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節下課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羅松估計是陣雨,說一會兒應該就會停,兩個人站在食堂門口等雨停,可等了好一會兒,雨勢沒有一點減弱的跡象,反而開始打雷了。周圍聚集的人越來越多,大家都沒有傘,各自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抱怨這鬼天氣。
旁邊的高二高三的學生都三兩成群打鬧,高一學生就安靜了很多,而且還有很多人是一個人吃午飯的,就那麽靜靜地站在人群裏,顯得有點違和。
徐素和羅松兩個人看着雨簾,彼此也都沉默着。
一般吃個午飯而已,鮮少有人會帶傘,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有。徐素在一陣嘈雜聲中,突然聽到了唐唐嬌滴滴的娃娃音,徐素偏了偏腦袋,看到了唐唐手裏拿着一把嫩黃色的小鴨子傘。她叫了一聲“快點兒”,然後轉過身,從人群中把周宸一拉了出來。
周宸一皺着眉頭,一臉不情不願的樣子。旁邊站着的紀凡穿着黑色的外衣,他把衣服拉鏈拉到最上面,再戴上帽子,用手攏了攏。
“紀凡,雨這麽大,你還是撐我的傘,先把周宸一送過去,再過來接我吧。”
紀凡還是保持着經典撲克臉,完全沒有理會唐唐的話,斜眼看了看周宸一,然後直接走進了大雨裏,甚至走路的速度都和原來一樣,不慌不忙。
“我靠,紀凡夠吊。”站在徐素旁邊的一個男生忍不住和同伴開口,同伴拍了拍男生的肩膀說,“紀凡一向就是這個死樣子……”
而沒過一會兒,前方的視線中又出現了唐唐的小鴨子傘,在灰暗的雨簾中,那個明媚的顏色顯得有點滑稽。傘撐的很高,因為撐傘的是周宸一,唐唐人矮,時不時就要把傘用力往下拉,再擡頭瞪周宸一。周宸一卻完全沒有顧及到她的身高,走路的速度也沒放緩。
徐素只能看到周宸一的後腦勺,不知道他此刻的表情,她也想象不出,他是不是很好看的微笑着,或是他和唐唐在聊些什麽。
等了二十分鐘,雨總算小了點,周圍的人都按捺不住出去淋雨了。徐素剛想走出去,就看到撐着傘的苑聲聲向她走來。她的手裏還有一把小鴨子的傘。
“我就知道你們在這裏。走吧,別太感謝我,女生淋雨不好。”苑聲聲把傘遞給他們。
三個人并肩走着,徐素問苑聲聲:“這個傘……是誰的啊?挺可愛的。”
“預招班一同學的,正好看到她手裏拿着。”苑聲聲回答地很淡定,徐素“哦”了一聲,沒有再說話。
她的手裏握着傘柄,好像能夠依稀感覺到上面的餘溫。
周宸一從辦公室第二次搬出一大摞疊的高高的數學練習冊,走下樓梯的時候,看到了徐素。她紮着高度适中的馬尾辮,額頭光潔,皮膚蒼白,只顧低着頭看着樓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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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宸一知道徐素有上樓恐懼症,上樓時一定要看着地面,扶着樓梯把手才行。
他手上的練習冊累得太高,突然掉下來幾本。徐素聽到聲音,擡了擡頭,看到他,眼裏的錯愕一閃而過,然後有點慌張地蹲下來,撿起地上的練習冊,幫他重新放到最上面。
這時,羅松和苑聲聲也上來了,周宸一聽到她們說話的聲音,和徐素淡淡地說了句“謝謝”,就下樓了。
回到教室,把練習冊放下,唐唐已經把之前搬的那一疊發掉了。她看到他,立刻狗腿的上來,說:“我把傘借給聲聲了。”
“嗯,我知道,剛在樓梯上看到她了,她說等會給你送過來。”
“你不誇我嗎?”
周宸一莫名其妙地看她:“我幹嗎誇你?我讓你把傘借給她,然後搬一個禮拜的練習冊,你賺到了。”
唐唐聞言不爽地嘟起嘴,氣呼呼地拿過幾本練習冊,嘀咕:“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什麽做這個虧本買賣。”
周宸一這時正和走進來教室的一個同學說話,沒聽清她的話,說完後轉頭問她:“你剛說什麽?”
唐唐用圓圓的指甲摳了摳練習冊上的防僞标簽,搖頭:“沒什麽,我自言自語呢。”
周宸一也沒多在意,把發練習冊的任務丢給她,然後回到座位,紀凡剛好也進門了。衣服有點濕,但只有一點點。周宸一問他:“剛才你怎麽一會就不見了?衣服這麽幹?”
紀凡喝了口水,說:“去了趟小賣部,看到班長,她有傘,一起回來的。”
“你和蔣頤月關系什麽時候這麽好了?”周宸一笑着揶揄他。
紀凡翻了兩翻手裏的練習冊,然後扔到一邊,給了周宸一一個白眼:“她和誰關系都好,有什麽奇怪的。”
“得了吧,你和誰關系都不好。剛才唐唐讓你撐她的傘,你寧願淋雨,誓死不從的勁像貞潔烈婦。”
周宸一的語文比紀凡好,偶爾也能把紀凡這種毒舌氣到說不出話來。紀凡聞言便不再繼續扯這個話題,和他說:“我從小賣部出來看到徐素了。”
“嗯。”周宸一已經開始在做卷子了,只随意地應了聲。
“你們還沒和好?”
“好不了了。”他淡定地答,臉上未見有任何特殊的神情,一會兒便在草稿紙上演算完,在卷子上填上答案。
紀凡笑了笑,說:“錯了。”
“什麽?”
他戳了戳周宸一的那個答案:“這裏。沒有考慮到定義域。”
周宸一看了看,果然。他做事做題都非常細心,極少犯這樣的錯誤。
“多管閑事。”
周宸一把答案直接劃掉,甚至懶得用塗改液。
嗯,多管閑事。
作者有話要說: 2016快樂
前幾天沒放稿子存稿箱 抱歉~
☆、收音機
周宸一選擇在學校夜自修,夜自修九點結束,回到家已近九點半。他關門的時候正好一陣風吹過來,門“砰”地一聲關上,把周宸一吓了一跳。周明從書房裏走出來,對着周宸一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聲音輕一點,阿姨剛把雙雙哄睡着。”
周宸一“嗯”了一聲,然後背着書包回房。周明叫住他:“宸宸,正式成為高中生第一天,感覺不錯吧?”
周宸一知道周明純粹沒話找話,笑了笑,點點頭。
周明公司越來越忙,兩人很久都沒有聊天了,上個月,周明很長一段時間都在外出差,回來的時候才發現周宸一軍訓曬黑了不少。怎麽說呢,就是覺得孩子大了,能說的話越來越少了。以前陳楓說起的時候還覺得很正常,可或許是自己慢慢變老了,和兒子的距離感讓他感覺有些無所适從。
而且現在家裏多了個周毓雙,周明又要兼顧陳楓起起伏伏的情緒,他不想讓周宸一覺得自己忽視了他。
周明本來還想說些什麽,陳楓從房間裏出來了,看到兩個人的樣子,愣了愣,嗔怪周明:“你傻愣着幹嗎?把宵夜拿出來給宸宸啊!”
周明這才想起來這回事,拍了下腦袋:“哎呀,我看着足球比賽就給忘了。”
“宸宸,你爸年紀大了,別理他。你餓了吧,阿姨做了銀耳蓮子羹,你先去洗澡,我去給你拿出來熱熱。”
陳楓做了一大鍋的羹,還有另一鍋是銀耳紅棗粥,她舀了一碗出來,說:“我炖了老半天呢。你爸說男孩子都不喜歡吃紅棗的,宸宸等會吃完蓮子羹你把紅棗粥給素素送過去啊。”
正在吃着蓮子羹的周宸一擡起頭,看了看面前那碗白裏透紅的粥,說:“好。”
聽到敲門聲的時候,徐素正靠在床上做英文報紙上的閱讀練習,整個人打了個激靈,剛站起來打算去開門,就隐約聽到周宸一的聲音。
“徐叔叔,陳阿姨讓我給徐素的粥。”
“啊,好的,謝謝你啊宸宸。”
徐素從自己的房門悄悄往外看,只能看到徐天的背影,周宸一的身影有點模糊。
徐天接過那碗粥,順道問了問周宸一在學校夜自修的問題,末了指了指徐素的房門:“素素也不知道在幹什麽,估計睡着了,沒聽見聲音。她自從軍訓過後一直睡得挺早的。宸宸你最近是不是很忙啊?都沒見你來找素素,她平時也就和你玩得比較好,其他也沒什麽特別要好的朋友。我怕她上了高中壓力大……”
徐天說的每個字在徐素聽來都讓人慌張,她希望徐天和周宸一的對話就此結束,可又有點想知道周宸一會說什麽話來回應。
“我們班級在不同的樓層,平時在學校很難看到。徐素不夜自修,我周末有競賽輔導課,見面的機會會比較少。”
周宸一的話語很自然,條理清晰,且無懈可擊。徐天沒有感覺到有任何奇怪的地方,只點點頭,說:“我也是從高中三年奮鬥過來的,知道高中的苦。你和素素,都加油啊。”
徐素重新躺回到床上,聽到門在幾分鐘後關上。周宸一走了。
徐天真的以為徐素睡着了,就沒有來叫她。這個時候已經快十點半了,徐天洗好澡就去睡了,徐素一直等到沒有一點聲音了,确定他應該睡着了,才偷偷溜出房門,走到廚房裏,打開冰箱,赫然看到那一碗蓋着蓋子的銀耳紅棗粥。
徐素把粥拿出來,捧着碗,走到陽臺上,拿起勺子在黑暗中一點一點喝着,入口感覺沁涼沁涼的,銀耳和紅棗都是入口即化的,非常香甜。她一邊吃着,一邊看着對面周宸一家的陽臺。
他的房間裏亮着燈,她忍不住想,他在幹什麽呢。是靠在床頭看書,還是坐在書桌前研究難題,亦或是偷懶在看球賽。
今天在樓梯裏,他的書掉了,她幫他撿起,他冷漠的回應,讓她感到無所适從。
在這樣安靜的黑夜,徐素喝完粥,吹着熱熱的風,抱着膝蓋靜靜地看着周宸一的窗戶。她覺得,自己有點想他。
那是一種奇怪的思念,明明幾小時前才看到他,明明,他離自己那樣近。可是她伸出手,卻已經無法觸及到他。
周宸一昨天晚上反常地打了幾盤游戲,後來太困了,在桌上趴了會就直接睡着了,醒來的時候才早上五點半。在空調下直接吹了一晚上,鼻子有點塞住了,房間裏也悶悶的,不透風。周宸一把空調關掉,然後打開陽臺的門,走出去呼吸清晨的空氣。
此時天光微露,他伸了伸胳膊,做了幾個深呼吸,剛要重新走進去的時候,忽然看到了對面陽臺上的徐素。
她穿着嫩綠色的睡裙,整個人縮在扶手椅裏,抱着膝蓋,偏着頭,安詳地睡着。她的頭發已經很長了,一大片黑色灑在白皙的肌膚上,顏色對比鮮明。臉色還是和往常一樣蒼白,小小的嘴巴微微抿着。
周宸一有點愣怔。
她,在這裏,睡了一夜?
雖然不是冬天,但是氣候多變,夜裏還是有些涼的,徐素這樣,很容易生病。周宸一習慣了她時不時的胡鬧,心裏有點想把她叫起來。可以他們現在的相處狀态,是斷然不能這麽唐突為之的。
于是周宸一想了個辦法,他跑到自己房間裏搜出了初中時用的二合一錄音收音機,調了調天線,把聲音撥到最高,然後放到了樓下的草坪上。
半分鐘後,傳來了鋪天蓋地的謾罵聲。
“神經病啊大清早的!”
“你媽還沒死呢!放個屁喪樂!”
“腦子有病就去醫院看!”
“讓不讓人誰啊我cao!”
周宸一從卧室的窗戶裏望出去,然後看到徐素揉着眼睛醒來的樣子,好像有點迷茫地望了望四周,然後皺着眉,彎下腰,把地上放的小瓷碗拿了起來。
周宸一剛才沒有注意到,這下才發現,那個是放銀耳紅棗粥的碗。
那一刻,他的心情有些複雜。
刷牙洗臉換好衣服到客廳,陳楓已經準備好了早飯,招呼他過來吃,一邊問他:“剛才有沒有被那個收音機聲音吓到啊?我和你爸都被吵醒了,雙雙吓得直哭呢。”
周宸一微笑,表情平和,淡定地在面包上塗花生醬:“沒有聽到。我睡得比較沉。”
“那就好。我估計又是2棟五樓那家阿茨海默症老伯……”
陳楓仍在說着,周宸一敷衍地點着頭,沒一會就吃完了。
周明洗好澡剛剛到客廳,就看到周宸一背起書包,準備出門。
“宸宸,怎麽這麽早?”
“爸,你忘了我和你說過,我們班主任要求六點半到班,比別的班早半個小時。”
“那你不和素素一起走了?”
周宸一沉默了半秒,搖頭:“我太早了。”
“行吧,那你路上小心點。”
這麽早的時候,周宸一騎自行車上學,比公交車快多了,到班的時候,剛剛好掐準時間沒遲到。班主任張老師還是一樣的負責,已經在班裏坐鎮了,周宸一是最後一個到的,和以前那半年一樣,張老師笑着說“周宸一身上是裝了個定時器吧”,然後全班跟着哄堂大笑。
周宸一聳聳肩,臉上是淡淡的笑容,剛剛坐下來,張老師就又開始說話。
“現在趁人齊了,我說件事啊。年級組最後決定,這周六來一次摸底考試,語數外三門,一天考完,具體安排下午貼出來,大家做好準備啊,我們預招班的學生可別丢臉。”
班級裏頓時一片哀嚎,紀凡和周宸一對視了一眼,很淡定。
張老師用力拍了拍桌子:“都別抱怨!你們想想其他班的同學,軍訓之前已經考了一次分班試,還不到一個月又要考,你們可比他們幸福多了。好了,準備一下,蔣頤月帶大家英語早讀。”
午休時,廣播裏便開始宣布考試日程安排,徐素一邊聽着,一邊快速用筆記下,後面的樂天揚很不爽地問龔老師:“學校憑什麽占用我們周六時間啊?不是去年開始教育局就嚴令禁止補課的嗎?”
龔老師“喲”了一聲,斜眼看他:“你還懂的挺多的嘛。實驗高中的傳統就是周末考試,還不是為了節省你們上課時間?我們老師過來監考都沒有加班費的!考試不算補課,你要去舉報就快點,順便讓學校把拖欠老師多年的加班費補回來。”
這下樂天揚沒話說了,只能像只生病的大貓一樣趴在課桌上裝死。
午休結束有一段下課時間,徐素轉過身問樂天揚:“你周六有事?”
“他能有什麽事?和以前同學約好了三日游,本來打算周五也請假。”樂天揚的同桌梁瑞主動接過話頭,拍了拍樂天揚的肩膀,“到了實驗,你就認命吧。當初和你說了老半天別考實驗,這回把我也賣了。”
梁瑞的話讓徐素大跌眼鏡,她睜大眼睛看着他們,驚訝道:“這麽潇灑?”
樂天揚從課桌上擡起頭,耷拉着腦袋,有氣無力地回:“我和梁瑞是發小,本來打算在中考前一起簽一中的,離家近飯菜好,學習也比較輕松。”
“誰叫你大言不慚‘不能把狀元拱手讓人’‘風光的機會錯過一次少一次’……”
徐素聞言無語,突然想到那個時候同桌瞿逸陽和李霜也是沖着狀元去的。
樂天揚見徐素在發呆,用手指彈了彈她的腦門:“喂徐素,我忽然想到,今年中考狀元李霜是你們學校的,你認識嗎?”
“認識,我們班的。”
聽到肯定得回答後,梁瑞驚嘆,連徐素旁邊一直一言不發的羅松都側過頭來聽他們說話。
樂天揚眼睛笑得眯起:“好期待這次考試,和預招班一起,不知道狀元同學會考得怎麽樣……”
他的口吻完全是看好戲的樣子,徐素覺得樂天揚這個人平時挺爽快,就是有時态度讓人覺得有些厭煩,也總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好像對什麽都不在意。可或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和他相處起來才會特別輕松,班級裏應該沒有人不喜歡他。
可是看上去人很好的樂天揚,倒不是誰都喜歡,他不喜歡很愛挑事的女生,有點高冷的蕭雨濛還好,孫曉榛這種,他一向是敬而遠之,無奈孫曉榛還特別喜歡來找樂天揚。連帶着和徐素套近乎,可惜徐素是個慢熱的人,一來二去,孫曉榛就不高興了,沒事就愛在蕭雨濛面前搬弄是非。
蕭雨濛和樂天揚一樣,以前在別市的一個外國語中學,徐素聽梁瑞說,蕭雨濛在學校很吃得開,主要是家境好,走在潮流前線,在學校那群傻丫頭只會埋頭苦讀的時候,蕭雨濛就開始研究包包和護膚品了,算的上是全校女生的風向标,孫曉榛自然是扒着她不放。
一山不容二虎,蕭雨濛因而很不喜歡丁寧,丁寧性格也是傲,比蕭雨濛漂亮,但是比她高調,而高調是被扁的前兆,徐素班裏有初中時一班的同學,已經暗地裏把丁寧黑的不像樣了,最誇張的,就是說丁寧厚臉皮,初一開始就倒追預招班的周宸一,結果人家根本不鳥她。
有人知道徐素是周宸一鄰居,還過來向徐素求證,吓得徐素半天沒說出話來,只是搖頭。
丁寧本來就不喜歡徐素,現在班裏把她過去的事傳來傳去,一來二去,她就認定了徐素在背後說三道四,也和別人說了點徐素初中的事。
本來這種事情就在自己班裏傳傳,可惜裏面出現了一個關鍵人物——林江。
☆、摸底考試
重遇林江的那天正好是周六,徐素考完摸底考回到自己班級的教室,遇上一大堆對答案的人,大多數人都圍着樂天揚的座位,拿着他的試題卷,樂天揚像個大爺一樣坐在旁邊的位置上,手裏拿着個PSP打游戲,完全不理他們。
樂天揚此時正好Game Over,看到徐素拿起書包正要離開,揚眉問她:“你不對答案?”
徐素笑笑:“不喜歡。”
“一樣。”樂天揚露出一口精致的白牙,然後站了起來,“你等我啊,一起出去。”
樂天揚爸爸來接他回家,可他還是陪着徐素去車庫拿了自行車,也是在這個時候,她看到了林江。
林江手裏拿着一瓶怡寶礦泉水,一邊走進來,一邊仰着頭咕咚咕咚往喉嚨裏灌着,喝完之後擰上瓶蓋,再擡頭,發現徐素在看着他。
“徐素?”
徐素微笑:“好久沒看到你了。”
自從中考過後,林江就消失了,周宸一說他出國旅游了一段時間,林江上的國際班沒有軍訓,所以出去玩了很久,也算是為之後的出國提前做個心理準備。按周宸一說的,這是林江和他父母雙方妥協的結果。
這麽久不見了,林江比以前更帥了,星眉朗目的,還是妥妥的秒殺周圍所有同齡人,即使穿着的是最簡單的T恤牛仔褲。
徐素忍不住想,幸虧林江的國際班在操場另一頭的新大樓,和他們這邊遙遙相望,不然一定會讓年級裏的資深花癡欲罷不能。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徐素平時看多了樂天揚的太陽臉,總覺得雖然林江的笑容還是很燦爛很陽光,但是沒有以前那般,給人輕松的感覺。
“徐素,你變胖了,也黑了點。我前幾天回國的,今天第一天到學校,我給你帶了禮物,在教室裏,你明天過來拿吧。”
徐素點點頭,正要開口說些什麽,突然看到了林江身後走過來的周宸一,他低着頭推着自行車,還沒有看到徐素,抱怨着“林江你太重了,我的車胎爆了”。然後擡起頭的時候,才察覺到林江正在和徐素說話。
現在這個樣子有點尴尬,這麽關鍵的時候,偏偏樂天揚中途去上廁所了。
徐素班裏的幾個女生正好走過來,她們都不認識林江,只見過周宸一,表情有點懵,其中一個女生在偷偷瞄林江,還有一個女生大方地和徐素打招呼。
“那個,林江我先走了,我同學在前面等我。”徐素說完,趕緊開溜了。
周宸一冷冷地看了林江一眼,林江趕緊舉起雙手,以示清白:“跟我沒關系啊!我沒做什麽不好的事!也沒說什麽不該說的話!”
林江自然也是知道了周宸一和徐素之間的事情,本來他應該支持周宸一的,畢竟這麽多年的兄弟情誼,可是“徐素是女生啊”,一向自诩“婦女之友”的林江,最後決定持中立立場。
周宸一冷哼一聲,推着車就往車棚外走,倒和急匆匆進來的樂天揚撞了個正着。樂天揚看到周宸一,問他:“诶?你看到徐素沒有?”
“她走了。”
“啊?”樂天揚聞言拿出手機想打電話,又突然想起徐素這個“古人”是沒有手機的,郁悶地嘀咕,“不是說好一起走麽……”然後走了出去。
林江轉過頭,看到旁邊周宸一的臉色難看到不行,不禁笑出聲:“那男的誰啊?挺帥的。”
周宸一一個衛生球丢過去,淡定地答:“嗯。徐素新寵。”
林江:“……”
時間過得很快,周六考了一天試,徐素用周日在家裏躺屍一天來恢複元氣。她躺着,就真的是躺着,看會雜志報紙,望望天花板,發發呆。以前和周宸一沒有鬧翻的時候,兩個人時不時就出去覓食,小區附近大大小小的小吃店都吃遍了,就千裏迢迢地去市中心,哪怕暑氣蒸騰,或是天寒地凍。
現在只有她一個人,覺得心裏有點空空落落的,時間好像都靜止了。她對在周末拼命做題趕超他人沒有興趣,自從初三逃課的事情之後,也不再玩游戲。或許她還是可以重新開始玩的,但是已經過了那段熱血而荒唐的日子,徐素的心越來越沉靜。
一個人的時候,她時常感覺自己一直只在等待着一件事,就是慢慢變老。
可是她才16歲,竟然就有這種看遍人間風光的錯覺。苑聲聲說她媽媽一天到晚就知道拉着她逛街,或者買一堆她不喜歡的衣服,徐素其實很難以理解,她從來沒有媽媽,只有爸爸。而爸爸又太忙,徐天對她純屬放養,像對待男孩子一樣。而随着年齡慢慢大上去,徐素已經從從前那個黃毛丫頭長成了少女,她有她的心事,卻沒有人可以分享。
徐素現在唯一的娛樂活動就是看電影,她把空閑時間都花在一部部的電影上,其中有好的有壞的,她尤其喜歡老電影,帶着膠片的質感,她覺得在那裏面,聽到了時間的流淌。
看到了一部好電影,聽到了一首好歌,就想和別人分享,然而當她興沖沖地從床上起來,才發現沒有一人可以言說。徐素思索,周宸一會不會也是這樣。但是轉念一想,他還有林江,還有紀凡,而她的小半個過去的青春,裏面只有周宸一,還有因為他而出現的人和事。一旦他離開了,她就什麽都沒有了。
實驗高中的老師都很拼,一個周日就把全年級的考卷批出來了。考得好的壞的心裏都忐忑,看到龔老師就教室,手裏什麽都沒拿,心裏很是失落。
“你們別急,等會上課,老師會把卷子發下來的。”
班裏有人問:“老師,把排名表先發下來呗。”
龔老師看着大家期待的目光,哭笑不得:“急什麽?老師們也是要吃飯的血肉之軀,哪這麽快排出來,耐心等着,功利心不要這麽重,不就是個摸底考嘛。”
學生時代,學生們最讨厭這種把人吊在半空讓死不死的行為了,還不如一抹脖子來的爽快,上午一節數學一節英語課,老師把卷子發下來,說要開始上高中內容,讓學生自己回去訂正,課代表統計一下大家不會訂正的題,回頭抽時間一起講。
一上午,還有一門語文成績不知道,就有很多人在火急火燎地算分數,你比我差多少,我比你高幾分,我的語文必須比你高多少才能超過你……比初中厲害多了,徐素看得一愣一愣的。
徐素數學只扣了七分,是全班第二,僅次于樂天揚,英語比樂天揚低了整整十分,事實證明,這段時間看了這麽多英語電影,并沒有什麽用處。
羅松和徐素恰恰相反,英語特別好,只有作文扣了幾分,數學卻接近不及格了,她有些無奈地對徐素說:“看來我們以後要互幫互助了。”
對成績最看重的,從以前到現在都是薛藝庭,她好像考得還不錯,可當別人去問“班長大人考了幾分”的時候,當場就拉下臉,把試卷塞回了桌肚,讓對方尴尬不已。
苑聲聲中午去預招班找蔣頤月玩,然後帶回來一個重磅消息,說預招班已經公布了成績,紀凡和周宸一數學都接近滿分,語文英語也不錯,紀凡年級第一,周宸一第三。苑聲聲說了下他們的總分,班級裏的人都驚呆了,嚷嚷着大神就是不一樣,自己就算語文滿分也到不了那分啊。
苑聲聲呵呵笑着,說:“習慣就好,那兩個人一向都不能當做人看,而且預招班的學習進度快很多。不過周宸一是班級第二,那就是其他班裏有人考過了他。”
她的話一個字一個字清晰地傳入徐素耳中,徐素在紙上寫下周宸一的總分,再寫上自己那兩門的分數,相減一下,那個數字比語文卷面總分高了不知道多少。
他們之間的差距,果然是大到無法跨越。
徐素把紙團成一團,然後趴在桌上午睡。
其實周宸一本來覺得自己考得還不錯,雖然始終考不過疑似開挂的紀凡,可是這回是年級第三。又是年級第三!
周宸一初中當了兩年的年級第三,上了預招班好不容易破了這個魔咒,可是新學期第一次考試,又是該死的年級第三。紀凡看着周宸一生無可戀的樣子,笑他:“說不定又是那個排第二的人。進了實驗來碾壓你了。”
“不是吧……這麽厲害的話早就進預招班了吧……說不定是那個狀元……”周宸一和紀凡都不知道那個人是誰,好像名字挺拗口的,也沒留心。
下午數學課上,數學老師說班級的平均分比其他班高了近十分,然而,周宸一和紀凡的數學成績都不是最高的。說到這裏的時候,連紀凡都微微皺了皺眉。這是他從來沒有遇到過的情況,在數學這方面,他從不失手。
最高分是普通班的一個學生,數學滿分,不過數學老師說紀凡和周宸一情有可原,畢竟他們近一年來學習的東西太多,有些知識點一帶而過,已經有點遺忘,而這次考試考慮到其他水平的學生,所以步驟分特別嚴,他們就是吃虧在這裏。
“但是我也希望借此機會提醒大家,強中自有強中手,之後的很多競賽,競争對手不再局限于我們班的同學,大家務必打起精神來。”
紀凡的心态很好,倒也沒覺得什麽,下午有一節體育活動課,打完籃球經過公告欄,看到很多人擠在那裏看年級榜。
實驗高中遠沒有初中人性化,除了年級倒數50名,其他人的分數排名都一清二楚。人群裏有人開着玩笑說,考年級倒數51名還不如考倒數第一,周宸一和紀凡都覺得很有道理,同時感覺出這種政策的老師腦袋被驢踢了。
徐素擠在人堆裏看年級榜,第一張紙是年級前50名,自然沒有她,第二張51到100名,還是沒有她,直到看到第三張的時候,才看到自己的名字,120名,不好不壞。徐素面色沉靜,卻無意中聽到別人在說:“那個狀元李霜,怎麽只有52名啊。”,“這有什麽好奇怪的,前50名基本被預招班包攬了啊。”
不知為何,聽到那些話,徐素的耳朵有點發燙,她走出人群,在樓梯口看到了李霜。
李霜的眼睛有點紅,見到徐素,面無表情地繞過她,徐素那聲“嗨”就淹沒在了喉嚨口。她覺得,這個時候的李霜,像極了薛藝庭。
又或者,她們本來就是一樣的。只是薛藝庭的有些行為太過于惹人注目,她的認真努力大家都看在眼裏,而李霜就像是一個隐士,默默無聞,可是,她又只是隐士,不是像紀凡那樣的世外高人。
徐素想不通的是,長這麽大了,經過那麽多場考試,為什麽大家依舊會如此脆弱。考得好了就興高采烈到得意忘形,考差了就像是世界末日。以前趙藍和他們說過,每個人的人生中會出現很多場考試,而你經歷的每場考試你都覺得很重要,可是事實不是的,當過了若幹年,你再翻出那張試卷的時候,完全不會想起當時的心情,只會覺得大笑或大哭都是很可笑的。
那時徐素覺得趙藍說的真好,可是她再仔細想,覺得趙藍終究是忘記了,人都是活在當下的,只有此刻的心情是真實的,無法逃避的。
她忽然覺得胸口有些悶悶的,看了看時間,離自習課還有一會兒,就走到操場邊散步。操場上有正在踢足球的高二的學生,他們的臉上是張揚的笑容,時不時爆一句粗口打鬧,徐素悲觀地想,不知在一年後,當他們沉浸在題海中的時候,會不會想起此時的自己,是多麽恣意。
正想着,忽然有人走過來拍了拍她的肩頭,徐素轉過頭,看到穿着黑色T恤的鄒廣正對這她腼腆地微笑。
☆、冰激淩
徐素已經忘記有多久沒有和鄒廣坐在一起聊天了,他們只做了沒多久的同桌,分開了這麽長時間,再次