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節下課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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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了一圈快到校門口的時候，佟佳顏忽然猛地放開了林江的手，林江疑惑地問：“怎麽了？”
“你先回去吧，我忽然想起來有個東西沒買。”
“什麽沒買啊？我幫你去買或者陪你一起……”
“沒關系的，我自己去好了，你快進去快進去，你們班主任比我們的厲害多了。”
林江無奈地說了句“好吧”，然後往校門走去。
這時，佟佳顏往旁邊的小巷走了兩步，淡漠地說了句：“我看到你了，出來吧。”
幾秒後，穆雅倩走了出來。
“你一直跟蹤我們？”
“我可沒那麽無聊，只是無意間看到的。沒想到，你們竟然在一起了，我還一度以為，林江會和徐素在一起。”
佟佳顏咬了咬唇，看着她說：“你想怎麽樣？”
“我不想怎麽樣，我也不會去告訴老師。我只要你老老實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很讨厭徐素？那些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佟佳顏聞言皺着眉，聞言轉身就走。
佟佳顏走得很快，後面的穆雅倩穿着厚底的鞋子，走起路來不方便，走後面氣急敗壞地叫她：“你跑什麽啊跑！”
穆雅倩的聲音讓佟佳顏心煩，最後忍無可忍正要發作的時候，那聲音戛然而止，轉為一聲短促的尖叫。
佟佳顏轉過頭，透過模糊的黑暗的光，似乎看到穆雅倩的旁邊圍了幾個人。她的腦子在瞬間就停止思考了，她只能隐約地想到，前段時間老師警告她們晚上回家的學生路上小心，最好還是家長來接，最近這一片有很多小混混和社會人士，初一初二都有學生被勒索，有人不給錢還被弄傷了進了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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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佟佳顏的心中天人交戰，她一點都不知道，到底應該怎麽辦。
然而，她的身體比她的內心誠實。只過了幾秒，她便提起裙角，狂奔着穿過馬路，跑進了校園。
“同學，有什麽事嗎？這麽急？”保安看到她着急的樣子，攔住她問。
佟佳顏感覺到自己的心撲通撲通跳的厲害，她知道，此刻她的答案，對于穆雅倩，非常重要。
“沒事。”她定了定神，仰起臉擠出笑容，“夜自修快開始了，怕被老師罵，我先進去了。”
穆雅倩遲遲沒有進教室，值班的老師問了佟佳顏好多次知不知道她去哪裏了，佟佳顏都搖頭。她不知道自己是出于膽怯，還是害怕承擔丢下穆雅倩的責任，或是純粹因為對她的厭惡，她什麽都不想說。可是，這并不能讓她心裏好受些，一個夜自修，她幾乎都沒有看進書。
夜自修快結束的時候，事情出現了轉變，可惜是向不好的方面。有幾個穿着制服的警察走了進來，和值班的老師說了句什麽，那個老師一臉的驚訝，之後望向佟佳顏。
“你出來下。”
那一刻，佟佳顏明白，出事了。
☆、人與江湖
時間不知不覺已經過了五月，三模剛考完兩天，成績就已經出來了。徐素考得不錯，一次比一次好，這次進了班級前十五名。趙藍産期将近，終究沒有帶他們到畢業，新的班主任知道徐素以前的情況，找她簡單地談了談，告訴她以她目前的狀态來看，只要中考時正常發揮，實驗高中絕對沒問題。如果超長發揮，說不定還能進重點班。
徐素聽到這些話，心裏卻沒有一絲波瀾。
回到教室，同學們都在自修，整個教室很安靜，只聽得到巨大的風扇在頭頂旋轉着，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
徐素想起前不久隔壁的職業中學傳出的一樁事故，說是吊扇掉了下來，砸到了吊扇下的一個學生，昏迷了好多天才醒過來。
她望着頭頂的吊扇，不自覺出了神——如果它現在掉下來，先遭殃的，會是自己，還是瞿逸陽呢？
身邊的瞿逸陽奮筆疾書，一點都沒有察覺到她的分神，又或者察覺到了也不想理會。和徐素不一樣，他三次模拟考試，一次比一次差，二模三模都沒有進學校的前五十。徐素能感受到他的焦慮，卻一點都沒法幫助他。
可能她自身壓力也比較大，很多時候對很多事都覺得無力而疲憊，更糟糕的是，她已經沒有人可以訴說了。
佟佳顏和穆雅倩的座位都已是空曠曠的，仿佛她們從來沒有在這裏和大家一起學習、奮鬥過一般。直到現在，徐素回憶起兩個月前的那件事，還是覺得胸口悶悶的難受。
穆雅倩被小混混勒索，偏偏又是個暴脾氣，在給錢的時候罵了一句什麽，結果激怒了那群小混混，在争吵撕扯之下，她不慎跌倒，頭磕到了水泥板上，臉上也被刀子劃了兩道長長的傷口。
她逃脫後一開始并不覺得自己的傷很重，只覺得臉和腦袋有點疼，捂着臉就去找學校保安報警，送醫院，警察來錄筆錄的時候，穆雅倩交代了事情的前因後果，當然，順道憤怒地控訴了佟佳顏見死不救的惡劣行徑。
然而，不管警察怎麽問，佟佳顏就是不承認，堅持自己沒有看到事故發生。
兩天後，穆雅倩突然開始頭痛、惡心，最後昏迷不醒，經診斷，她的頭部經猛烈撞擊，有內出血和腦震蕩現象。此外，她臉上的傷口太深，有感染跡象，以後會留下疤痕。
穆雅倩需要做腦部手術，又知道了自己臉上的疤痕可能會一直伴随自己，情緒變得很不穩定，一度抗拒手術。穆雅倩的爸爸幫她辦理了休學，并且要追求學校和佟佳顏的責任。
等待着佟佳顏的，是無數人的斥責和非議，甚至有記者到學校來要求采訪。徐素也被老師要求以好朋友的身份去勸她站出來道個歉。
那日，是徐素最後一次看到佟佳顏，她大喇喇坐在操場上的主席臺上，穿着粉藍色的長裙，露出一小截嫩白的小腿和細細的腳踝，長發披散，美得不像這個年紀的女孩子。
風很大，佟佳顏迎着風眯着眼睛微笑，自從出事以後，徐素已經很久沒有看到她這麽笑了。
“你不用來勸我，我不會道歉的。”佟佳顏轉過頭，看着徐素，認真地說。
徐素深吸了一口氣，淡淡地問：“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徐素，你後悔嗎？後悔那個時候這麽蠢，沒有相信他們的話，而選擇相信，我是一個好人，是你最好的朋友？”
佟佳顏的話讓徐素一陣心塞。
她想，佟佳顏确實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只有最好的朋友，才知道，哪裏是自己最脆弱的地方，一旦有什麽分歧，紮刀子的地方，也是最精準的。
一擊致命。
“挺後悔的，非常後悔。”
“這樣我就放心了。雖然這件事情的代價有點大。如果你問我再選擇一次的話會怎麽做，我想我可能還是會那樣做。你知道為什麽嗎？因為我不是徐素。我是自私的佟佳顏。我的世界只有我一個人，所以只能自己保護自己。”
徐素搖頭，無法溝通：“你這都是歪理。”
“其實我從小就很佩服你，現在也是。哪怕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能裝出一副聖母的樣子。我剛才問你後不後悔相信他們的話的時候，我以為你會告訴我，其實你早就知道他們說的是真的，可沒想到，你的答案還是‘後悔’。
有的時候心裏真的覺得很不服氣，憑什麽你能這麽輕易的得到這麽多東西？你心裏也有很多讨厭的人，你真正當成朋友的人沒幾個，可每個人都覺得，你寬容豁達，都以為是你的好朋友。
可是我呢？
我沒有做錯任何事，我對陌生人說你好，他們覺得我套近乎；我微笑，他們覺得我做作；我幫老師做事情，他們覺得我阿谀奉承。
小學的時候，有同學邀請我們去她的生日會，我因為媽媽突然住院沒有去，她就很不高興。第二天我上學，你跟着他們一起聊着我聽不懂的東西。還有一次，我梳了一個很好看的公主頭，班主任頑固不化，說漂亮的女孩子天天想着怎麽把自己變得更漂亮，摸着你的頭說還是徐素這樣樸素的最好看，你當時笑得有多開心你還記得嗎？
你在你的世界裏扮演着你的好人、你的女王，你的所有的光環都是殘忍的拿我這個你所謂的最好的朋友當配角。
可是，很奇怪，我并不讨厭你，我看着你，只是覺得很不舒服。我也想像你那樣，有一個知識分子老爸，通情達理，就像朋友一樣，可以用得起最潮流的電腦，做最酷的事情。到現在，你應該知道你逃課的事情是我捅出去的吧？我倒不是想看你被挨罵，可能你不相信，我很羨慕你。都到了初三了，馬上要中考了，還是和以前一樣，那麽任性。你好像永遠都在做我做不了的事情。
如果你是一只翺翔的鷹，我就是一只野雞，每天撲棱着翅膀，卻永遠飛不上天空，只能在地上仰望着你，等着最後被屠宰。
還有紙條的事情。是我做的。我以為林江喜歡你，我想試探一下，你喜不喜歡林江，他又到底喜不喜歡你。我以為我終于能夠搶走一樣你喜歡的了，可是結果，還是一場徒勞。
我想過，我看你不爽，可能是因為每次看見你，都讓我看到了自己有多麽的渺小不堪，上天對我又有多不公平。有件事情你應該還不知道，我媽媽去世了。這麽多年，她忍受了這麽多苦，終于還是走了。所以我才會來到這裏，我和我爸爸說，我想徐素了。
我是真的想你。這種情感很矛盾，你不會理解的，但我沒有一刻真的恨你，讨厭你，想害你。如果那天遇到小混混的是你，我一定第一個沖上去和他們拼命。
我選擇不告訴你我媽媽的事，是不希望你同情我。我只要稍微動一下腦筋，就想象的出你會怎麽安慰我，而我不需要，因為我有媽媽，你沒有，這是我活到現在，唯一勝過你的東西。我想抱着這種虛幻的優越感，再久一點。
這次我是難以翻身了。讓我高興的是，你終于也做錯了一件事。我沒有想到，你不敢承認，你心裏最好的朋友，到底是個怎樣的人。穆雅倩多管閑事，她最後變成這個樣子，有一半，是你造成的。
徐素，其實你沒有那麽完美，你甚至比很多女生更小心眼、更懦弱，你只是僞裝的很好。”
佟佳顏的聲音低沉和緩，她說了很久，每一個字都像一根根刺，深深紮進徐素的心裏。徐素沒有覺得很震驚，很難過，很多事情，她從一開始就能隐約猜到，只是不敢細想。
徐素什麽都沒有說，她已經不知道應該說什麽了。佟佳顏的心裏想的很清楚，無論自己說什麽，在她看來，都會很可笑吧。
徐素打開書包，從內側的口袋裏拿出一個絨布袋子，遞給她。
“給你的。不想要，就扔了吧。”說完，她跳下臺階離開。
佟佳顏打開那個袋子，從裏面拿出那根手鏈，那根曾經被她扯斷的手鏈，徐素已經把它修複好了，看起來就像從來沒有斷過。
後來，佟佳顏退回原來的學校了，至于原因，沒有人知道。徐素幾次去醫院看穆雅倩，都沒見到人，她的繼母和徐素說，穆雅倩有段時間天天在病房裏發脾氣，沒安穩幾天，又開始抑郁了，幾天不說話。
徐素想到第一天來到實驗初中的時候，穆雅倩是第一個和自己說話的女孩，她那時覺得穆雅倩真的很神很神，竟然為了能找到個好同桌，事先在鞋子裏放了增高墊。雖然她們最後沒有做成同桌，她依然無比感謝她給自己帶來的所有美好的時光。
穆雅倩只是希望自己能看清佟佳顏，卻間接受到了傷害，這是徐素怎麽都無法原諒自己的。人永遠不會知道自己某些舉動和某個決定會給周圍的人帶來多大的影響。從小到大，徐素一直盡量規避自己牽扯進無謂的事端中，沒想最後卻成為了事端的□□。
正是因為她的性格，才讓她疲于直面人性中複雜的東西，現實狠狠地打了她一個耳光，告訴她，生命中很多事情，是無法逃避的。不是她選擇不拆穿佟佳顏，就能長聚不散，和她做一輩子的好朋友。
就像李連傑的《笑傲江湖之東方不敗》裏那句臺詞說的，有人就有恩怨,有恩怨的地方就有江湖,人就是江湖,你怎麽退出？
看那部電影時她還很小，只知道關注裏面長得很好看的令狐沖和任盈盈，還有林青霞飾演的妖媚的東方不敗，而直到如今，徐素才真正開始明白，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可惜，她還是懂的晚了些。
☆、關系解凍
徐素回到家裏，說了一聲“我回來了”，廚房沒有像往常一樣傳來徐天的回應，她走到餐廳，看到桌子上準備的今天的晚餐，旁邊壓着張小紙條：素素，爸爸臨時有個會要開，你自己吃飯。
徐素把小紙條扔到垃圾桶裏，放下書包，到廚房拿好碗筷，在餐桌前慢慢地嚼着飯菜。吃到一半的時候，家裏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她接了起來，聽到周宸一的聲音。
她已經很久沒有聽到他的聲音了，自從那次不歡而散後，他們彼此連見面的次數都寥寥無幾，更別提說話了。說實話，徐素有點逃避心理。只要一看到周宸一，她就會想到那次争吵，周宸一完全是對的，她當初要是聽他的話，事情可能就不會到那個地步了。可她反而傷害了他。
徐素覺得，自己沒臉見周宸一。
“你沒事吧？”他的聲音有些低沉，卻是帶着磁性的好聽。徐素想到，那次和他因為她考高中的事情争吵後第一次說話，他也是問的這一句。
有的時候，真的會覺得，時間從來就沒有流逝過。
徐素忍不住彎了彎嘴角。
剛才周宸一說的第一句話是“我剛才在你家門外按了很久的門鈴，你都沒有應”。
“我剛才在吃飯，沒有聽到，我家的門鈴不太用，所以有點毛病。你有什麽事嗎？”徐素的語氣一般，在周宸一聽來有些冷淡。穆雅倩出事後，他怕徐素心裏自責難過，給她打過電話寫過信，她通通沒有回複，他越來越擔心，當周周末就回家了，結果徐天說徐素去外地的親戚家了。
周宸一以為，這麽久以來，她應該好了。可是現在看來，完全不是這樣。他心裏有點緊張，握着話筒的手慢慢變濕，鼻頭沁出了細密的汗珠：“我這個月月假，回來了……”
一開口周宸一就想扇自己兩巴掌，他這不是廢話嗎？不然現在打電話的，剛才按門鈴的是鬼不成？徐素果然回答他：“對啊，我知道了啊。”
周宸一有點沮喪，不知道她是不是還在為之前的事情生氣。可是，明明過了那麽久了，之前再生氣現在也該消氣了吧。
“我回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你爸爸，他說要出去開會，你一個人，怕你無聊，讓我來找你……”
“周宸一，你的借口很蹩腳。”
被突然打斷的周宸一頓時愕然，好在徐素接下來又開始說話才沒有尴尬的冷場。
“今天太累了，明天周六，我打算去市中心的一個書展，你去嗎？”
周宸一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徐素這是在發出邀請，明明兩個月前，他們還處于冷戰的狀态，在打這通電話前，周宸一可是考慮了很久，要怎麽樣才能讓她重新搭理自己。現在這樣，算是意外之喜了，太意外太意外。
為了第二天的書展，周宸一特地做好了準備工作，打開了許久沒有使用的電腦，找了關于書展的相關信息，知道現場還會有幾個知名作家的簽售和提問環節，他不想到時候和徐素談話的時候冷場，也不想讓徐素覺得和他沒什麽可聊，因而特意打電話給紀凡，詢問他那幾個作家最近新書的情況，反正紀凡總是在看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書。
知道問題的目的，紀凡揶揄了他，和他稍微講了一下，最後不忘教育了他兩句：“年輕人，還是要多讀書啊……”
周宸一：“……”
周宸一整個晚上都沒睡好，比小時候春游前一晚還興奮，第二天起了個大早去按徐素家門鈴，徐素穿着睡衣睡眼惺忪地起來開門，看到是他，揉着散亂的頭發走到廚房去倒水，一邊打着哈欠說：“你搞什麽啊周宸一？現在才幾點……”
“也不是很早啊，七點多了，十點就開始了，我們去吃個早飯，乘公交車去，在周圍逛一圈……你爸不在啊？”
“一大早又去開會了。”徐素咕咚咕咚喝了兩口水，走進浴室，關上門上了個廁所，然後開始刷牙。
她的頭發沒梳，整個亂糟糟的像個鳥窩，完全沒有平時柔順的黑長直的樣子，皮膚還是白的吓人，一邊刷着牙，一邊走到客廳找了盒蛋糕扔給他。
周宸一不喜歡吃這種甜膩的東西，但是還是乖乖地拆了開來，咬了一口，看着她刷牙的背影。他很喜歡她現在的狀态，很随意很輕松，嘴裏還哼着不成調的小曲，周宸一覺得，徐素就應該是這樣的，這樣，才是真實的她。他也喜歡她在自己面前毫無掩飾的樣子，穿着粉紅色的兔子睡衣和黃色的小鴨子拖鞋，可愛的不像話。
這個狀态下的徐素，就像是沒有發生過之前那些事時候的她。
他們出門的時候才七點半，五月的天氣已經開始有點變熱了，徐素穿着白色的長袖棉麻長裙，梳着一個寬松的麻花辮，看上去特別小清新，而周宸一已經穿着中袖的黑色T恤和淺色牛仔褲，很休閑的樣子。
今天也不知道是什麽情況，車站等了半天也不見一輛公交車，好不容易等到了，結果上面擠滿了人，有人推了徐素一把，徐素差點就要摔倒了，好在周宸一手快，扶住了她的手臂。
車子終于開穩了，徐素也站穩了，然而周宸一的手還是抓着她的手臂，徐素慢慢感覺有點難受，他的掌心碰到的地方，灼灼的發燙。
周宸一似乎沒有意識到她的尴尬，反而在後面的人撞到徐素肩膀的時候用另一只手攏了攏她的肩膀。周宸一很高，兩人這樣的姿勢就像他把她整個人護在懷裏。這下，徐素的臉也有點熱。
好不容易下了車，周宸一放開了她，徐素遞給他一張紙巾擦汗，周宸一擦到一半動作忽然停住了，奇怪地看她：“你比我還熱？怎麽臉紅成那樣？”
“我不太出汗……熱都積聚在體內了……”徐素一陣尴尬，只好随便找了個理由，周宸一倒也沒有再多問。
書展還有近兩個小時才開始，兩人去商場裏的肯德基吃早飯，這個點裏面人不多，周宸一讓徐素坐着，他去買吃的，問徐素要吃什麽，徐素說了聲随便，他無奈地笑了笑，走去點餐處。
徐素看着他的背影，不自覺有點出神。
不知不覺，他已經這麽高了。她無意間想到，在很久很久之前，他們還是一起回去的時候，在夕陽下踏着餘晖一起吃着烤串，那個時候，她仰頭，就能那麽輕易地看清他燦爛的沒有任何負擔的笑容。
可是現在……
她能夠感受到，他們之間變了，在一起的時候也不像從前那般自然。或許是他們都長大了，或許是因為處在不同的學習環境，面對的壓力不同，所以越來越遠。之前的争吵不是偶然的，徐素知道，他們看待很多事情的角度、方式迥異，周宸一其實比她成熟太多。
周宸一沒一會兒就端着滿滿的餐盤過來了，他買了很多吃的，三碗不一樣的粥，兩個漢堡，咖啡，果汁……徐素驚訝地睜大眼睛，問：“你不是剛才吃了一個蛋糕了嗎？還這麽餓？”
“都是給你的。”周宸一聳聳肩，“你不是說随便嗎？我又不知道你要吃什麽。”
也就是從這次開始，徐素再也不敢在周宸一面前說随便，他就這麽輕輕松松用了這麽一個霸道的隐形壓迫方式，幫她治好了這麽多年的選擇困難症。
“其實我有的時候覺得，你挺壞的。至少沒表面這麽傻裏傻氣。”徐素喝了一口果汁，翻着大白眼看着周宸一。
早飯吃的太飽，書展看了一半，又到了午餐的點，周宸一看着徐素一副便秘臉，知道再讓她吃就要吐了，他倒也不餓，就一直沒提去吃飯，兩個人到了一家新開業的甜品店吹空調，徐素興奮地翻閱着新買的書，周宸一看着她的樣子，忍不住偷偷地笑。
“你笑什麽？你有看過嗎？”
周宸一沒想到徐素捕捉到了他的小表情，還用這種語氣來揶揄他，輕哼了一聲：“當然。”
徐素不喜歡學校的學習課程，倒是愛看稀奇古怪的書，更是諾貝爾文學獎作品的鐵杆粉絲，周宸一曾一度嘲笑她看不懂還裝，特別不屑。
“那你說說看都講了些什麽。”
于是，周宸一昨天晚上找紀凡的問題還有他自己惡補的功課總算派上用場了，他胡扯了一堆，徐素的眉頭皺的越來越深，周宸一13失敗，有點心虛：“怎麽了？我說的不對？”
“沒，說的挺好的。沒想到你還挺有個人想法的。”
“我本來就很有個人想法。”這回，周宸一終于臉不紅心不跳，臉上的笑容自信非常。
徐素笑了笑，沒再說什麽。
他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自然的聊天相處了，周宸一內心感到無比慶幸，哪怕是隔了這麽久，他們依舊能像從前那般，毫無芥蒂的說笑。
就在這個時候，他的手機忽然響了。
這個年代，已經有不少的高中生開始使用手機了，雖然不是特別好的牌子款式，但是有了個手機，做什麽都方便，徐素也看到班裏幾個比較潮的女孩子，一下課就在課桌底下按着一個個的按鍵，也不知道是在和誰發短信。
之前徐天也問過徐素要不要買手機，徐素拒絕了，她怕自己一沾上電子産品又一發不可收拾，而且她暫時沒發現手機對于她來說有什麽用處。
“喂？林江？”
周宸一開口，下意識地和徐素對望了一眼。
他們彼此都知道對方眼神的含義。
自從穆雅倩和佟佳顏那件事後，林江也消沉了好一陣子。畢竟事故發生前一刻他也在現場，他一方面覺得自己也有責任，另一方面完全無法相信自己的女朋友是那樣的人。再者，佟佳顏不告而別。
他們在這之前吵過架，佟佳顏似乎也告訴了他實情，自己并非真的喜歡他，和他在一起只是陰差陽錯。可林江對佟佳顏是真心的，因而他很難過，還來找徐素談過一次。然而只那一次後，他就再也沒有和她交流過什麽。在學校看到也只是相互之間點頭打招呼，也不再一起吃午飯了。
周宸一說着“我是和徐素一起”“市中心書展”“嗯，好。那你到了打電話給我”“就這樣”，然後挂斷了電話。
他的表情有點沉重。
“林江說，他打算去一次醫院，去看穆雅倩，代佟佳顏，和穆雅倩正式說聲對不起。剛才他聯系了一下穆雅倩的爸爸，她爸爸說，穆雅倩同意了。林江覺得，你可能也會想去一下。”
徐素點點頭：“好，我去。”
她深深的明白，這個決定并不容易，無論是對林江，還是對穆雅倩。當他們肯面對這件事的時候，就是真正要将這一頁翻過去的時候了。
☆、告別、釋懷與懂得
林江站在醫院的門口等着他們。
這麽熱的天，他穿着長袖的黑色襯衫和厚重的牛仔褲，靠着石柱的樣子有些頹然。他的精神不太好，徐素想起有一次到辦公室拿作業的時候，聽到一班的班主任在說，林江也不知道怎麽了，這陣子忽然用功起來，成績進步很快，就是整個人都變了，感覺憔悴了很多。
徐素不用猜就知道其中的原因。
他們這樣的年齡，對愛情的理解并不深刻，其實不太可能會為失戀的事情傷神那麽久，林江過不去的，只是因為不能接受自己一直喜歡的女孩，是那樣的人。她可以不喜歡他，可以利用他，可是，她不能是那個樣子的。
周宸一叫了林江一聲，他擡起頭，看了看他們，臉上有淺淺的笑容，和以前陽光開朗的笑很不一樣，徐素一時不知道說什麽是好。這個時候，周宸一伸手，輕輕握了握她的手腕，又馬上放開。
徐素轉頭看他，他對着自己溫和的笑，聲音輕柔：“走啊，發什麽愣？”
徐素後來回想起來，在少年、青年以至于成年階段漫長的歲月裏，每當她有什麽過不去的檻，有什麽偶爾泛濫的小矯情小傷感，周宸一一直都是以這麽一種強大的姿态站在她身邊，強硬地對抗着整個世界，只有在對着她的時候，像只溫順的豹子，會在陽光下舔舔她的手心，他給的溫暖是寂靜而潮濕的，那樣的真實而讓人安心。
林江看了看他們，臉上泛起微微的笑容，帶着一絲苦澀。
離病房越近，他們三人的腳步越是放慢，周宸一一開始跟在他們後面，後來看他們的樣子，知道他們心裏還是不可避免的緊張了，他沖着他們笑了笑：“別擔心。”
穆雅倩的病房裏只有她一個人，她靠在床邊，戴着藍色的醫用口罩，長頭發披散下來，手裏拿着一本雜志。徐素從來沒有見過這麽文靜的穆雅倩，一時有點不太習慣。而且，兩人已經兩個多月沒見了。
看到他們三個人一起進來，穆雅倩沒有顯示出多意外，她把雜志放在一邊，自顧自給他們倒果汁喝。
菠蘿味的果汁，周宸一和徐素都不喜歡的味道，他們拿着杯子，都沒有動作，只有林江喝了一口，臉上是局促的表情。
“穆雅倩，你在這裏，無聊嗎？”
徐素的開場白非常糟糕，好在穆雅倩還是回答了：“無聊。但是總比去學校好。我現在這副鬼樣子，也只能呆在病房裏了，不過我過幾天就要回家了。”
林江聞言有些遲疑地開口：“不是說……你要做手術嗎？”
“你說腦袋啊？不做了。我現在活得好好的，幹什麽莫名其妙地在腦袋上開個窟窿？”
可是，聽穆雅倩的爸爸說，上次事故留下腦震蕩，後來她的一系列反應說明，她的腦部有血塊，雖然現在不礙事，但是不及時清除，難保以後不會出什麽問題。
這些話林江不敢說出來，他心裏一直覺得對穆雅倩有虧欠，面對她的時候，有點心虛。
穆雅倩看他那副窩囊的樣子，忍不住翻白眼：“你想見我很久了，到底有什麽事？”
“我想跟你道個歉。”
“道歉？代替佟佳顏？那就不必了。”穆雅倩語帶嘲諷，之前林江給她發過短信，說過這件事，她一直都沒有理會。穆雅倩又看了看旁邊安靜的徐素，“你也是？”
林江和徐素都沒有說話。
穆雅倩深吸了一口氣，說：“你們不知道，這樣只會讓我更生氣嗎？你們這樣做，無疑是在告訴我，就算佟佳顏做錯了事，她的身後也總是會有朋友支持她，幫她善後，可是我呢？你們睜大眼睛看看我的臉，我現在的樣子，還覺得道歉有用嗎？”
穆雅倩把口罩摘下來，露出臉蛋。三個人直愣愣地看着她臉上深深的傷疤，幾秒後，有些尴尬地移開眼。
穆雅倩重新把口罩戴上。
“我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我一開始确實很生氣，我生氣的不是她跑掉，沒管我，佟佳顏也是女孩子，遇到這種事情會害怕，首先想到的是保護自己，這也在情理之中。我氣的是她之後明明可以告訴保安這件事，她卻選擇沒說。哪怕是到我出事後，她還是死也不承認自己做錯事。對這樣一個人，我不需要她所謂的好朋友、男朋友的道歉。”
“穆雅倩……”
“這也是我今天同意林江來看我的目的，我猜到徐素你也會來。我讓你們來，就是要告訴你們這一點。你們不需要自責，做錯事的不是你們。如果佟佳顏還有一點點良知，她會為這件事良心不安一輩子的。”
“我媽要和我繼父移民美國，準備帶我一起過去，他們在那裏聯系好了整容科醫生，我的臉愈合的機會很大。所以今天，也算是個告別了。”
直到這個時候，穆雅倩才卸下一副冰冷的面孔，嘆了口氣，然後伸出手臂，輕輕抱了抱徐素：“徐素，雖然我的結局很遺憾，但是還是很高興在初中能夠認識你的。珍重。你以後要聰明點。”
從那一個擁抱起，徐素知道，她和穆雅倩三年的友誼終于走到了盡頭。後來回去的路上，她對周宸一說，覺得就像做了一場夢。
“可我一直到最後都沒有勇氣告訴她，我真正錯在哪裏。”
她說完這句話，停下來，仰頭看着周宸一，認真地說：“我也一直沒有勇氣向你承認，你是對的。”
她的眼睛是大大的杏仁眼，臉卻是小小的圓圓的，周宸一稍稍低頭，能看到她纖長的眼睫毛微微的顫動。他擡起手，把她鼻梁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