”徐素想了想那些女孩的樣子，雖然大多時候比較八卦，有的時候有點刻薄，不過大家都是同齡人，又不是深仇大恨，沒必要這樣做吧。而且正常人心理怎麽會陰暗到這種程度，心機重到設下這樣的陷阱？

穆雅倩不以為然：“你以為所有人都和你一樣啊？！別廢話了，你快想想你的那個訂正的字跡怎麽會到紙條上的，還有什麽人把可疑的東西放到你試卷下……”

“這要怎麽想啊？”徐素無語，思考了一下後覺得還是要去找一下林江，看那個紙條是怎麽到他那裏的。

徐素有的時候做事有點沖動，當場就要殺到一班去，随便抓住一個人就說“我找林江！”。

不巧，被她抓到的是一直莫名其妙對她有敵意的丁寧，擡着下巴說了句“他不在”就揚長而去了。跟在後面的徐莓莓看了她一眼，小聲地說：“佟佳顏扭到腳，林江送她去醫務室了。”

徐素有些訝異地輕聲“啊”了一聲，接下來一個下午都沒有看到佟佳顏，放學後去醫務室，醫務室的老師說，她的腳傷有點嚴重，去醫院了。

徐素不知道去的是哪所醫院，只得先回家。

徐天今天早下班，已經煮好飯在等她了。趙藍估計是一早就打電話給他說了徐素的事情，他倒沒有特別的反應，徐素斬釘截鐵地說，絕對沒有做這樣的事。

“我知道啊。你怎麽會喜歡林江啊。”徐天喝了口啤酒，臉上的笑容有點意味深長，徐素看着心裏有點毛毛的。

吃完晚飯在陽臺上澆花，周宸一剛好也在，他從林江那裏聽說了那件事，有些遲疑地問起，徐素把和徐天說的話又和他說了遍。

聽完她的話，周宸一緊鎖的眉頭忽然舒展了，甚至露出了微微的笑容。“其實我知道，你不會做這種沒腦子的事。不過林江吓得要死，我一回家就接到了他的電話。”

周宸一沒有告訴徐素，其實他比林江受驚吓程度嚴重多了。林江以為徐素真的和他表白，還問周宸一“要不要接受啊”“大家都這麽熟了”“怕以後朋友都做不成”“可是我最近有了喜歡的人诶”，周宸一只冷冷地和他說“你別胡說八道了，肯定是哪裏弄錯了”。可其實，他心裏沒有底。

直到此刻聽到徐素親口否認，他才放下了心。

“對了，林江有沒有提起佟佳顏啊？佟佳顏腳受傷了，林江送她去醫院了。”

周宸一“嗯？”了聲，面帶疑惑，繼而搖頭，詢問徐素事情怎麽回事，徐素告訴了他，之後揮了揮手：“這件事和我的那個沒什麽關系啦，我等會打個電話給林江問問好了。”

徐素覺得自己也是倒黴，林江混跡各個女生之間這麽久，從來沒被發現過，現在随便有人寫了張紙條冤枉她表白，她就被逼到這個地步。

“你別着急。沒做過就是沒做過，別人不能拿你怎麽樣，而且只是一張紙條而已。”周宸一安慰她。

徐素忽然想到什麽，擡起頭，沖着他狡黠地眨着眼鏡：“周宸一，你以前，一定也收到過這種紙條吧？”

周宸一先是一愣，繼而臉慢慢發紅，瞪了她一眼：“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八婆了？”

徐素嘻嘻一笑，說了句“開玩笑的”就走進了屋子，留下周宸一一個人在陽臺上呆呆地站了會，然後忍不住無聲地笑起來。

徐素後來了解到，林江的那張紙條是夾在練習冊裏被一班班主任發現的，組長收那本練習冊的時候，林江陪佟佳顏去了醫務室，根本不在教室。這樣，徐素确信了自己是被人擺了一道，可是，她始終覺得不可思議，也挺難過的。

她為人處世都不會做得太過，以為這樣就不會引人注意，招人嫉恨，但事實卻大相徑庭。

徐素努力回想從訂正卷子到交卷子的過程中發生的事，再怎麽想，也沒想到什麽特別的。她訂正卷子的時候在家裏的書桌上，寫字确實用力，可是下面完全沒有墊東西啊。訂正完了之後晚到了校，各個組的組長已經把卷子給了趙藍，正好佟佳顏要去趙藍辦公室，徐素就把卷子給了她。她想不通有任何問題出現。

晚上趙藍好像給徐天打了個電話，徐素隐約聽到徐天和趙藍說，絕對相信自己的女兒，她說沒有做過，就沒有做過。

估計趙藍也覺得挺無奈的，沒說兩句就挂了。

第二天上學，終于看到了佟佳顏，她的腳上裹着厚厚的紗布，她說，昨天下樓的時候從四級樓梯處滑了下去，還好碰到了林江，送她去了醫務室，後來又陪着她去醫院。

“徐素，我聽說那件事了，你……”

“你不會也相信吧？”看着佟佳顏遲疑的樣子，徐素的語氣難得有點急，“我是被人陷害了！”

“那你……沒有喜歡林江？”

佟佳顏的話讓徐素有點意外，她納悶，為什麽佟佳顏的重點放在自己是不是喜歡林江上。

“你為什麽……”

徐素話還沒問完，佟佳顏就打斷了她，輕聲地說：“徐素，我喜歡林江，林江昨天向我表白了。所以……你到底喜不喜歡他，這個答案，對我來說，很重要。”

她說完，徐素腦子短暫的短路了幾秒，張了張嘴，驚訝的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太突然了，她好像一時半會，沒法接受這麽多的信息，腦子裏亂的像鍋粥。她只能呆愣愣地搖頭，趕忙擺手：“沒有沒有，你放心，我絕對絕對不喜歡林江。”

聽到了她如此肯定的答案，佟佳顏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但是那個笑容有點古怪，而且稍縱即逝，讓徐素有種錯覺，其實佟佳顏并不是很高興。

佟佳顏說，昨天林江把她送到醫院後，給班主任打了個電話，知道了小紙條的事情，後來和佟佳顏說起，半開玩笑地說要是徐素是認真的，要不要答應啊。佟佳顏感覺心裏悶悶的，賭氣說了句“答應吧”，結果林江看着她的樣子就笑了，說自己喜歡的是別人啊。

“接着就表白了……”佟佳顏說到這裏，臉微微發紅，低着頭，從徐素的角度看過去，能清晰地看到她濃密卷翹的眼睫毛，漂亮的像洋娃娃。徐素想，難怪林江喜歡啊。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麽樣，和林江在一起？”

佟佳顏歪着頭，想了想，點點頭：“嗯，應該吧。反正還有半年就畢業了，我們小心點，沒事的。”她看着徐素，又重複問了一遍，“你真的沒有不開心？”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